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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蘇婉婷推著裴青,只要裴青一反抗,手裡的匕首瞬間抽出重新插向別的地方,沒幾下,裴青渾身已經血淋淋的,而那個透明化成實體的影子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面,走路僵硬,表情恐懼,像是明明想逃脫卻被蘇婉婷操控著一樣。
主墓室很大,張丘被身後的平泉拉扯著,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面,走了沒多久到了一個祭祀的地方,四周按照方位擺放著黑漆漆的陶缸,陶缸口小肚子大,缸身有紅色畫符,痕跡對著中間碩大的青銅鼎。
蘇婉婷用極小的瞳仁雙眼掃過戰戰兢兢的實體影子,實體影子臉唰的更白了一樣,快哭的表情,明明極度的不願意和害怕,雙腿卻不聽使喚,往鼎里一躍。幾乎同時,蘇婉婷手輕輕一抬,裴青就跟一張紙一樣輕飄飄的被拋在鼎中。
鼎身極高,平泉用足了力氣也無法將張丘扔進去,蘇婉婷臉色沉了,“沒用的東西,去打碎缸口。”她自己接過張丘,嫌惡的抬手痛快的將張丘扔了進去。
砰!
張丘被砸的眼冒金星,心臟一瞬間的停止,疼到極致已經感受不到疼了,現在渾身麻木,四肢冰冷無力,根本不能動分毫。
這鼎巨大,裴青在他的對面一角,也好不到哪裡去,跟個血人一樣靠在鼎壁,不知道是死是活。
“大、大人。”
身體下傳來弱弱的叫聲,張丘思維遲鈍,等了會才反應過來是叫他的,想答應下,張著嘴巴卻半點聲音也出不來。
對方從他身下爬了出來,張丘這才看清對方的樣子,年紀很小的一個男孩子,十六七的樣子,小圓臉肉乎乎的,聲音清脆,一說話還有兩個酒窩,臉白的跟糊的紙人一樣。
“那、那個女人要殺了我們。”
張丘想說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對方抱著膝蓋嗚嗚的小聲哭著,抽泣的時候跟個小兔子一樣,可憐兮兮的,沒有鬼的樣子,一點都不害怕
“不過我、我好像已經死了。”
張丘張了張嘴,軟綿綿的聲音跟沒有一樣,對方卻聽出來了,抽著鼻子停住了哭聲,搖頭,懵懵懂懂的說:“奴婢是隨聖上陪葬的小太監鈴鐺,有意識後一直在這裡遊蕩出不去,後來有天聽到上面有人說話,就是那個女人,奴婢被發現了,打得重傷,再醒來就在大人的珠子裡,大人您救了奴婢。”
這男孩子果然就是鬼打牆那天的鈴鐺,被蘇婉婷打傷了附在他的陰魂珠上,鬼打牆時他的感覺沒有錯,甜膩的香味就是蘇婉婷,已經耐不住想要殺了他,鈴鐺明明不是蘇婉婷的對手,還出來替他擋了下,包括剛才墓室里那一下。
張丘腦子這一刻意外的冷靜清醒,思維跟身體像是分開了一樣,感受不到疼痛。
自己應該快死了。
他是個普通人,蘇婉婷只是想殺了他,那這次煉屍的目的就是裴青和鈴鐺了,鈴鐺是個年代久遠的鬼,可裴青跟他一樣,為什麼蘇婉婷非得要裴青不可?想了半天,張丘還是不知道蘇婉婷到底要做什麼。
他不想再去浪費精力想這些亂七八糟的,腦袋裡瘋狂的只想著離殊和小僵,不知道離殊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小僵那么小,中了什麼鬼幻境會不會有危險。
啪、啪、啪!
外面清脆的聲響,是蘇婉婷口中所說打碎陶缸口,張丘注意到每當打碎一個缸口,鈴鐺身體就顫抖一下,一會會渾身跟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整個鬼的實體已經快保不住。
缸里有讓鈴鐺害怕甚至威脅到鈴鐺生命的東西。
“我、我好怕,大人我、我好像要死了,好難受。”鈴鐺神志滿滿的已經迷糊,開始胡言亂語,低低的絮叨著什麼,張丘腦袋也鈍鈍的,耳朵嗡嗡聲,根本聽不清說話聲。
圍繞著兩圈的陶缸口皆大開,裡面黑漆漆的看不出什麼,但惡臭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墓室空氣中,平泉臉色難看,站在角落像是要將自己縮成一團,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蘇婉婷瞥了眼罵了聲廢物。
一瞬間,蘇婉婷瞳仁縮小,從她身上散發出濃郁的香味,與整個墓室的腥臭混合,地上擺放的百十個陶缸突然咚咚咚的作響,在地面上來回擺動,震的整個墓室地面像是在顫抖一樣,陶缸里的東西爭先恐後的想要出來。
平泉想到裡面是什麼,雙腿軟的跟泥一樣,癱坐在地上,盯著前面蘇婉婷的背影開始後悔,他到底跟了什麼人?
一個缸口冒出一隻枯瘦鋒利漆黑的乾癟爪子,很快又伸出另一隻,接著是一顆光禿禿幾乎是頭骨一樣的腦袋,兩顆黑洞洞的眼眶在小小的頭骨上顯得特別突出。
上百個陶缸開始湧出這些怪物的乾癟小身體,從陶缸出跳了出來,蘇婉婷見狀興奮的笑著,身上的香味更濃郁了,指著青銅鼎,“乖孩子們,裡面有你們要吃的,快去!”
烏壓壓的小身體,有的會走路,蹦蹦跳跳的往青銅鼎方向去,有的在地上爬的很快,他們的目標只有中間那個盛放著美味的東西。
“張丘、張丘不要睡。”
張丘被推醒,睜開眼是裴青,心裡不由失落,他想在臨死前再看看離殊的。
耳邊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大,像是很多東西在地上爬著摩擦的聲音,張丘咽了下口水,嗓子干疼的厲害,明明是漆黑一團,他卻看的十分清晰。
裴青手裡握著一把匕首,是從他身上拔出來的,剛還哭哭啼啼的鈴鐺現在也跟在裴青身後,臉上明明害怕的要死,但眼神卻冒著求生的欲望。
鈴鐺都這個樣子,他怎麼能輕易放棄!
張丘打起精神,舔了下唇,身體軟綿綿的根本不聽他大腦的指揮,裴青知道張丘想幫忙,搖頭說:“我們現在太弱了,只能奮力拼一把,你跟鈴鐺照顧好自己。”
“來、來了!”鈴鐺盯著鼎壁上方喊了聲。
張丘抬頭一看,是一個嬰兒腦袋掛在上面,烏黑醬紫的皮包裹著頭骨,兩顆黑洞洞的眼眶盯著他們,露出一口尖尖的細牙,就差流著口水了。
他們是這些怪物的食物。
張丘剛想完,那顆大腦袋拖著細小的身子就掉了進來。
裴青握著匕首猛的扎了過去,不過因為失血過多,裴青失去了靈敏,第一次沒有扎中,那個小怪物露出細牙,一口撕掉了裴青腿上一口皮肉。
鈴鐺沖了過去,用手捶著小怪物的腦袋,裴青第二次猛的扎了進去,匕首插進小怪物的腦袋,小怪物發出尖銳的叫聲,抽搐了下倒下了。
他們默默對視了眼,剛鬆了口氣,鼎壁上又多了一顆腦袋,緊接著又跟了一顆……
張丘心涼了半截,胡亂掃了圈,他反正也活不了了,想移動身體組成一個死角給裴青和鈴鐺抗一波,但身體半分力氣都沒有。
頭頂一道黑影,小怪物散發著惡臭正正的掉在他的腦袋上。
皮開肉綻的痛楚並沒有來臨,小怪物發出尖銳悽厲的叫聲,胳膊被人緊握住,整個身體撞進一個冰涼的胸懷,特有的溫度讓張丘一下子安心了,“離殊!”
離殊親了下張丘的唇,眼神掃到張丘外衣上的血跡,整個人充滿了狠戾氣息,手下快速將張丘衣服剝開,看到後腰血肉模糊的傷口,眼底一片緋色,將自己的血滴到張丘傷口上,肉眼可見的速度,傷口在癒合。
“爸爸!”
是小僵的聲音,張丘抬頭一看,一個三四歲軟乎乎的小男孩跳了進來,頓時愣住了。
小男孩憋著嘴不開心,“爸爸不認識小僵了?”
他就是半天不到的時間沒見,小僵就長這麼大了?張丘覺得一定是他失血過多,產生了幻覺。
離殊拍了下小僵腦袋,小僵乖乖的坐了過來,露出兩顆特有的小虎牙,吧唧親了口張丘的臉,“爸爸,我保護你,小僵長大了。”
看出來你長大了。張丘還是一副著世界玄幻了的樣子。
離殊說這掃了眼暈過去的裴青,將自己的血隨意淋在裴青唇上,冷冷的看了眼旁邊瑟瑟發抖的鈴鐺,鈴鐺抖的更厲害了。
“他是個好鬼,幫過我們的。”張丘趕緊說,就怕離殊一不小心弄死鈴鐺。
鈴鐺可憐兮兮的點頭,話都不敢多說。
離殊移開視線,親了下張丘,“你先好好休息,等我解決完外面的事情。”說完跳了出去。
那些零零散散的小怪物還會往進爬,小僵就插著腰,小短腿擋在張丘跟前,見到哪個敢露出個腦袋,小虎牙一亮,嚇得那些小怪物尖銳的叫聲,紛紛往外爬。
小僵板著臉很生氣的哼了聲,“膽小鬼!”
張丘靠在鼎壁上,還沒緩過來,這是他那個口袋裝的兒子。
外面咚咚的打架聲,過了沒多久,蘇婉婷尖細的喊了一聲,瞬間沒了聲音,外面靜悄悄的,離殊到了鼎里,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張丘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