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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齊放，又是最後一個走的，將自己的姓名寫在臨時簽到簿的最下面一行。
韓師修晃晃悠悠地出來，突然感到特別疲累，又特別委屈，於是坐在樓前的台階上，傻傻地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
然後突然感到有人輕拍了下自己的肩膀。
抬頭一看，是實驗室12個人里唯一的一個女孩子。
“韓師修。”洪黎說：“你怎麼那麼傻。”
“怎，怎麼了麼……”
“齊放執意要分家，分開做那個研究，就是想將你做的東西算作他的成果啊。那個什麼第一個可以研究的點，你明明都做得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發表！這樣一來，他就是第一作者了不是嗎？而那什麼第二個點，以後會怎樣則很難說！他這是在偷你的東西，來讓自己出名，你怎麼會答應他呢！”
“……是這樣嗎？”韓師修張大了嘴巴看著洪黎：“我沒想到這個……”
洪黎嘆了口氣：“這個仇教授，以前是P大的。聽說學院內部鬥爭失敗，被一些教授排擠，待不下去才上這兒來的。聽說當年也飽受了折磨，博士期間忙到連做飯的功夫都沒有，所以到現在還光棍一個。你說，仇老大為博士學位受了這麼大委屈，他能讓咱們像個正常人似的畢業麼？”
“……”
“我估計我要變態了。”洪黎說：“變態就只能培養出變態。”
“……”
“這叫上樑不正下樑歪。行了，我走了。”
“嗯……”
洪黎走了之後，韓師修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眼圈漸漸泛了紅。
是的，同學們不喜歡他，學弟學妹不喜歡他。現在，就連博士導師，也不喜歡他了。
以前，至少還有自己的導師欣賞自己——
今年，學校出了個招兒，讓每個博士生，都去帶兩個碩士生，將他們領入科學的殿堂。
這個，就像選導師，或者其他的報名一樣，也是雙向選擇。
可是，卻沒有人報韓師修。
韓師修左等右等，都沒有人來找自己——
經過偷偷的打聽，他發現，新生們，都說，聽說韓師修是個怪胎。
是的，原來，自己是個怪胎——
這兩件事一合併，韓師修心裡難過得要命。
9月份的B市，風很大。
氣溫一天一天地降，溫暖的白天一天比一天短。
這時手機聲響，鈴聲在簌簌的風聲里顯得微弱，甚至都快要聽不清。韓師修拿起一看，是一條短訊：“韓師兄你好，我是研一的新生吳慧慧。我對師兄的研究很感興趣，希望能夠向你學習。請問你的名額已經滿了嗎？”
咦——
韓師修漲紅了臉，連看了三遍這條簡訊。
有人選他了！
終於有人選他了！
韓師修激動得都要飛起來了，就連發簡訊的手指都有些不靈巧了。
他費力地回復道：“情況已知悉。雖然很多人選擇我，名額已經非常緊張，但還是歡迎你填報。”
韓師修覺得，雖然沒有人選自己，可還是應該裝作很火的樣子。
矜持，是一個學長所必須的東西呢。
韓師修發了這條簡訊之後又糾結得不行，生怕這個吳慧慧不懂自己的意思，以為真的很緊張，放棄掉自己。
於是，反覆斟酌再三，又發過去一條：“慧慧你好。經過我的仔細比較，認為你比其他候選人更為出色，可以填報。”
唔，這回這句可不是說謊了。
能選擇自己的，當然比其他候選人更為出色。
經過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剛才心中的陰霾，頓時被吹散了不少。
看著剛才沒有看到的星星，韓師修想，這個仇教授不喜歡我，天也不會塌下來。
我可以進步給他看。
讓他知道，做“無用功”的研究者們也並不是傻子。
他已經有了一個外行的支持者，還有了一個崇拜自己的可愛後輩。
唔，現在，既然自己的導師已經不能依靠，那他就需要一個比自己更加強大的人來指導自己。
這個時候，只有暫且將階級鬥爭放在一邊了——
想到這裡，韓師修又掏出手機：“周莫群，以後，我們可以經常一起做研究嗎？”
第14章 周莫群的支持
周莫群立刻就打了一個電話回來，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韓師修抱著電話，聽見周莫群的聲音，想他真是了解自己，鼻子一酸，哇哇哇地苦水全都倒了出來。
韓師修沒有說自己的成果被別人剽竊的事情。
在他心裡，這個並沒有多重要。
令韓師修更難過的是仇教授對自己的漠視甚至是厭惡。
“他……”韓師修說：“他說，我這個，能不能出成果，就像買彩票一樣，他不能將太多的時間和精力用來買彩票。”
周莫群愣了一下，才說：“師修……不要受他的影響。你要想想，你為什麼想成為一個計算機學家。”
“嗯……嗯……？”
“為什麼要讀CS，為什麼要念博士，為什麼要去T大。”
頓了一頓，又說：“這些，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裡面，最喜歡做研究的一個。”
“……咦？”
“你……”周莫群說：“你讓我想起了自己從前在尋找和實現夢想過程中的困惑和欣喜。”
“哎……？”
周莫群笑了笑：“我最開始的專業是醫學，不是計算機，後來才發現了自己真正感興趣的東西。申請轉系的時候家人其實是反對的，因為我的父母都在醫院工作。剛轉系的時候我讀得相當吃力，因為沒有基礎。但還是很高興，因為每一個學期，我都會覺得比上一個學期進步了一些。”
“原來……你以前是學醫的……”
韓師修並不知道周莫群還有這一段經歷。
他在計算機的專業里是如此優秀，但他竟然也有這麼長的一段並不出色的時候。
“所以，”周莫群說：“對一個領域的求知慾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我覺得我有資格這麼說。而在你身上我可以看到這種渴望。”
“周……周莫群……”韓師修說：“謝謝你。”
剛才實驗室出來時候的迷茫和難過已經消散了，韓師修覺得，自己反而比之前更加堅定和勇敢。
周莫群笑了笑：“不客氣。如果你需要和一個人一起商量你的研究，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雖然我的水平有限，但還是可以盡些綿薄之力吧。”
“好……好的。”韓師修說：“那，以後就麻煩你了。”
“那個仇教授……”周莫群猶豫了一下，又說：“我也認識。雖然不熟，但還算是所得上話。需要我去和他打個招呼嗎？”
這時候韓師修才想起來，洪黎說，老仇以前是P大的。
“不用。”韓師修說：“我，我知道你想讓他照顧我一下。但是，他和我對待學術的態度有差異，我不想按他給的路子走。就算他水平再高，也不要。”
周莫群笑著說：“明白。”
“我希望和有著相同理念的人一起研究……”韓師修的腦袋越來越低，聲音越來越小：“比如……比如說你……”
“那我當然願意。”
……
這次之後，韓師修與周莫群的聯繫就多了起來。韓師修經常會給周莫群打電話問問題，中午午休的時候有會跑到P大，與周莫群討論一小會兒，再急匆匆地趕回實驗室，為了不讓仇老闆再有話可說。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不知道是誰透露出去的，反正韓師修與隔壁P大周莫群交情匪淺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院系。
韓師修開始很沒底氣，還有些心虛，擔心被人冠上通敵賣國的罪名，畢竟他跟周莫群是死對頭，現在被人傳成了關係很好，怎麼還有臉繼續在學術界混下去……可是，韓師修希望大家能夠明白，就算關係很好，他的學術立場也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這一天，剛剛下課的韓師修被幾個女同學堵在了門口。
女生A興奮的搖晃韓師修的手臂說：“師兄師兄，你跟P大的周莫群老師關係很好對吧！”
B也說：“對啊，大家都這樣說呢，昨晚我在微薄上，也看到師兄的粉絲里有周老師，師兄跟周老師關係肯定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