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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二天劉遠就去醫院探望了王小衛,結果那人比自己想像中的精神多了,要不是手上還掛著吊瓶,估計能活蹦亂跳的招待自己。
劉遠也就放下心來,說錢沒有賺完的,還是自己身體主要。王小衛便嚷嚷起來,誰為賺錢啊,我這叫自我實現。劉遠沒轍,你詞兒多,說不過你。
期間,來了好幾撥探病的,不是這個公司,就是那個企業,看起來和王小衛關係都還成,又是花籃又是水果,噓寒問暖完最後還會塞上點紅包。每到這時,劉遠就和周石識相的到外面觀賞糙坪去,初冬的糙地已是一片枯黃,倆人還看得津津有味。
醫院裡面不讓抽菸,這幾天把周石憋得夠嗆,所以一出來,他就迫不及待的點了根煙。也不是多想抽,主要還是精神上的,王小衛一不在,公司里所有事兒都得自己扛,壓力還是挺大的。
抽到一半兒,周石才發現,這陣子好像都沒怎麼見劉遠抽菸,便有些奇怪。結果劉遠很隆重的向他宣布:“我戒菸了。”
周石覺得挺不可思議:“這玩意兒也能戒掉?”
劉遠看著他樂:“毒品都能,一個破煙有什麼的。”
“哦。”周石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只能呆呆的應一聲,“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劉遠頓了下,才語調輕快的說:“不就上半年那個非典嘛,出門就得戴口罩,還抽菸?萬一不小心咳嗽了,還不得被隔離啊。”
周石看著劉遠,忽然有點克制不住心裡的悸動。他想自己上輩子得做了多少善事,這輩子才能攤上一個這麼晶瑩剔透的人。
劉遠被周石一往情深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喂,幹嘛呢,你瞻仰儀容啊。”
周石沒笑,他本來不想說的,反正劉遠都沒提他幹嘛沒事找事。可現在,他覺得不說都過不去自己那一關:“非典的時候你姐來找過我,我不知道,被我爸擋回去了。”
劉遠一開始沒明白,等聽周石說完,便愣在了那兒,他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回事,他姐也沒說。現在忽然聽周石說了,這滋味就有點複雜。不過又由於那段驚心動魄已經塵埃落定有些日子了,所以劉遠現在想激動,也總覺得缺點什麼,最後只能幹笑一下,說:“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追訴期早過啦。”
周石更難受了,心裡的某個地方糾結得不像樣,他說:“過不去。劉遠,咱倆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你在付出,我他媽光撿現成的了。”
劉遠覺得這樣的石頭都不像石頭了,怎麼說呢,不知道哪個地方有了變化,是有了擔當?還是別的什麼?反正看著愈發的順眼:“你這是和我算總帳來了?”
“我和我自己算總帳。”周石悶悶的說。
劉遠忽然笑了,他和周石說:“我昨天晚上還想這事兒來著呢。”
“啊?”周石意外。
劉遠繼續道:“結論就是咱倆打個平手,所以呢,你別總把我當債主。”
周石把眉頭皺老高,苦惱道:“那不成,我老想著你跟我吃苦受罪那段兒來著。”
劉遠挑眉:“憑什麼是我跟你,怎麼不是你跟我?”
周石被噎住,半天,才咕噥:“那,不都是老婆跟著老……”
周石沒機會把話說完,除非他想後半輩子當瘸子。
乾淨利落的收回腿,劉遠發現久未施展,技能卻不見生疏,挺好,挺好。
快中午的時候,王小衛已經不用掛吊瓶了,正和醫生研討明天能不能出院的問題,周石留著繼續照看,劉遠覺得自己呆那兒也幫不上忙,還有點多餘,便先回家了。剛出醫院門,就發現天上開始飄雪花。
劉遠心說這雪來得可有點早,結果老天像故意似的,雪花越來越大,沒一會兒,地就白了。而且氣溫也有驟降的嫌疑,劉遠連打幾個噴嚏,覺得風把臉吹得生疼。
醫院旁邊就是公園,從裡面穿過去到車站是近路,劉遠頂著風正要往裡面走,沒走幾步,就看前方有人影。劉遠心說一大下雪天,還真有人在公園裡散步,夠雅興的,可等走近,他就笑不出來了,那背影怎麼瞧著都熟悉得不行。劉遠一邊靠近一邊還想呢,要是自己現在掉頭就走,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喂,你一個人晃蕩什麼呢?”劉遠很自然的拍上了郭東凱的肩膀。
郭東凱有點在夢裡的感覺,前一秒他還幻想劉遠忽然出現呢,這會兒就成真了,做夢都沒這麼準的。他逢下雪就過來,已經不知道堅持多了,到現在這竟成了一種習慣,而非手段。就像晨跑健身似的,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可冥冥中又好像醞釀著某種必然,他一直以為劉遠還跟周石在一塊兒呢,可前兩天難得碰見從前圈子裡的朋友,那人上來就說,嘿,還記得當年跟你好那個小孩兒不,叫劉遠的,後來不是巴上周少了嘛,聽說又分了。郭東凱才大夢初醒似的。
原本只是緬懷,現在則活泛了心思。然後同一時間,劉遠從天而降。
這會兒的郭東凱看起來很平靜。
這會兒的郭東凱其實有點不知所措。
劉遠繞著郭東凱轉了半圈兒,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哎,再不說話我可走啦?”
郭東凱總算回過神來,但大腦運轉還有些遲緩,所以他張口就問:“你不去山頂許願了?”
劉遠瞪大眼睛,結果不小心讓雪花撞了進來,微微刺痛了下,劉遠趕緊用力眨眼睛,直到眼裡泛起層層水汽,才好受點兒:“這都哪百年的事兒了,呵呵。你當我還是小孩兒哪。”
郭東凱眯起眼睛,就是這個狀態,他覺得劉遠怎麼罵他踹他或者打他,都不會比現在這個半陌生的狀態讓他難受:“我記得你以前說,這事兒要持之以恆,你要堅持一輩子的。”
劉遠啞然,愣了半天,才苦笑著和郭東凱說:“那時候懂啥啊,動不動就一輩子的,日子要一天天的過,明天能碰見什麼誰都不知道呢。”
“你和周石什麼時候分的?”
“……”
劉遠沒防備,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跳到這兒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和周石什麼時候分的?那現在半複合了要不要說?靠,郭東凱問這問題都新鮮。
不知不覺,地上的雪已經蔓延到了腳面。
剛剛因為說話,所以停下了,劉遠想現在要是忽然再往前走,會不會很刻意。
凜冽的風聲里,郭東凱又說話了,聲音特別清晰:“劉遠,咱倆和好吧。”
劉遠覺得自己聽見了天方夜譚,他想把眼睛張大最大,再做個極其誇張的表情來表達他此刻的訝異,可最終,他只是隔著雪花望向郭東凱,特平靜的說:“咱倆又不是吵架,哪來的和好。”
郭東凱目不轉睛的看著劉遠,在他眼裡,對面的人永遠都是個小孩兒:“那就重新在一起,反正都一個意思。”
“怎麼可能。”劉遠笑了,他以為他笑不出來,可事實上,沒那麼困難。
郭東凱忽然說:“我要離婚了。”
劉遠愣住,很久,很久,因為某個瞬間,他的腦袋確實木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只那麼看著郭東凱,看看他會不會在下一秒說,嘿,我跟你開玩笑呢。
可郭東凱沒有。
最終,劉遠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他從沒像這一刻這麼坦然過,他看著郭東凱,前所未有的真誠:“你要早兩年說就好了。”
劉遠走了,剩下郭東凱站在原地,一如人生。
當天晚上,劉遠又去了陸梵的博客,他喜歡陸梵的文字,因為總可以在那裡面找到些許力量。以前劉遠總會禁不住的去想,自己什麼時候能變得像陸梵一樣,雖然執著,卻又淡定從容,是不是一定要經歷一次生死關頭才可以?可最後,當他經歷了非典,卻發現還是沒辦法成為陸梵。
那怎麼辦?
那就繼續做他的劉遠唄。
陸梵又更新了日誌,開篇就是他和葉子臨的合影,倆人笑得都有夫妻相,跟一家子似的。再然後,劉遠看到了下面的一行字——你從這個人身上得到了多少傷害,就說明你當初在這裡獲得了多少幸福。
快睡著的時候劉遠還在想,原來自己曾經那麼幸福過。
第65章
郭東凱在雪地里呆了很久,以至於回家之後腰一直隱隱作痛,怎麼都像是受風了。沒轍,他就找出過節時候一個生意夥伴送來的火罐禮盒,按照說明書鼓搗起來。
剛全弄妥俯趴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呢,謝天娜就回來了。
郭東凱沒愛睜眼睛,就嘟囔著:“你今天回來夠早的。”
謝天娜剛換好拖鞋還沒脫外套,就被郭東凱的造型吸引過來了:“喲,這是怎麼了,被哪股陰風兒掃的啊?”
郭東凱沒好氣地哼:“我說,你能收起你那副幸災樂禍的嘴臉麼。”
謝天娜炸了,皮包一扔,直接吼:“郭東凱你再給我說一遍!”
郭東凱頭也沒回,有些乏的長舒口氣,幽幽道:“我現在心情不好,差不多得了。”
謝天娜幾乎笑出聲來:“你心情不好?那你也來關心關係我的心情吧。”說完,謝天娜把一沓照片甩了過來。
只見散落的照片上赫然是他和劉遠下午在公園裡的情景。
郭東凱怒了,不是因為謝天娜跟蹤他,而是女人什麼時候跟蹤不好非挑他最狼狽的時候。他媽他現在正努力想忘了這茬呢,結果很好,謝天娜非往上面撞。
顧不得腰上要拔著罐子,郭東凱騰地坐了起來,照片也懶得看,腳邊的就踹飛,然後看向謝天娜:“今天在這兒我把話給你說明白,婚可以離,錢也不是不能給,但你最好把握個度,我不怕鬧到打官司,反正拖唄,看誰耗得過誰。”
謝天娜指著郭東凱的鼻子,想罵,卻顫得說不出話。
郭東凱冷冷勾起嘴角:“哦對,你還得找第二春呢,拖不起啊。”
謝天娜狠狠甩了郭東凱一巴掌。
清脆的聲響里,郭東凱似乎才清醒點,臉頰微微刺痛起來,但火氣反而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疲憊:“都說了,我心情不好……”
低低的嘆息,也不知道是說給謝天娜聽的,還是自言自語。
那之後的第二天晚上,劉遠剛把飯做好,周石就過來了,簡直像卡著飯點兒似的,一進門就嚷著:“媽的,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