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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好些了嗎?你已經睡了很久了,試著睜開眼睛看看。」
恍惚間有人在輕揉他,溫和清淡的嗓音透過暖熱氣息,傳達到他的耳廓。不太陌生的聲音,前不久他才剛聽過。鼻子被輕輕揪了一下,有點兒癢,但更多的是惱怒。從來沒人敢對他做這麼無禮親昵的舉動,就算是看他長大的老管家都沒有過。
「別這樣,病人還在暈睡中,你別影響他休息。」這次是個柔和的女聲。
「沒事,他只是在偷懶睡覺,你看我叫醒他哦。」
隨著話聲,放肆的手又伸過來,這次被肆虐的是臉頰,不過關栩衡沒再給他可趁之機,睜眼同時手已伸出,狠狠扣住了他的手腕。他余命不多,不代表身手會減退,幾十年的拳腳功夫不是白練的。
「哎喲……」
意料之中的叫聲,不過無法讓他感到舒坦,這傢伙應該慶幸自己在生病,否則他得第一時間去看接骨醫生。
房間很亮,關栩衡本能地眯了下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隨即一張微笑的臉龐湊到面前,雙瞳墨亮,是那種很乾淨的亮。沒等他再細看,額頭一痛,被對方輕輕彈了一下。
「小鬼,反應倒挺快。」
小鬼!有種耳朵失聰的愕然,關栩衡瞪大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是個面容清秀的年輕男子,頭髮蓬亂、衣著不整,這副吊兒郎當的形象好面熟。對,這不就是昨晚拿著他母親名片跑來跟他借錢的那個笨蛋嗎?
燕子青抽回了手,對在旁邊看熱鬧的護士說:「你看他沒事吧!睡了一晚上,精神好得不得了。」
「你怎麼……」
頭一次被人忽視,關栩衡很不快,本來想問燕子青怎麼也在醫院,話語卻中途斷掉了。柔和纖細的聲音說著自己說的話,有種怪異的不協調感,他下意識地撫住喉嚨。
由於肺癌氣促的影響,他的嗓音漸趨嘶啞,不可能發出這麼清亮的聲音。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人附在他身上,引誘他發出自己想發出的聲音。
腦海中瞬間閃過昏迷前的那幕,關栩衡一驚,立刻坐了起來,但眼前隨即傳來的暈眩讓他身子晃了晃。
「慢點兒!」燕子青及時扶住他,「你剛醒過來,想要什麼跟我說。」
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枕頭放到關栩衡背後,讓他能靠得舒服些。護士小姐也拿出血壓計和溫度計準備測量,卻被關栩衡揮手推開。
依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使是簡單檢查也會被發現有問題,那個該死的杜遙去哪裡了?為什麼只安排個小護士來?
「把杜遙叫來,在他來之前我不接受任何檢查!」柔和纖細的聲音沒半點兒威嚴,在氣急之下發出,倒像是驚慌尖叫,這讓關栩衡很嘔。
「他現在正忙著幫關先生看病呢!小弟弟,你這種小病用不著麻煩院長大人。別鬧了,又不是打針吊點滴,你怕什麼?」
護士常年當班,根本不在意病人的吵鬧,給燕子青使了個眼色,讓他幫忙安撫人,然後開始量血壓。
小弟弟!他的年紀足夠做這個小護士的父親好嗎!
關栩衡火了,居然有人,敢無視他的命令,還以這種口氣跟他調侃,杜遙平時究竟是怎麼訓練醫護人員的!
燕子青還真聽護士的話,靠上前把他壓住,關栩衡沒防備,被他壓得悶哼一聲。本能地踢腿去踹,燕子青忙又伸手壓他的腿。兩人一番折騰倒把一旁的護士逗笑了,收起血壓計說:「算了,病人不配合,量出來的數值也不准,先讓他休息吧,回頭再量。」
護士走了,燕子青鬆開手埋怨道:「沒見過像你這麼膽小的傢伙,量個血壓就嚇成這樣子,哎喲……」
腹下一痛,被關栩衡膝蓋重重頂住,他咳嗽著彎腰退到一邊,苦笑:「你搞什麼?這種對付色狼的招式也使出來。」
其實關栩衡本來是想踢燕子青肋骨的,可不知為什麼腿部不聽使喚,踢中的是對方的下腹。不過目的達到,他趁機掀開被,跳下病床。
他要去找杜遙,問問他在搞什麼花樣,還有他的兒女都去了哪裡?不留人看護也罷了,為什麼找個外人和菜鳥小護士對著他指手畫腳!
「喂,你去哪兒?你才剛剛醒,不能做劇烈運動……」
燕子青的善意提醒被關栩衡像扔垃圾一樣扔在了身後。
關栩衡氣沖沖推門出去,走廊上人不多,他向前沒走多遠,就看到長子關朔和老管家從一間病房裡出來,旁邊還跟著杜遙。三人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老管家,哭喪著一張臉,還不時抹抹眼角,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關栩衡快步走過去,可惜沒走幾步就被人拉住了,燕子青從後面追上來,拉著他往病房裡拖。
「給我回去好好躺著,再任性亂跑,小心我打暈你哦!」
燕子青依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不過字咬得很重,似乎關栩衡如果不聽話,真會被他打暈過去。
這該死的傢伙究竟想幹什麼?已經很久沒這麼火過了,關栩衡年輕時的烈性脾氣突然冒上來,一記拳頭揮過去,目標對準那張笑嘻嘻欠打的臉。奇怪的是拳頭居然落空,只擂到他下巴。燕子青早有防備及時躲過去,順勢抱住關栩衡的腰向後拖。那力氣大得出奇,關栩衡掙扎了幾下都沒掙脫。
不可能,即使他罹患重病,多年來訓練的身手仍在,他的身材體力跟燕子青又不相上下,怎麼可能被他輕易拖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