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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師修,”鄒思久說:“你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
“嗯……嗯。”韓師修想,自己的不安是不應該的。作為唯一的支持者,唯一能夠做到並且應該做到的就是相信他。
如果,連鄒思久這個唯一的支持者都不相信自己以後可以做教授,自己一定會喪失鬥志。
“我知道了。”將心比心地換位思考之後,韓師修覺得有點愧疚:“我不應該懷疑你。你,你別不要我。”
韓師修想,和這個人的同盟,應該是堅固牢靠的,可不能因為自己的失職而土崩瓦解了。
聽到這話,鄒思久低笑了一聲:“我怎麼會不要你。”
鬆了口氣的韓師修剛想道別,卻突然想起來另一件事:“那個,新學年剛剛開始……我們實驗室有幾個做後勤的員工,比如打掃實驗室的清潔工,我想買個禮物,以表達對過去一年工作的感謝。那個,送什麼比較好呢?我想,你,你應該比較懂這些事情……”
其實,韓師修問了實驗室里所有的人。
但是,其他人都對韓師修說:“沒有那個必要。”
還有人說:“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麼,只不過是幾個大媽而已。”
可韓師修卻覺得很有必要。
正是因為有了她們,才有了好的試驗環境,才可以舒舒服服地學習和研究。
問鄒思久的時候,韓師修還有點緊張,很怕鄒思久也會嘲笑自己,那個人的一張嘴自己可是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
但鄒思久卻並沒表現出不認同。
他說:“這還不簡單。”
“咦?”韓師修想,鄒思久果然是很厲害的:“那,送什麼好呢?”
“降壓儀唄。”
“……”
“你覺得不行?”
“鄒思久……”韓師修想了想,艱難地說:“我不知道她們有沒有高血壓……”
“那又怎麼?”鄒思久對自己的產品很自信:“即使她們沒有高血壓,她們周圍也一定有人有高血壓,她們可以再送給別人。”
“不,不好吧……”韓師修糾結地說:“太貴重了,我,我想買個小東西就好……”
“那隨便你吧。”鄒思久倒也沒有強買強賣:“我告訴你,這就是最好的選擇,你不聽我也沒辦法。”
頓了一頓又說:“那這樣吧。今天下午5點半我去接你。”
“嗯?”韓師修這回可摸不著頭腦了:“你來接我幹什麼?”
“去買禮物。”鄒思久說:“正好我今天要去一趟學校,給我爸送東西。我爸在網上買了個什麼青春美少女組合的專輯,不敢寄回家,也不敢寄到學校,弄到我這裡來了。”
“……”鄒教授的形象,再一次在韓師修的心中破滅了。
晚上鄒思久早到了10分鐘,像催命一樣,把韓師修從實驗室里給催出去了。
兩個人在商場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買了精緻的碗筷組合。
“鄒思久,”韓師修小心翼翼地捧著碗筷組合,講著自己事情:“我的導師,生了病,回家住院去了……”
“……嗯?”鄒思久問:“嚴重嗎?”
“聽說不嚴重……”韓師修說:“但是要做手術,需要子女照顧,所以這個學年不教課了。”
“那你呢?”
“我……”韓師修說:“下周開始,會有另一個教授來帶我們這個實驗室。”
鄒思久看了看韓師修,突然摸了一把他的後腦:“沒事的,別慌了。”
“……”
“研究會很順利,導師也會沒事的。”
“謝,謝謝……”
最後,到商場門口的時候,鄒思久突然站住了,然後去促銷的貨架上拿走了一個大靠墊。
“給你的。”
“……咦?”
“你一天到晚坐著,想點辦法比較好。”
“……???”
“腰可是很重要的。”
雖然並不明白腰到底為什麼很重要,韓師修還是很感激鄒思久對於自己腰的關心。
韓師修收禮物的次數,真的很少,很少很少很少,所以每次都會格外高興。
……
抱著靠墊再回到實驗室的時候,韓師修立刻就感受到了極低的氣壓。
他看見了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人。
——一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甚至有些殺氣騰騰,好像對所有人都很不滿一樣。
“我姓仇。”那人的姓竟然可以完美地詮釋他的表情:“張教授生病,今年由我來帶你們。”
韓師修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不是要下個禮拜才來嗎?
姓仇的這傢伙突然看向韓師修,眼睛裡的光讓韓師修感到一陣涼:“既然有個人在外面混到現在才回來,那我就只好再說一遍規定。周一到周六每天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必須都在實驗室,沒有時間給你們逛街。明天我會將簽到簿掛在牆上,你們每天簽到。”
韓師修看了看手裡的大靠墊,感到一陣委屈。
“第二,工作期間,不許發簡訊,不許打電話,只能全心投入。我可能會在實驗室裝一些攝像頭,二十四小時錄像,用以監督你們。”
韓師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站在那裡看著。
這時旁邊一個從來從來都不努力學習的同學卻突然開了口:“我早就覺得應該這樣。因為只有這樣畢業的時候我們才能有真材實料。”
“……”
那人又說:“我們是來讀博士,不是來逍遙的。每天將一半的時間用於科研不是很正常嗎?這期間不能將時間花在無關的事情上,不是也很正常嗎?”
剛說完,仇教授就讚許地看了看他。
“——現在我想知道知道你們各自的研究課題。”仇教授又說。
聽到這話,韓師修又重新鼓起了勁兒。
對於學術,他是很有信心的,於是韓師修驕傲地陳述了自己的選題。
可是沒想到的是,仇教授在聽完韓師修的話之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這個能做出什麼東西來?”
“這個……這個……”韓師修呆呆地說:“我覺得很有意思,也許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結論。”
“也許?”仇教授厭惡地看了看韓師修:“我討厭無用功。”
說著,指了指剛才猛拍馬屁的那個叫齊放的同學:“他選的課題就很好,一定可以做出東西。”
韓師修感到一陣失望。
是的,他也想有成果,他也想發論文。
但是,他不希望像很多人希望的那樣,讓人給他指定一個課題,而且是一定能做出成果的課題。就像解一道有著標準答案的數學題,做出來了就能拿高分。然後呢,就靠著這個研究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
韓師修不想這樣。
他享受的是探索的過程,和最後終於有了結果時的那份狂喜。這不僅僅是認識世界,發現世界,同時,也是認識自我,發現自我。
以前的教授很支持他。可現在韓師修發現,仇教授,和這個世俗的世界一樣急功近利。
韓師修知道,這個仇教授,以後不會管自己的。
因為,自己的研究,不一定能出東西——
而另外那些人的課題,是一定可以拿去發表的。
況且,因為剛才不在實驗室里,仇教授已經很不喜歡自己了——
韓師修感到一陣茫然,甚至有點不知道未來應該何去何從了。
“仇教授!”仇教授剛一來,就極其受寵的齊放又說:“我們幾個人還在合作著研究一個項目……”
說著,就像學科帶頭人一樣闡述了目前為止的進展。
其實這個項目,在仇教授來之前,全部都是韓師修一個人在做,目前已經初現雛形。
“現在呢,”齊放說:“有兩個可以進一步研究的點。喏,這裡和這裡。我覺得分開做效率會比較高。我個人吧,對前邊這個點比較感興趣,但是後邊這個也很有價值。韓師修,你願意做後面這個嗎?”
“嗯……”韓師修說:“可以的。”
後面那個,也會很有意思,也可以讓人激動起來。
因為仇教授突然殺來開會,直到10點,大家才紛紛從實驗室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