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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麼說,一個好男人不在於對你百依百順,而在於讓你在他的影響下擁有更好的人生。
細細特別喜歡江醉墨把白大褂脫了只穿軍裝的樣子,當然,什麼都不穿她更喜歡。然而人大多數時間還是得穿著衣服的,所以細細總愛去八一醫院等他下班,然後花痴地直直看著他。她以前不知道自己可以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怎麼看都不會膩甚至越看越好看的地步。
有時細細甚至有這麼一個念頭,即使自己當時沒有跟江醉墨在一起,他也會永遠活在自己心中,這就是一個男神對她來說的意義。每天醒來,她都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居然在一萬個不可能中,得到了和江醉墨在一起的這種可能。她也跟廣大矯情文藝女青一樣,開始偷偷把自己和江醉墨在一起的小點滴記錄成一個個小章節,尋思著將來忽然拿出來分享,給他一個驚喜。比如:
#7月17日#江醉墨買了一個我垂涎已久的變態辣雞翅給我吃,我以堅強的毅力吃完,辣到上竄下跳抓耳撓腮,第二天上廁所時痛不欲生,發誓和變態辣雞翅徹底絕交。江醉墨說,藉此戒掉我吃太辣的壞習慣。他真是個陰險的人,難道不會用說的?(說了我也不會聽)#8月1日#我發現我桌上的仙人球死了,同事說,不能天天給它澆水。這個仙人球是江醉墨送我的……好吧,我說實話,是我從他辦公桌上偷來的,因為我懷疑是那個暗戀他的小護士送他這個,象徵她對他的愛永不乾涸。事實證明,永不乾涸的仙人球活不了多久,哼~#9月12日#江醉墨聽說我養死了仙人球這件事後,又買了一個仙人球送給我,我這回精心呵護(其實就是不給它澆水),果然沒有死!在我向江醉墨炫耀我的仙人球屹立不倒時,他告訴我,那是個假仙人掌,就算一百年不澆水,還是那樣的。
#9月20日#嗷嗷嗷!我好喜歡江醉墨!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我對他愛愛愛不完!!他他他!他居然在h市買了套有電梯的二手房,一室一廳已裝修好!說是替我送給我外公外婆!我只有以身相許來報答他了!~~o(>_<)o~~但如果生活就這樣永遠地膩下去,細細不膩,你們也膩了。
該來的那天還是會來的。
國慶之後,正是細細最愛的秋高氣慡,細細媽卻很坦白地告訴她,你外公的病,不好了。是的,動完手術只是半年,在一次腸絞痛後的身體檢查時,醫生在細細外公的腸道上發現兩個斑點。這不是普通的斑點,據醫生說,極有可能是癌細胞的擴散轉移。
癌細胞一旦開始轉移,對於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來說,就不好了。
醫院最終確診為癌症晚期轉移後,細細媽失眠一夜,第二天選擇對細細說了實話。
“醫生說,最長半年,最短也就兩三個月的事了……”
接到媽媽電話時,細細正陪著紫安挑婚紗,既挑紫安年底結婚的婚紗,又試看看那款婚紗自己穿著好看。然而這一通電話,讓原本興高采烈的細細頓時安靜下來。
紫安還在試衣間穿婚紗,細細就這麼望著影樓偌大的接待室,望著落地窗外飄落在地上的梧桐樹葉,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蒼白而不真實。昨天,仿佛還是外公外婆搬進h市新房子時百感交集、笑中帶淚的面龐,今天,外公才華橫溢卻懷才不遇的一生似乎註定走上盡頭。她原來以為自己會像電視劇里的女主一樣,聽到噩耗就浮誇地大哭大鬧甚至想一頭撞死,但又驚訝於此刻自己的心如止水。她沒有哭,陪著紫安挑了一套婚紗一套晚禮服,開車回家時,才忽然把車停在路邊,開了雙閃,趴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連氣勢洶洶準備過來批評教育順便開罰單的警察,在她搖下車窗時,都不忍心把罰單貼在這個哭成那副德行的姑娘車上。
之前,他們總瞞著她,都是在保護她。
江醉墨從細細口中聽說了這個噩耗,馬上連夜趕去h市,雖沒有直接見到細細的外公,但卻從王錚瀾朋友那裡得到了這位老人的病況記錄和病理分析。
無力回天。
細細特地請假回h市陪正在住院的外公,聽他絮絮叨叨說起他年輕時候的事。他說自己大約十*歲時,有天在火車站附近遇見一個瞎子,五毛錢算命一次。他尋個好玩,給了瞎子五毛錢。瞎子問了他生辰八字,看了他手相再掐指一算,給他三個結論。一,他有才華卻遇不見伯樂;二,他的父母其中之一能陪他到六十歲以上;三,他一生中有個大坎兒,在72歲的時候,過了就長命百歲,沒過就了在那時。瞎子說這三個命相有可破解之道,但要在加一塊錢。外公說他那時只圖個好玩,就沒再花錢。
卻不想,這三個預言一個個成真。細細的外公頗有才華卻因為生性桀驁不肯給領導送禮,而一輩子沒得到重用,生活清貧卻安然自得;外公的母親活到了96歲,在外公65歲時才猝然離世;她外公被查出胃腺癌時71歲,現在變成晚期轉移正好72歲,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坎兒,終是跨不過去了。
細細哭著問,“你為什麼當時不多花一塊錢?”
外公搖搖頭,笑道,“都是命啊。”
命這個東西確實玄乎得很,說真不真,說假不假。細細覺得,外公年輕時遇見的那個瞎子沒準兒真是個半仙,只是當時千金難買早知道。
“沒什麼可遺憾的,你現在有了男朋友,貝貝也考上了大學,我這輩子就這麼點心愿,都實現了。”外公說。
“你不是說要寫個自傳嗎,一個字都還沒碼呢。”細細咬著下唇道。
外公想了想,“嗯……誰說沒碼?寫了有……有一行了罷!”
細細又氣又悲,回去看外公房裡書架上一排排分門別類排放好的書,隨便抽出一本,幾乎每一頁都有批註。外公基本上所有的錢都拿來買書,一輩子都用來讀書、寫字、臨摹古畫了,哪來的時間寫書。
外公自知病情無力回天,再不願意住院,選擇回家休養。細細的外婆、媽媽和舅舅,以及外公的幾個弟弟妹妹輪流照顧著外公,外公在度過最後兩個月的痛苦煎熬後,在一天中午大家都在吃飯時,一個人安靜地走了。
外公在遺囑中寫道,自己清貧一生也沒什麼積蓄,老家的房子給細細舅舅一家,那幅戴進的畫說好要送給細細,其餘的積蓄都留給外婆養老,現在住著的房子,無論細細將來是不是跟江醉墨結婚,將來都要還給江醉墨。
葬禮總是悲痛的,江醉墨陪細細送走她外公,又住了幾天,準備啟程回n市。
外婆一朝之間似乎老了十歲,她蹣跚地帶細細去外公的書架前,說:“外公給你的東西,你帶走吧,看看還想拿些什麼當做紀念,都拿去吧。”
細細從房裡出來時,手裡抱著一幅用盒子裝好的畫,和幾本厚厚的書。她把書放在車后座上,自己抱著畫,坐在副駕駛。江醉墨從h市開車回n市這一路,原本唧唧喳喳的她安靜得如同不存在。下高速的時候,江醉墨看了看她,她似乎很累了,在睡覺,眼角掛著淚,身子微微顫抖。進入市區後,江醉墨要叫醒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卻發現不對,停車一檢查,細細不是睡著,而是暈了過去。
江醉墨跳下駕駛座,抱起細細放在后座上,把所有窗戶都降下來,解開她領口幾個扣子,將她的雙腿抬高架在車門上,用力按壓她的人中穴,她才忽然轉醒,哇地一聲大哭出來,哭叫著一些什麼誰都不要,就要外公之類的胡話。
江醉墨把她扶起來,抱在懷裡拍著她的背,雖嘴裡沒說什麼,那動作卻是一等一的溫柔。摩羯似乎就是這麼個不會表達感情的星座,有時牙尖嘴利,到了這種關鍵處,卻一句好話說不出口,唉。他將保溫杯放在她手邊叫她有空喝幾口熱水,然後加快速度往她家開。他一心都在細細身上,忽略了從下高速時就一直跟著他們的一輛黑色轎車。
市長辦公室里的李緣珍接起電話,“下高速了?很好,有機會就把那幅畫換過來,最好不要被醉墨發現。”
“媽,為什麼非得是戴進的《凌雪松翠圖》,弄一幅更有名的畫家作品,不比這狸貓換太子來得容易?”一旁會客沙發上的苗倫不解地問。
“戴遠信部長對外宣稱自己是戴進的後人,他嘴上不說什麼,但戴進的畫作已經收集了兩幅了。近幾年他在上頭還是能說得上話的,正值省委換屆,我能不能順利升任副部,還得靠戴部長幫著活動活動。”李緣珍冷哼一聲,“醉墨性子太硬,公然跟那個女的在一起,卻絕口不提畫的事,擺明了不會幫我偷梁換柱。他好歹是我兒子,我不想為難他,況且他這幾年在外交了一些朋友,聽說都有一定的背景,來頭不小,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倫,你哥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媽媽就如虎添翼,順利多了。”
第43章 如戲人生(二)
天陰陰的,一如現在每個人的心情,頗有幾分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模樣。江醉墨把車停在細細家樓下,抱起渾身癱軟的細細,徑直走進樓道。他們倆的身影才剛消失在電梯口,跟進小區的黑色轎車裡下來幾個普通打扮的男人,其中一個試著拉拉路虎的車門,驚喜道:“連車都不鎖,可省了不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