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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鄒思久翻過了一張書頁:“所以我每周都會回家裡看看。”
“這樣最好不過……”韓師修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好:“鄒思久,我困了……之前的兩天,都沒有睡好。”
鄒思久沉默地看著韓師修。
韓師修低頭扯出自己的毛巾牙具:“鄒思久,我想躺下了,躺著再看會兒書,然後就要睡了。……你,你也回去。”
“我今晚不回去。”
“……咦?”
“你有點不對勁兒。”
“我,我沒有……”
“你當我看不出來?”鄒思久皺了皺眉:“一直都很蔫。”
“……”
“到底怎麼了?”
“嗯……”韓師修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有一個朋友,這幾天一直聯繫不上。我猜想,他的父母家人可能患了重病,我比較擔心……”
周莫群和鄒思久,真的是自己唯二的兩個朋友了。如果能從周莫群那裡得到一星半點的消息,韓師修都不會這麼惦念著。
鄒思久沉默了一下,說:“他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
“我今晚不回去了。”鄒思久又重複了一遍:“你和平常實在是很不一樣。”
“哎?”韓師修搖了搖頭:“不用……真的不用。”
“……”
“……我能有什麼事兒呢?”
“……”
鄒思久盯著韓師修看了半天,最後才終於點了點頭:“那好,我先走了。”
“行……”韓師修說:“路上小心一點。”
——送走了鄒思久,韓師修便去了盥洗室洗漱。十幾分鐘後回來,躺在床上看了看書,覺得興致索然,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韓師修以為是周莫群,一步跳起,搶過電話,看了看來電顯示,卻有點失望地發現是鄒思久。
“我的手機在你那裡。”
“……咦?”
韓師修回頭看了看鄒思久用過的桌子,上面真的躺著一個黑色手機。
“那,那怎麼辦呢?”韓師修問:“明天晚上你來取嗎?”
“我現在過去。”鄒思久說:“可能會有一個重要電話,不能沒有手機。”
“……哎?”
韓師修知道,鄒思久有一些在國外的合作夥伴。
“就住在你那,明早有會,直接從宿舍去公司。”
“……嗯?”
“我已經到家了,現在就拿著被褥過去,你那不是還有兩張空床麼。”
“哦……好……”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知道今晚這屋裡還會有一個人……那種焦慮的感覺竟然稍減了一分。
第36章 同住
果然並沒過多長時間,鄒思久就來敲門了。
其實宿舍是禁止外人進入的,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鄒思久從來沒有被攔下來過。
“困了。”鄒思久一進屋就挑了一張空床,將鋪蓋卷放上去:“你這晚上可真夠冷的。”
“是啊。”韓師修鑽回溫暖的被子裡,看著鄒思久,說:“比較老,漏風。”
“嗯。”鄒思久動作飛快地給自己壘了一個看上去很舒服的窩,被褥都很厚,鄒思久甚至還將被子三面掖好,看得出來在睡覺這件事上很捨得下功夫。
“睡。”韓師修又起了身,將燈關上,躡手躡腳地走回床邊。
“別多想了。”黑暗中鄒思久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那個朋友會沒事的。”
“嗯……”
“所有不能毀滅一個人的挫折,最後都會使其更加強大。”
韓師修看了看鄒思久的方向,似懂非懂。
“不要太過擔心了。”
“嗯……”
韓師修側過身子向著牆,閉上眼睛打算睡了。幾秒鐘之後卻又翻了個身,向著鄒思久的方向,這回總算覺得安心和踏實了許多。
“鄒思久……”韓師修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晚安。”
鄒思久沒有回答,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
——第二天一大早,鄒思久就起來了。
韓師修看了看自己的被子,竟然還是被掖得好好的。換做以往的話,這個時候早已亂七八糟的了。韓師修依稀想起,昨天睡到半夜的時候,似乎有人過來,把自己放在外面的手腳都揣回了被窩裡。可是記憶有些混沌,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境。
鄒思久也沒收他的鋪蓋,只是整理了一下,就那麼擺著,說:“我去公司了。”
“哦……”韓師修想了想,問:“要不要把被褥一併拿著?放在你的後備箱裡?”
“不用。”鄒思久說:“我今天會晚點回來。”
“……咦?”韓師修覺得很驚訝:“……回來?……回來?”
“嗯。”
鄒思久也沒多說,披上衣服就出了門。
只在臨走之前又加了一句:“晚飯別吃太飽,公司旁邊有一家包子鋪,味道不錯,我會給你帶一些。”
“哦……”韓師修微低下頭:“哦……”
……
——韓師修中午又去了一趟P大,仍舊沒有見到周莫群。
P大校園裡的那些貓還是那麼慵懶,抓緊了時間,享受初春里不多的陽光。一隻一隻拖著肥胖的身材招搖過市。
周莫群實驗室前面的台階上就有兩隻這樣的貓,一隻是黃色,一隻是黑白相間的奶牛貓。有時候,周莫群經過的時候會輕撫一下它們的背,或者隨手給些可以吃的東西。現在,那兩隻貓也仍然趴在往常所在的地方,過著與過去並無區別的悠閒日子,周莫群在或者是不在,對它們的生活來說並沒有什麼大影響,它們似乎也並不關心。每天來來往往的人太多了,多一個少一個,又怎麼會發現呢。
韓師修走了進去,然後失望地發現,周莫群依然沒有來學校。
就在前天,周莫群申請延長了假期。
可能……家人的病較為嚴重,真的讓其無暇顧及其他了。
下午上了兩節課,之後再回實驗室,繼續待到8點,臨走前導師訓斥了韓師修一頓,大意就是韓師修能力不足夠,無法達到期望值,大學不是混日子的地方,更不需要把這裡當作養老院的人,等等等等。一些話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地說,一直到沒力氣再罵了,才放韓師修離開。
韓師修在回寢室的路上,想起怎麼都聯繫不上的周莫群,又想起剛剛仇教授的那些話,也不知怎麼的,心裡一陣發堵,一時間竟然像是喘不過氣了一樣。他大口地呼吸著晚上的空氣,卻被初春夜裡的涼風嗆得五臟六腑都變得冰冷起來,涼意直入骨髓。
——韓師修拖著步子回到寢室,非常意外地看見鄒思久在提著一袋東西站在外面等。
“鄒……鄒思久……”韓師修拿出鑰匙開了門:“快進來……你不是說有應酬,會弄到很晚嗎?”
“已經結束了。”
“不好意思……”韓師修說:“等了很久嗎?”
“也沒有。”鄒思久低頭看著韓師修,問:“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仇教授批評了我……”韓師修低著頭說:“他,他有點不待見我……”
鄒思久沉默了一下,說:“你也不要只是幹活兒幹活兒,把自己放在自己的領域裡。躲在那裡不說話確實很舒服,但會泯然於眾。”
“……?”
“我知道你會很厭惡我接下來的話。”鄒思久說:“我建議你不要總是埋頭研究,應該多和老闆接觸接觸。事情要做,話也要說。”
“這……這……”這,果然是韓師修最不屑的東西。
科學,是神聖的,是純潔的。
“和老闆接觸接觸,也不是說一定要做些什麼卑鄙惡毒的事。”鄒思久說:“我舉幾個例子。比如,開會的時候寫寫筆記,之後整理一下發給所有的人。如果有人給你發Email說你做的不錯,你就回信說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是因為有大家的支持,然後抄送一份給你的老闆。這很普通,沒什麼見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