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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醉墨瞥了一眼單子上雙份的一長串小點,掏出二百五現金,“不用找了。”說著,飛快推門出去。
細細快步走回家,因為怕江醉墨追上來,她躲躲閃閃刻意繞比較遠的小路,在一個角落裡抽抽噎噎的,忽然想起當年和簡崎分手是他咒自己將來會被一個不愛她的人給虐死,那個烏鴉嘴居然如此之准,她現在因為外公遺物的丟失和江醉墨的欺騙嫌疑痛不欲生,甚至幻想如果這一刻一顆小星球剛好撞向地球,大家一起毀滅或者……從天而降一個來自星星的男人。
回首間,她看見江醉墨的身影從路口匆匆經過,下意識往裡躲了一躲,他沿著大路方向去了,她才跑了幾步,探出個頭,遠遠看見他不顧一頭一臉一身的咖啡,左右張望找著自己,結果自然是找不到的。
他一向是淡定、從容、優雅而充滿睿智的,那些她極愛極愛的,那些能讓她不顧一切不渝追求的,那些讓她感激涕零誓要一輩子珍惜的。但。她第一次看見如此狼狽的江醉墨。
當然,她自己也未必不狼狽。
細細靠在牆上胡亂望著天空,一番怒火的宣洩讓她感覺渾身被掏空一樣。從今天早晨到現在還不足八小時,她竟然能經歷從開心登記到失望發狂的驟變,他們早上還親吻交。纏,現在卻好似水火不容,甚至面臨永遠的決裂。
如果外公的遺物真就這麼丟失,我該怎麼辦。
細細拖著無比沉重的步伐走回了家,發現江醉墨站在樓下,見了她,急急上前兩步,卻又停了,用一種她看不懂的目光望著她。細細心頭一刺,路過他身邊時,她隱忍著說:“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在外公的畫沒有回來之前,請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要聯繫我。”
“請相信我。”
“別說這沒用的。你給我的那些東西,我會一樣一樣退給你,老家那套房子,處理起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或許……你們以為那套房子可以當做買畫的錢?如果是那樣,你們就太卑鄙了。我提醒你,用那種手段得到的所謂真跡,未必是真跡。”
“……”江醉墨的目光低沉下去,“李……我母親曾經提過畫的事,我拒絕過。現在我見不到她,也聯繫不上。但請你相信我。”
“我對你很失望,對自己也是。”細細低聲說,垂頭喪氣地上樓。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紫安啊,原來你被鷺洋背叛的時候,是如我這般痛苦無望。
細細媽還沉醉在韓劇中不能自拔,見細細進門,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你這一天出出進進又是戶口本又是淚流滿面的,是不是買雙色球中了大獎故意瞞著我?”
細細抽泣一下,“媽你把我想得太無所不能,其實我倒霉到家了……”
她不敢跟媽媽說外公遺物丟失的事,再次躲進書房,翻出自己自己記錄的和江醉墨的點點滴滴,淚汪汪地看。字裡行間,她看見一心一意愛著他的自己,每天都是那樣精神飽滿,即使偶爾挨主編罵、被資深同事諷刺嘲笑,也能在江醉墨的正能量下恢復沒心沒肺。
從字面上看,江醉墨也是那樣的喜歡她,她的胖在他看來是個可愛的優點,他絲毫不吝嗇於對她表現寵愛。而她,每天過著對蒼天感恩戴德的日子,總覺得自己上輩子是捨己救人的女英雄,今生才換得一個江醉墨。如此來看,自己上輩子估摸著屠過城。
如今,一塊巨大的岩石壓在心口,抑制了她所有的快樂和一直堅持著的愛情。
第47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二)
接下來幾天,細細行屍走肉地重複著過去的生活,一向食慾很好的她,卻真的對琳琅美食不再感興趣,即使和紫安去吃號稱n市最好吃的烤鴨時,捏著包好的烤鴨,機械地沾了沾甜麵醬塞嘴裡,香脆的烤鴨皮和清香的黃瓜絲在她口中也味同嚼蠟,她甚至不知道裡面還不小心混雜了她不喜歡的大蔥。江醉墨給她打了幾個電話,她接起,沒聽見關於畫的消息,不管他說什麼,直接掛掉,她不知自己何時變得這麼殘忍陰翳。
“她大概真要失戀了,即使畫不是江醉墨拿的,可江醉墨有個那樣的媽,細細也不會再接受她了。”紫安對簡崎說。
你們要知道簡崎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他以前一直說不是時機,就因為看到細細是那樣矢志不渝愛著江醉墨,只要細細這頭不斷了念想,他怎麼努力都白費。“你這死胖子這次如果能把那帥哥甩了,那麼在你沉重的一生里絕對就是一座無字的豐碑。”——簡崎嘴裡還是落井下石打擊著細細,但唇邊那小人得志鹹魚翻身的笑容暴露無遺他的小心眼。
一天細細下班時,江醉墨打來電話,語氣很急,意思大概是那幅畫是李緣珍指派人換來的,要鑑定畫作真假還需要聯繫首都博物館的一些專家,現在紀委正在對這幅畫的來源進行調查,他母親今後的命運就同這幅畫的真假與來源緊緊關聯了。
“你告訴我這個做什麼?”細細冷冷地回答,“我要那幅畫。”
“紀委那邊已經查出這幅真跡原持有者了,他們很有可能找到你了解情況。”
“是嗎?如果我告訴他們,那幅畫是真跡,李市長行賄的罪名就這麼定了?”細細咬牙,心裡十分解恨。
“她應該為自己的罪行得到懲罰,法律面前,沒有人……能例外。”江醉墨的嗓音低了下去,說到底,李緣珍是他親生母親,雖沒有養育之恩吧,可也沒深仇大恨。得知自己母親即將面臨牢獄之災,江醉墨這幾天也不是完全淡定的。
“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她想要我外公的畫,為什麼不想辦法阻止?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嗎?”
“我與她交流不多,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安排人換了畫去。”細細,你可知道,江醉墨不到三歲就被李緣珍晾下,此後一直跟隨父親長大,在他腦中哪有母親的概念?又可曾得到過什麼母愛?然而,卻在他二十多歲時,這位陌生的母親闖入了他的生活,但早已學會獨立生活的他,若非有血緣的牽絆,他怎會願意和李緣珍再續母子之緣?
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母親。
細細反駁:“你不能提醒我一下?”
“你一直為你外公的病擔心,他過世後那幾天,你幾次情緒崩潰,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母親覬覦他的畫,你會怎麼想?”
“你不用多說……我會跟紀委說實話的。”
“細細……”現在的江醉墨,有多難堪!細細好幾次開玩笑說江醉墨缺乏母愛,正是說中的他的心結。
“你就不該跟我在一起,我們如果是陌生人,李市長就沒那個機會換走我的畫,我也不會對你、對她那麼掉以輕心。”細細說完,掛了電話。
這不就是江醉墨一開始拒絕細細追求的理由嗎?命運如此,無論你如何選擇,如何應對,如何鼓起一切勇氣和鬥志,都殊途同歸啊……江醉墨倚靠在窗邊,手裡還握著手機,虛望著窗外。恍若那時,細細圓滾滾的身影在樓下雪地里踩出個桃心,興沖沖叫他看,卻被一輛礙事的車阻撓了。物是人非,經此一事,細細與他有了隔閡,恐怕往事點點,都不復重來。
表面上,細細猛追江醉墨。實際上,細細是光,彪悍又蠻橫地照亮了江醉墨清淡的人生。有這麼一位女性,對他這樣矢志不渝,她不會因為他一開始的清冷而不喜歡他,不會因為他生性的理智和冷酷而放棄他,不會因為他工作的忙碌無常而埋怨他。在他面前,她永遠是激動、歡快和充滿幸福的,她的眼中寫滿珍惜,她握著他的手,堅定得好像捕野獸的鐵夾……真的有必要攥得那麼痛嗎?
手機上有消息提示,江醉墨下意識開啟微信,卻發現細細剛更新了朋友圈。
她轉了一條新聞,並評論“做得好!!好主意啊!!”——“a省一婦女懷疑丈夫背叛自己,分兩次剪下丈夫重要器官。20xx年,該婦女感覺丈夫背叛自己,一怒之下剪斷丈夫重要器官扔進馬桶,丈夫原諒了她。在取保候審時,該婦女再次懷疑丈夫背叛,剪下其剩下部分重要器官,並表示要‘永絕後患’……”
江醉墨默默關了微信,帶著一種尷尬怪異的表情。
大門被人用鑰匙打開,苗倫跨了進來,見江醉墨一臉低靡,低聲說了句:“醉墨,你在呢。”
江韜為李緣珍的事四處奔走,江醉墨這幾天都在家裡,有時也幫江韜打理生意上的來往。見苗倫來了,他吩咐保姆去準備飲料,淡淡地說:“坐。”
苗倫坐了,先是許久不說話,繼而忽然擔心地問:“媽會被判幾年?”
“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