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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斯突發急病,被送往醫院救治。”
新聞配圖只有救護車的身影, 而沒有戴維斯的照片,但依稀能分辨出來,照片的背景是弗萊大廈。
毫無疑問, 就是那個戴維斯。
“是實驗室的新藥嗎?”容枝抬起頭,問坐在對面的女人。
“對。”女人點了點頭, 同時她的右手將刀叉一併攥在了手裡, 看上去有一點奇妙的緊張。
不一樣。
這和容枝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從秦面和對方交流時的方式、用語, 就能夠判斷出, 那一頭的女性, 在某個領域具有相對強大的能力,她自信, 擁有很強的決斷力和掌控力。而且……
她的性格偏向於冷酷。
這應該是一個聰明,漠視旁人,有著某方面野心的人。
光看這樣的設定,就很像是傳統文學作品裡的反派大BOSS。
而現在,大BOSS換了一下握著刀叉的手, 轉而用右手推動了菜單。
她將菜單推到了容枝的面前:“紅酒燴牛肉, 香煎牛肉, 麻辣肉丁……這幾道菜,也許你會喜歡。這家餐前餐後的甜點和水果,你應該也會喜歡。”
容枝動了動鼻子, 隱約能嗅到別桌傳遞來的香氣。
他低下頭,翻了翻面前的菜單。
水果:
紅啤梨、黑加侖、菠蘿莓、百香果、雞蛋果……
甜點則更為豐盛了,畢竟英國在甜點上向來是捨得花功夫的。
Eton mess,提拉米蘇,Rhubarb Crumble,楓糖漿布丁……
容枝不自覺地咂了咂嘴。
都是他很愛吃的呀。
不是應該會喜歡。
而是一定會喜歡呀!
這家餐廳是她推薦的。
那是不是說明,她對他的了解其實遠比幾張偷拍的照片要來得更深?
這些信息顯然是無法從秦面那裡獲取的。
再聯繫她的種種反應,以及容枝手裡掌握的信息。
結果似乎呼之欲出了……
“請問幾位要來點什麼呢?”侍應生在一旁禮貌出聲詢問。
容枝先將注意力分給了他,飛快地報出了一大堆菜名。
侍應生表示了目瞪口呆,顯然不相信容枝這樣纖瘦的身體,能裝得下那麼多的食物。
“好了,就這些了。”容枝的口吻還有些意猶未盡。
侍應生愣愣地點著頭:“好的,那您還需要什麼嗎?”
容枝:“對面的女士還沒有點餐。”
侍應生:“……”原來你真的打算一個人吃完這些食物嗎?
容枝說話的時候,也分了一點目光給對面的人。
女人在聽見他點餐的時候,全程沒有表露出一點的驚訝,顯然她早就了解容枝的特殊。
等到侍應生抱著菜單轉身離開,容枝也已經確認了心底的猜測。
他抬眸看向對方。
“……媽媽?”
容枝的聲音輕又細,語調一時間還有些生澀。
好像一陣風吹來,就把聲音全都吹散開。
始終繃緊著面孔的亞洲女性,面上的表情一點點開始崩塌。
她盯住了容枝,剎那間甚至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她的瞳孔微微擴大,眼底飛快地掠過了無數情緒,握著刀叉的手也跟著變得更用力了。
“……嗯。”她嘴唇微動,低低地應了一聲。
等應完聲後,她似乎是又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於冷淡了,於是再度出聲:“這裡的酒也很好喝,你可以試著喝一杯,但只能一杯……”
說到這裡,她猛地住了聲,面上閃過了一絲近似狼狽的色彩。
大約是……她意識到自己後面補上的話,也表現得那樣的刻板,帶著說教一樣的口吻,實在半點不討喜。
“抱歉。”她吐出兩個字,一時間沉默了下來,像是不知道要怎麼再開口了。
容枝抬手指了指她的眼角:“那裡……裂開了。”
女人抬起手,摸了摸那個地方。
一小塊人造皮膚,從眼角剝落了一點,不細心的人一眼望去未必能發現。
女人動作利落地撕下了人造皮膚,連帶其它部位的也一塊兒撕了下來。
容枝眨了眨眼,不自覺地摒了摒呼吸。
沒有了人造皮膚的阻擋,女人的五官變得生動柔和多了。
和容枝手機存下的那張照片,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唯一多出的,只有她眼角淺淺拉出的細紋,代表著她的年紀在增長變化。
她的年紀也許比嚴世翰他們所有人都要大上一些。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
這一刻,容枝都還帶著一些不真實感。
容枝問:“休養好了嗎?”
“嗯。”對方這才緩緩展露了一點笑容:“好了。”她的口吻篤定,帶著喜悅,像是終於完成了一件大事。
因為容枝的主動,對方也才終於找到了往下說的契機。她道:“等你拍完戲,跟我去一趟喬治亞好嗎?”
容枝歪頭看她,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當年我生下你的時候,因為我的身體不夠好的緣故,以至於你的身體裡也留有隱患,現在我認識的醫生已經能夠完美解決這個隱患了。這個醫生現在就住在喬治亞。”
“難道不是實驗的某種後遺症嗎?”容枝反問。
她驟然沉默了。
隨著男人們的出現,再隨著容枝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多,漸漸的,當初媽媽出國休養的理由,似乎變得有些站不住腳了。
因為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從一個冷冰冰的培養槽里誕生出來的。
半晌,容枝才聽見她問:“他們都告訴你了?”
容枝點了點頭:“從第一個人找到我開始,他就告訴我了。”
“抱歉。”她喉頭動了動,面上的表情呈現出了一種難以描繪的模樣,“我做得還不夠。”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容枝面上微微茫然。
她的臉上飛快地閃過種種情緒,這說明她的心緒正在經歷很大的起伏。
最後,她的表情定格在了冷靜上:“實驗啟動那一年,我以實習生的身份,跟隨導師進入了實驗室。”
容枝不自覺地用小拇指勾了勾桌布。
好像這樣的時候,總要攥住一點東西,才會讓人覺得平靜且舒坦。
“整個實驗項目的啟動過程很漫長,導師熬不住退出了,之後我就沒再聽過他的消息。那一刻起,我知道這個實驗是一旦加入,就無法再撤出的,只能將自己一輩子的學識都貢獻其中。年輕的時候,總覺得無所畏懼,滿懷可以攻克一切的熱情。”
“我很喜歡這份與其它枯燥實驗全然不同的工作。”
“半年後,我正式擔任了第一組實驗的負責人,我帶著義大利裔的副手,開始了漫長的實驗過程……”
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