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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賞心向胡皎使了個“你看,我說得沒錯吧”的眼神。

    胡皎遙想起自己很尊敬的一個英國學者Duane Gibran寫的《關於精神病患者不確定能力的研究》,作者講述了幾個精神病患者超乎常人的能力,例如,一個多重人格者分裂成不同人格時竟然擁有那個角色所必須的知識儲備;一個嚴重精神分裂患者居然能模仿不下於20個人說話,並像表演話劇一樣用不同的聲音、口音還原出幾個人爭論時的場景;一個患有嚴重妄想症和自閉症的人無師自通地演算微積分,6位數以上的加減乘除法更不在話下……“我們有點事情想找你幫忙。”賞心討好地搓手,諂媚地笑。

    神經病很配合,點點頭,“好,你說吧。”

    賞心眼睛一亮,“就是……”

    “反正我也不會幫你們。”神經病的下半句話,讓賞心的臉瞬間臭了。

    胡皎的目光又暗暗移到他手裡的水仙花球精上,她從包里掏出麗格海棠的種子,“初次見面,這個你試試看,聽說非常難種,我身邊的朋友沒一個能把它種到開花。”  

    “這個對我的挑戰性比紅衣女殺手更大。”1169號並沒有表現出欣喜的表情,但看神態還蠻輕鬆,接過之後還禮貌地說了句“謝謝……”,接著,他看著胡皎,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我叫胡皎。”

    1169號的眉尖微微挑了挑,經過至少30秒的沉默,然後禮貌地點頭,“謝謝你,胡椒小姐。”

    “明月皎皎的皎!”神經病!胡皎暗罵,他分析賞心名字的由來時就那麼詩意。

    “1169號,你叫什麼名字?”賞心問。

    “紀……”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來似的,“紀方栩。”

    “你從小在英國長大吧。”胡皎忽然說。

    紀方栩眼中多了絲神采,有興趣指數至少比剛才拿到麗格海棠種子時多了60%。他不說話,和賞心一起看著胡皎。

    “英國一位很知名的學者Duane Gibran寫過一本《動作、心理與成長環境》。你說‘謝謝’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睛,伴有明顯的點頭動作,同時臉往左側略偏,這是典型英國紳士的禮貌。師姐上次帶著百合花送你,你拒絕了,我送你麗格海棠你卻接受,說明你並非憎惡所有的花。英國人忌諱百合,因為百合是死亡的象徵。……哈,當然我只是隨便猜猜,錯了的話,你就當我胡說八道。”  

    “你錯了。”

    “I'm sorry.”胡皎翻個白眼,看來自己還賣弄錯了,太丟人了。

    “我接受是因為你說它十分難養,我喜歡挑戰。”

    “哦。”胡皎很沮喪,默默移動到賞心身後,低下頭。

    紀方栩沉下目光,一會兒又抬眼,越過賞心,掃了一眼胡皎低垂的頭,“但,我在英國長大。”

    胡皎猛地抬頭,驚喜地瞪大眼睛。

    “因為我是福爾摩斯。”他笑,陽光下連濃密睫毛仿佛都鍍上一層金色。

    賞心和胡皎同時在心裡暗罵,神經病!

    坐定,紀方栩的注意力卻在麗格海棠的種植說明上,賞心似乎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就自顧自一直說,胡皎也跟著把自己在現場收集的東西說了一遍。哪裡知道呢,慢慢看完了所有介紹,神經病才抬頭,“你們剛才說什麼?”

    賞心拍案而起,胡皎賠笑按住她,在她耳邊說“他不是正常人,你悠著點啊”。賞心這才咬咬牙又坐下,沒好氣地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胡皎也重複了一遍。  

    他懶洋洋的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興趣,忽然插嘴問:“帶地圖沒有?我對你們這兒的路不熟,我是外國人。”

    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

    胡皎從包里掏出一張本市地圖,鋪平在桌上。神經病沒有去看地圖,反而研究起她的包來,指著它說“百寶袋”。賞心當下有種拿磚頭拍他腦袋的衝動,還是忍住了。他研究完胡皎的包,總算把注意力放在地圖上,然後說,“你們再說一遍。”

    賞心女漢子粗壯的神經幾乎要崩斷,咬牙切齒說了第三遍,這時只見他指著胡皎的包,“筆。”胡皎一愣,忙從包里掏出筆給他,他看向賞心,“Say it again.”(再說一遍)“我操!!”賞心爆發了,大吼一聲,拍案而起。

    這一拍不要緊,所有在院子裡的病人都看過來,有人還從鞦韆上摔了下來,有人僵立在原地,還有人馬上趴下,並手腳並用朝他們爬過來,一邊爬還一邊汪汪汪地叫。

    作者有話要說:

    ☆、內個神經病4

    胡皎和賞心同時從椅子上彈起來,賞心的反應比胡皎迅速穩准得多,相比之下,胡皎就顯得慫多了,無論是表情還是動作都呈現一絲慌亂,餘光瞥見一旁的紀方栩不緊不慢,十分從容地站起來,甚至做了這麼一個動作——他揪住她外套袖子,往後一拉。  

    胡皎反應過來,並重新站穩時,紀方栩已經站在了她們的前面。向她們衝來的男孩很年輕,看上去二十五歲都不到,不知為什麼,胡皎看向他眼睛的時候感覺他並沒有惡意。

    紀方栩如同跟小孩子做遊戲一般拍拍手,那個病人衝到他面前就沒有再往前,紀方栩大聲贊了一句“Good boy!”,彎下腰,左手摸了摸那個男孩的頭,右手在男孩右邊肋骨上方及肩胛骨之間拍了拍,男孩好像很滿足似的,慢慢又手腳並用爬開了。

    “半年前,這個孩子還是高三的學生,家境不好,家裡有隻土狗,他們關係不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的陳歲寒望著男孩的背影,用手比了一下膝蓋上方十厘米的位置,“大約這麼高……孩子的父親聽說吃狗肉能補腦子,為了讓兒子考上更好的大學,父親殺了那隻狗,做成狗肉爐。他忍著噁心全部吃了,後來考上了大學。”

    胡皎靜靜地聽著,整個人鬆懈下來,想起剛才那個男孩跑過來時的目光,和善且有一點點依賴,因此,她才覺得,他沒有惡意。

    “等待開學的暑假,他父親發現他不太對勁,行為習慣越來越像一隻狗,他當時處在高考巨大的壓力下,忽然受到必須吃掉自己心愛寵物的壓力,雙重壓力作用下,他選擇逃避。幾經周轉送到我們這裡治療時,已經發展為重度妄想症,不願從自己的世界中走出……”陳歲寒轉頭看看紀方栩,對賞心和胡皎做了個蠻無奈的表情,大概是想說“妄想症的都這樣”。  

    賞心手裡捧著個筆記本,第四遍向紀方栩介紹“紅衣終結者”的罪行。“9月20日,第一起傷人案發生在祥口區中山路華庭小區附近,在這裡……”她指了一下地圖上的某個點,“受傷的是陳女士,48歲,晚上10點左右,她在附近跳廣場舞后步行回家,兇手從後面把她拍暈後逃跑,沒有劫財或色,她傷得不重,皮外傷並輕微腦震盪。她當時穿了一件紅色T恤,扎馬尾辮。”

    胡皎也捧個筆記本,補充著,“現場沒有留下指紋或者腳印,附近的攝像頭沒有拍到兇手,也沒有目擊者。”

    “9月26日,第二起傷人案發生在祥口區中正路一個小巷裡,受傷的鐘小姐20歲,晚上10點半左右,她和幾個朋友去酒吧回來,朋友開車將她送到中正路小巷路口,快到家門口時,兇手忽然從後面把她拍暈,她倒下前看見一個男的跑遠,之後不省人事,好在也只是皮外傷加腦震盪。她當時穿一身黑色連衣裙,紅色外套,扎馬尾辮。”

    胡皎補充:“他留下半個腳印,運動鞋,雜牌。”

    紀方栩問:“中山路與中正路之間的距離是?”  

    “不到兩公里。”

    “10月25日晚上12點多,祥口區長湳路宏達旅館附近一棵梧桐樹邊,一名24歲的三。陪女小莊醉酒嘔吐,兇手將她拍成重傷,顱骨粉碎性骨折,現在還在住院。當時她穿著條較暴。露的紅色連衣裙,扎很高的馬尾辮。長湳路離中山路3公里多,離中正路1公里。”

    “沒有留下物證。”胡皎說完,抬眼看看紀方栩,他把右手食指抵在下巴上,皺著眉,表情略凝重。

    “最後一起,發生於11月7日,也就是今天凌晨……”賞心把最後一個受害者的情況介紹完,“工業路也在祥口區,離幾個案發地大約也是兩三公里路,那一帶有幾個大工廠,一些女工實行三班倒,死者小郭那時剛下班,幾個同事約她吃宵夜,她說孩子生病得回去照顧著,就一個人先走了,沒想到在半路……唉!”賞心重重嘆口氣,“她的孩子聽說才兩歲多,這么小的孩子就沒了媽……”

    “不必說那些沒用的。”紀方栩冷漠地打斷賞心的感慨,不同於剛才一遍一遍讓她們重複案情時的戲謔,他這時嚴肅得近乎可怕,“患有輕微強迫症的兇手犯案時不會想什麼孩子母親,他的殺戮不會停止,直到這座城市再沒有穿紅衣服扎馬尾的女人。”他看了一眼胡皎,“你呢,最後一起案件中有什麼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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