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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如果承認三井沒有流川帥,她們可能因此作罷放我一馬,可是我這個人偏偏就愛講個骨氣啥的,堅持三井是最帥的。現在回想起來,靠,我幹嗎為了一個動畫人物跟惡勢力鬥爭那麼久,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當年伽利略被教會脅迫在一份確認“地球是宇宙中心,太陽圍著地球轉”的文件上簽字時也說 “就算我簽了字,地球還是繞著太陽轉”。你說我當時跟這伙小P女生計較個什麼勁兒,每每想到此事,我都想穿越回去扇自己幾耳光。
那個最高的狠狠推了我一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卻沒有哭,心中翻騰著自己對三井壽的信仰,這種信仰就好像當年紅軍對革命勝利的信仰一樣,使我忘記了三井壽和奧特曼一樣,都是日本人!
這是日本人對中國孩子赤果果的文化入侵,不過還好,我們這些孩子心裡最喜歡的英雄的永遠都是《西遊記》里的孫悟空。
“小瑜。”正在我打算英勇獻身的時候,杜翊忽然出現在拐角處,手裡抱著他的籃球。
火星上的跳繩比賽
我的腦海里浮現夜禮服假面出場時的經典配樂,仿佛下一秒,一隻嬌*嫩欲滴的紅色玫瑰就會朝這些惡勢力分子she來。可惜……“你坐地上幹嗎?髒了褲子回去你媽打你。”杜翊不知道是刻意裝傻還是被我傳染了21三體綜合症,依他平時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來我被這伙黃毛丫頭欺負了啊。
“杜翊,你來得正好。”高個子倒也不畏懼,“你來說說,朱瑜是不是喜歡你和陳鴻?”
杜翊在那一瞬間臉紅了!靠,你臉紅個什麼勁兒啊,你小時候洗完澡,衣服都沒穿就裸奔到我家來,怎麼都不見你臉紅?我盤腿坐在地上咬牙切齒,真想跳起來跟她們拼個你死我活,只不過我形單影隻,還是採取就地生氣的策略吧。
“原來你們……”杜翊窘迫地看了我一眼,我瞪他,現在明白了吧,我被這些死孩子給欺負了哇。杜翊輕嘆一聲,對那些女生說:“她喜歡誰跟你們也沒關係,你們圍著她幹嗎,等會兒她哭起來很嚇人的。”
“哦~~原來你喜歡她!”幾個女生起鬨起來,嘰嘰喳喳的。
簡直亂點鴛鴦譜,小孩子都這麼虛偽,總是以為自己喜歡的人另有所愛。
“杜翊你怎麼還不走……”拐角又閃過一個身影,使正在碎碎念的我徹底噤聲。是陳鴻……他詫異地看了這裡的陣勢,眉頭一皺,問:“你們在幹什麼?”
惡勢力遇見克星了,她們似乎很怕陳鴻。那時我不知道陳鴻有什麼可怕,之後聽說陳鴻小學時就和臨近初中的小混混玩在一起,他是有“靠山”的。
“小瑜起來,跟我回去。”杜翊把籃球給陳鴻,上來把我拉起來,本想幫我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可是也許是想起了游泳池事件,又把手縮了回去。我七手八腳拍著屁股,拍完屁股又去整理亂糟糟的頭髮。
我一直是留長髮,後來我媽媽說我的頭髮又多又黑,一定是吃了腦袋的營養才讓我讀不好書,所以在五年級時一剪刀給我絞了,帶著被打擊得痴呆了的我去理髮店剪了個學生頭,櫻桃小丸子那種的。現在我看那時的照片,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像小丸子,倒有幾分像演漢jian的葛優。(你確定不是馮鞏?)“喂,你們幾個。”杜翊拉著我經過惡勢力身邊時,忽然停下來,“以後不准欺負小瑜。”惡勢力馬上起鬨起來,杜翊忽然冷下臉,她們訕訕地住嘴了。杜翊轉頭對我說:“以後少給我惹點事,你被欺負了,我爸媽一定怪我沒幫你……”說完就放開我的手。
那幾個女生還想起鬨,但礙於杜翊和陳鴻都在,也不好再說什麼。我當時飄飄然地想,還好陳鴻出現了,不然我一定會被惡勢力欺負得很慘很慘的——我壓根兒沒注意,從頭到尾幫我的人只有杜翊……我抱著杜翊的籃球跟在他們倆後面走,眼光一直很猥瑣地追逐著陳鴻的背影,觀察著他每一個動作,整個人感覺很輕,要飛起來一樣。
☆☆☆
五年級的暑假非常無聊,要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我想我永遠也記不起來自己五年級暑假究竟做了什麼。
我媽媽看了我和杜翊的成績單,又開始赤果果地妒忌杜翊,總希望我能在什麼地方上勝過他。身高相貌上我已經一敗塗地了,沒想到在智商上又落後人家,我媽終於收回了那句自欺欺人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轉而潛心研究我將來的道路。
經過一番嚴肅的思考,她決定讓我去少年宮學書法。她樂顛顛地交完錢走回家門口的時候,剛好遇見了杜媽媽,被杜媽媽一句“喲,你女兒也去書法班啊,這麼巧,我兒子上個暑假上了書法班,這個暑假還要去呢。”給打擊到了,回來之後把我叫到身邊,苦大仇深地摸著我的腦袋說,“小瑜,你要給媽媽爭氣呀。”
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啊……不明其中所以然的我揣著毛筆就奔少年宮去了。一進書法教室,呵,這哪裡是教室,說是北京烤鴨製作中心也不為過,連個電風扇都沒有的。老師說,怕風扇的風將毛邊紙吹得到處移動,寫不好字。
後來才知道,書法班是最便宜的興趣班,所以教室也是最差的。我那時是很單純的,相信了老師的話。(你不用一直強調你曾經單純過)書法班居然也分大班和小班,我因為是按年齡來分的,誰知卻是按程度來分的。我在第一節課時大筆一揮,照著牆上貼的王羲之《蘭亭集序》寫了幾行字,居然被分到了大班!我媽媽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熱淚盈眶,尤其是聽見杜翊被分到小班的時候她幾乎淚流決堤。
我上第二節課的時候就知道了大小班是怎麼回事——少數有功底的或者寫得好的分在小班,利於提高;多數菜鳥級初學者和已經沒有希望寫好字的學生分在大班。
我上了大概三節課,沒有任何進步,在一次走錯教室的情況下,我找到了真正適合自己學的東西——畫畫。那天天氣極悶,我愣頭愣腦地衝進教室,坐下之後發現自己走錯了,正要站起來,發現老師在發彩色鉛筆……我那從小就冒出的猥瑣啊,使我不動聲色坐在原位,領到了一排彩色鉛筆和幾張畫紙。
我獰笑著,留在這間錯誤的教室。教畫畫的老師姓李,是個男的。我從小到大還沒被男老師教過(這話說的……),於是很想知道男老師上課和女老師有什麼不一樣。(你太無聊了)之後我發現——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叫我們拿出畫冊,照著第十頁畫下來。畫冊,我是沒有的,李老師以為我沒帶,就把他的畫冊借給了我,這個李老師雖然是個大人,可是也很單純啊。我滿頭大汗畫了一節課,才將那個跳繩的小女孩畫下來,而我畫完的時候,我同桌的女生居然還沒畫完,而且她雖然比我長得好看,可畫的東西比我難看很多。
李老師走過來,看了我的畫,像當年那個老和尚一樣驚為天人,要不是他們年齡不符,我一定以為他是那個老和尚的轉世。他在全班表揚了我,我第一次接受別的孩子又羨慕又妒忌的目光,感覺很慡。李老師真的是個很單純的人,他在知道我的名字之後,居然還沒發現我不是繪畫班的學生。
我就如此這般開始了我的逃課生涯,此後我就帶著毛筆和彩色鉛筆去上繪畫班,而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什麼身份?智障兒童?)剩最後幾節課的時候,李老師告訴我們,全國“小百花”兒童書法繪畫大賽開始了,讓我們都創作一副畫去參賽。我心裡那個雀躍啊,激動地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一起回家的杜翊,他才識破了我逃課的詭計,一臉驚訝地說:“怎麼你都沒去大班上課嗎?老師今天也讓我們小班的寫一副字去參加這個比賽。”
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和他站在同一高度了,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把自己當作繪畫班的學生,“我們繪畫班不分大小班,但我們的作品要經過李老師的篩選,不過我肯定能上。”
杜翊對我莫名其妙的自信很無語,沉默了很久,最終提醒我道:“你是書法班的……”
我選擇將他的話當作耳邊風。回去之後,我冥思苦想,連當天的《美少女戰士》都不看了,反正已經看了三遍了。第二天我又廢寢忘食地畫了一個星期,拿去給李老師看,李老師看了之後非常滿意說:“很好,這種科幻類的畫作近幾年很容易得獎。”
“什麼是科幻?”原諒我那時詞彙數量有限。
“哦,就是關於太空啦,外星人啦……”李老師很耐心地跟我解釋。
我捧著自己的作品,陷入了沉默的深思中——我畫的是我們學校的跳繩比賽,中間那個最好看的女的是我,旁邊兩個男的分別是陳鴻和杜翊,周圍在加油的都是我們班的同學……那時我不知道世界上有一句話叫作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帶著一個孩子強烈的自尊心,我鼓起勇氣對李老師說:“我畫的是跳繩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