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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紫安結婚時,細細是她的伴娘。紫安離婚的時候,也是細細陪著去。今天是12月31日,一年的最後一天,已經出月子的紫安選擇在這天告別過去。天冷,紫安挽著細細,說:“靠著你真軟真暖和。”
“我就是這樣一個溫暖的女紙。”細細仰起頭,大步向前走。
民政局婚姻登記處門口,鷺洋早就等在那裡了。他沒有車,坐公車過來,所以比較早到。細細至今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珍惜紫安,你看他,要家世沒家世,要錢沒錢,要特長沒特長,考了公務員後窩在那個清閒的部門裡,如果哪天不幸失去這份工作,他的能力只夠去看大門,除了長相尚可,沒一點配得上紫安的。
最讓細細心寒的是,鷺洋臉上沒有一絲愧疚和後悔。他怎麼可以那麼平靜,好像到這裡不是來結束一年的婚姻,而是菜市場買冬瓜一樣平常。
同樣是婚姻登記處,登記結婚的一對對喜氣洋洋,眼神交流時也是無盡溫柔嬌羞,登記離婚的一對對橫眉冷對,一語不合甚至大打出手,真是天差地別。紫安和鷺洋離婚倒是安安靜靜的,不到半小時就辦好了所有手續,一人一本紅皮小本子,各回各家。
細細去上了個洗手間,出來時看見在紫安蹲在外面,細細以為她在哭,就趕緊跑了過去。誰知,她只是抓了一把花盆裡用來裝飾和保濕的鵝卵石,捧著上副駕駛,“你幫我開車,中午我請客”。
車開到民政局外面的公車站,紫安讓細細停一下。細細看見鷺洋站那兒等公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紫安降下車窗,把一捧鵝卵石扔向鷺洋,砸了他一鼻子一臉。“快走快走!!”紫安催促著,像惡作劇完急著逃走的頑童,細細也不多想,一踩油門,車子疾馳而出。
兩個人在車裡笑得不行,細細看看紫安,仿佛又回到初中時她倆一起拔掉暗戀的學長的自行車氣門芯後掩面逃走的混蛋時光。
“哈哈哈,細細你記得你暗戀的那個叫什麼財的學長麼,你去打聽人家名字,好給人寫情書,結果你說他姓什麼來著?”
“哈哈哈哈,姓關!”
“關財!哈哈哈!!!”
“紫安你記得你因為想跟高二那個學長肢體接觸就故意去撞人家,結果把人撞得從樓梯上滾下來斷了兩根肋骨結果你被你媽狠狠抽了一頓的事麼,哈哈哈哈!!!”
“記得!哈哈哈哈!!!”
千帆過盡後,還是老友最靠譜,他們不計較你當了什麼官,被誰甩了,平時可能不常聯繫,但在你落魄時,他們嘲笑完你,伸手拉你一把,把你灌醉送回家,第二天你看見窗外的陽光燦爛,忽然頓悟,原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了,但原來自己這樣富裕——陽光、空氣、朋友,都是你的。真正的友誼,比愛情更值得歌頌。
第8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一)
瘋了一樣大笑不止的兩個女人,一路笑到長青路的洪福小麵館。
“我要紅油牛肉麵!”細細大聲說,“大份的!”
“我要海鮮面。”紫安說,“吃完面,咱們就都要撞大運發大財!”
二人坐定,細細問:“你還寫小說麼?”
“寫啊,原來的編輯還蠻挺我呢,我跟她說老娘離婚了,重回小說行業奮鬥,她安慰我一大堆,最後呢,又催我稿子!”紫安嘆口氣,“說真的,還是寫小說最靠譜,我要把男主寫得多矢志不渝都行,就算女主狠狠虐他,他還是屁顛屁顛非女主不要,多痛快!現實中的男人都是那副逼樣,看著真鬧心。”
“我怎麼覺得你離婚是幸福的開端,美好的未來指日可待?”細細撐著下巴,翹首以盼自己的牛肉麵。
第一個上的卻是海鮮面,細細一直以為所謂海鮮,能給你幾隻花蛤幾個魷魚圈就是海鮮了,誰知這海鮮面里除了花蛤和魷魚圈,居然有半隻梭子蟹!一碗海鮮面鮮香撲鼻,細細眼睛都看直了。
真的是……幸福的開端?紫安一笑。
閨蜜的約會以吃飯開始,接下去就是購物。細細和紫安在新街百貨逛了一會兒,買了點日常保養品,出來時已是下午四點。百貨前的大廣場上擺了一長條桌子,還有很大的橫幅寫著“迎新年慶元旦百名志願者服務日”。
很多身著不同制服的人在桌子後,胸前貼著志願者標誌,依照自己單位不同的職能,給來往群眾提供不同的免費服務。軍區某團的戰士們幫著老百姓維修各種小電器,工商局的同志分發小冊子宣傳新《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法院的法官們提供法律諮詢,計生辦製作展板宣傳計生常識還派發計生用品,軍總、八一醫院的醫生們拿著儀器為市民免費檢查身體,美發協會的成員給大家免費洗剪吹。
遠遠地,細細望見一個高瘦的身影,軍裝外平整的白大褂,正站著回答一個老爺爺的問題,繼而又掛著聽診器,坐下為老爺爺量血壓。跑新聞的市電視台記者的鏡頭始終對著他那個位置,好像全場只有他一個志願者似的,但是女記者頻頻戳到他面前的話筒都被他面無表情地拒絕,他似乎不願在新聞里露臉。
拒絕採訪時的江醉墨,有一絲清冷倨傲,你全然想不到,這樣的男人會在貴賓室里跟細細開一場“這個女人是我的小三”的玩笑。細細想到他刮自己鼻子時那副刻意裝出來的寵溺神情,臉頰的溫度開始急劇上升。
“你臉怎麼忽然這麼紅?”紫安從星巴克里外帶了兩杯摩卡,走到細細身邊時不解地問。
“我有嗎?”細細心虛轉身。
紫安懷疑地往廣場中央看,在一群志願者里掃了幾眼,精準地定在江醉墨身上,“那個醫生……你認識?”說完,好像想□□什麼,“是不是就是簡崎跟我提的那個‘江醫生’?”
細細怒了,“簡崎那個大嘴巴!”
“走,去打個招呼。”紫安拽著細細,往志願者隊伍里拖,一邊走還一邊說,“喜歡就去追啊,扭扭捏捏真不像你,拿出你當年追學長的那股勁兒,表白失敗你還揍了人家學長一頓,大不了跟當年一樣嘛。”
“英雄不提當年勇!”細細掩面。
紫安把細細拽過去,兩杯摩卡都塞給她,“你把我這杯給他喝,我再去買。”說著,就往星巴克走。
細細拿著兩杯摩卡,看了看不遠處的江醉墨,忽然變得很糾結。死紫安,要不是你當初跟我說愛上男人會變得那麼不像自己,我哪裡會這麼萎縮!
結果還是江醉墨送走量血壓的老爺爺,一抬眼看見了不遠處的胡細細。n年之後細細問江醉墨,當時是怎麼一眼在人群中發現她的,江醉墨的解釋是“在人群中你所占比例比較大”,細細囧。好,回到當時,江醉墨併攏食指和中指,抬抬手,算是招呼。細細也就從善如流,向他走去,把一杯摩卡放在他面前,“給你。”
“好久不見。”他抬頭看著她。
細細寒暄著,“是啊,好久不見了呢。你也是志願者?”
“我帶隊。”他沒有移開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的臉,細細忽然有點緊張,不自然地抿抿唇,剛想扯兩句什麼天氣不錯之類的,只聽他說:“你又胖了。”該死的江醉墨!
細細氣急敗壞地說,“天冷,我衣服穿得多!”
“請坐。”江醉墨握住紙杯先移到一邊,“既然來了,量個血壓。”
細細坐下,又聽他吩咐——“衣服脫了。”
“不帶你這樣的量個血壓又不是婦科檢查還帶叫人家把衣服脫了的!!其實我今天也沒穿多少!”細細捂住胸口,他怎麼每次見了她就是叫她脫衣服解扣子的。(江醉墨:每次?)“外套。”江醉墨用一種“無藥可救”的目光看著她。
細細訕訕把外套脫了,努力擼著袖子。無奈一件毛衣好擼,裡面緊身的秋衣擼到手肘處,再往上就吃力了。江醉墨伸過左手握住她的手時,細細爪子一顫,見他耐心而緩慢地用右手幫助她往上推秋衣袖子,直到把大半截手臂露出來。細細的手在他溫暖的手心裡卻陣陣發涼,他忽然盯住她,她臉色一僵,“干……幹嘛!”
“你讓我想起第一次摸屍體時的情景。”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評價道,“——僵硬而冰冷,手感極其相似。”
“我除靈魂外與其他女人不同的第二點其實是冬暖夏涼。”細細挑眉反駁。
“你的手背叛了你的身體。”江醉墨掌中的小爪子冰冰涼,哪來的暖?
細細沉默半晌,忽然垂眼看住他的手,正經八百又意味深長地說:“我不需要用手來取悅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