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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正式向江醉墨宣布自己要追他後,細細每天給他發微信發得幾勤,壓根兒就不知道如果那天不唧唧歪歪那麼多,人家早答應她了。在她意識里,她還在倒追人家,在江醉墨這邊,細細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細細會驚喜地發現,除非他忙門診真的抽不出時間,他的信息回得跟她一樣快,字數雖不比她的多,但內容詳實、言簡意賅、妙語連珠、直擊人心,有時甚至圖文並茂。

    比如,細細向他抱怨社會版採編工作的繁忙,“每天就是這個小區被停水停電彈盡糧絕五天啦,那朵說好要做彼此天使的女紙忽然不告而別啦,一點都沒有戰地記者那種槍林彈雨之間取上將特寫照片的成就感,求中日一戰啊!”他鞭辟入裡地回了這麼一行字:“你在戰場上只能起到防彈掩體的作用。”

    再比如,細細向他抒發自己對他的愛慕,“你就像冬天裡的熱水袋,夏天裡的冰淇淋,我經常向上帝祈禱,只要讓我得到你,我願意掉四十斤肉也在所不惜!”他言簡意賅地回:“請把機會讓給更需要的人。”

    又比如,細細在網上看到一個段子,就複製給他看,“人長相可分為以下五等:喪權辱國、閉關自守、韜光養晦、為國爭光、精忠報國——你覺得我屬於哪一種?”他不負眾望地回了一句“為國爭光型。”細細一看,是第二名,想想自己的綜合條件,她對這個排名還有點不太好意思,正想羞she地問“你太客氣了哇~o(≧v≦)o~”他靜默一會兒又回道:“但是,不知道國際大胃王比賽什麼時候開始。”說罷,還圖文並茂地發了一張某國大胃王冠軍的照片用來直擊人心。

    只是細細每次都因為內心湧起的巨大波濤導致不怎麼能拿得穩手機。

    貝塔彗星熱cháo過後,沒幾天就又下雪了。

    外邊不知是n市入冬以來的第幾場雪,內科門診的玻璃蒙著一層白蒙蒙的霧。這會兒恰好沒有病人問診,江醉墨站在窗邊,正在接來自軍總醫院普外科的老同學王錚瀾的電話。

    王錚瀾前陣子去h市開會,江醉墨托他向h市立醫院的相關主治大夫了解一下細細外公的病況以及後續的治療情況。估摸著王錚瀾應該回來了,要不不會約他今晚小聚。

    江醉墨跟他閒聊了幾句,隨手在窗戶上抹出一個圓圈,恰好可以看見樓下那個積滿白雪的露天停車場空地。忽然,他注意到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在那兒鬼鬼祟祟的,黑帽子,白色的羽絨服,舉著個小黑傘,遠遠看像一隻小熊貓。江醉墨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目不轉睛望著那個身影在雪地里轉圈,好像在找什麼東西,又好像在跳奇怪的健美操。

    “錚瀾,晚上再聊。”江醉墨待雙方話題都告一段落之後,適時終止了談話。男人之間的電話時間本來就短,無論哪一方終止談話對方都不覺得奇怪。江醉墨掛了電話,倚在窗邊,望著樓下。

    只見胡細細在雪地里踩啊踩,費了老半天勁兒,竟踩出一個愛心來。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偷偷躲在一棵樹後面,儘管那顆還不及她大腿粗的樹根本擋不住她的身軀。

    江醉墨的電話響了,他刻意等了好幾聲,才接起。

    “你往西邊那個樓下看。”細細的語氣里掩飾不住得意和興奮,但話音剛落,她就啊一聲大叫起來,“哎哎!!別停那裡!!我靠!”江醉墨推開窗戶,發現忽然來了一輛車,恰好停在了細細踩出的那個愛心上,擋了一大半。

    “樓下有什麼嗎?”江醉墨故意問。

    細細耷拉著頭,懶懶地,把傘靠肩上,“沒什麼……我在樓下呢,採訪路過這兒,站這兒讓你看看我,增加出現率。”

    江醉墨往電梯走去,“你等我一會兒。”

    “嗯。”細細垂頭喪氣地答應著,殺人般的目光直she向剛下車的車主,一路惡狠狠地盯著人家,把人家嚇得越走越快,最後還一路小跑。

    漫天飄著輕輕的雪花,江醉墨沒有拿傘,出了門直直向細細跑去。細細趕緊舉高雨傘遮著,他抬手捏著她的鼻子,她覺得鼻頭一陣酸疼,估計已經凍紅了,像聖誕老人的麋鹿。

    “快回去吧。”江醉墨看了她好一會兒,故意又冷下臉,“別影響我工作。”

    細細不屑地撇撇嘴,雨傘也不給他遮了,轉身就走。走了十幾步,忽然聽見江醉墨叫了她一下,她回頭,江醉墨已經開始往走回大樓,但他剛才站著的地方,留下一個不是很大的、用手指在雪上畫出來的豬頭簡筆畫。

    細細不禁噗一聲笑起來,剛要給他發微信,就發現社會版主編老杜一個電話進來。“小胡,你還在鼓樓區不?”

    “在啊。”

    “馬上到青年路去,那邊有個女的要跳樓,你去搞個照片放今天的‘現場直擊’。”

    “打的費用報銷不?”

    “報報報,快去!吝嗇鬼!”

    “得令~”細細樂顛顛欄了個的士,趕了過去。

    青年路博廣大廈下面已經聚集了一堆人,看來老杜的消息來得很快,細細趕到的時候,底下安全氣墊還沒有完全吹起來。她擠進人群,剛拿出相機,就聽旁邊一個大媽興奮又害怕地叫:“看看!!要跳了!!”細細往上看了一下,那女的已經站到了天台邊緣,好像在打電話,她不確定那個女的會不會跳,但是還是把相機舉起,剛對準焦距拉近鏡頭,就看見那女的真的縱身一躍!

    細細後背一涼,下意識按下快門,相機本來就設定為連拍模式,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的從十樓墜下,掉在地上。周圍一片譁然,驚叫的,嚇退幾步的,掏出手機拍照的,鬧哄哄。

    跳樓的女的根本沒有等到警察上去救援或者談判,就這麼一邊打電話一邊跳了下來,快墜地了手機才從她手裡脫出,先掉在一樓的塑料雨棚上,又滑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彈跳了好幾下,竟然撞在細細腳上,屏幕裂得很蜘蛛網一樣,所幸電池沒有飛出。

    諾基亞的手機……就是好。

    電話已經掛斷了,細細撿起手機交給警察之前,從裂開的屏幕隱約看見通話記錄,最後一個聯繫人是苗倫。

    剛才,這個女的就是在跟這個苗倫通話。

    苗倫,好熟悉的名字。

    警察把細細帶回了派出所,因為她拍到了女子跳樓的畫面,剛好可以作為女子是自殺的證據。細細拷貝照片的時候,聽調查的警察說,已經查過女子的通話記錄了,他們也打電話給這個叫苗倫的,苗倫說,死者因為不同意分手,以死相逼,他不相信她真的會跳樓,沒說幾句,女子就真的跳了下去。

    “又是一為情自殺的傻。逼。”一個警察惋惜又不屑,有些出言不遜,“對了,通知死者父母了沒?……通知了?好。叫她父母、同事、親近的朋友還有苗倫到所里來做一下筆錄,把材料補充完整。”

    “警官,您確定這個女的是為情自殺了?”細細問。

    “記者同志,你當時不就在現場麼,我看你比我們看得都清楚。不然這麼著吧,你手機留一個,如果確定是為情自殺,我就電話告訴你。如果其中另有隱情,你這則新聞就不能馬上刊登,至少等我們調查完畢,請示完有關領導,你才能寫。”

    “沒問題。”每個行業都有潛規則,就算你是記者,很多稿子如果“有關領導”壓著不讓你曝光,你一樣寫不了。細細暗嘆,還是美食記者好啊,什麼時候才能回生活版,唉!

    苗倫。……ml?!正往外走的細細忽然靈光一現,那不就是蘇瑪麗苦追不成的那個男人嗎?上次聽瑪麗的口氣,她也是為這個苗倫付出很多很多的,什麼學烘焙、紋身,最後弄得連最後一絲愛人得熱情和勇氣都耗盡了,才開始以嫁個有錢人為目標,只享受用錢裝飾起來的生活,不再考慮什麼情情。愛。愛的。

    在細細看來,耗盡瑪麗的不是前兩個男友,而是最後這個男人苗倫。她不禁好奇,苗倫何德何能,可以讓受過兩次情傷的瑪麗燃起那樣巨大的火花,讓今天這個年輕的姑娘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他一句不分手。

    不知道這起自殺案件中的“苗倫”和蘇瑪麗所說的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細細不知道苗倫什麼時候來,而派出所也不是你想呆多久就讓你呆多久的。她看看表,離截稿還有一點時間,就站在派出所門口佯裝等單位的車,其實是想看看苗倫的廬山真面目。但,她也不是什麼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死心眼,如果時間到了苗倫還沒來,她就會放棄心中的好奇。

    然而,這個在胚胎狀態就兩次遇見人生大兇險的人,一旦出生後,就有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運氣。

    大約十五分鐘左右,派出所院子裡停進一輛黑色寶馬,一個穿著講究的男人從駕駛位走出來,關車門的動作不緊不慢,一邊將圍巾從脖子上取下,一邊走向派出所。細細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苗倫,但第六感告訴她,他身上有種讓女人喜歡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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