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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景物變換的瞬間,唐潮心中兀自升起種恐懼,不禁攥緊拳頭,身邊方穆博察覺到了他的不安,無聲地牽住他的手,掌心裡有些濕潤。
明亮的客廳變得昏暗,桌上的茶杯倒扣著,只有一個玻璃杯里盛了一小杯水,空氣中有股特殊的味道,唐潮抽了下鼻子,血腥味。
他又仔細嗅了嗅,沒錯,這就是血腥味兒。
蘭葵予剛舒展了沒多久的眉頭又皺起來了,她抽出背後的唐刀,對兩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步步向著書房走去。她走得不慢,但腳步輕盈,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
房間的門敞著一條細縫,血腥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蘭葵予把它推開,唐潮往裡看,遍地鮮紅立刻刺痛了雙眼。
滿地滿牆都是血,流動的,凝固的,硬生生為原本整潔明亮的書房蒙上了層別樣的色彩,味道濃重得令人作嘔。蘭葵予毫不顧忌地走進去,鞋底踩在血窪上發出“啪”的輕微水聲。
回應這響動的是一聲虛弱的呻.吟,蘭葵予走到書桌後,看到了正躺在地上的那個人。
他雙臂從肩膀處被斬斷,斷口整齊,已經不再流出血了,兩隻胳膊整齊地擺在一邊,衣袖被染成鮮紅。他雙眼原本閉著,聽到蘭葵予的動靜費力地睜開眼,又發出聲呻.吟。
蘭葵予蹲下身,低聲問道:“還好嗎?”
“痛……”那張同方穆博有七分相似的面容扭曲著,可憐兮兮地小聲叫喚:“好痛啊。”
“忍一忍。”蘭葵予迅速地檢查了他的傷勢,與此同時在門口猶豫的唐潮和方穆博也進來了,看到地上的那人,唐潮胃中的翻騰終於到達了臨界點,他一手撐著實木的書桌,一手按著胃部,乾嘔了幾聲,到底是沒把東西真吐出來。
方穆博比他好不到哪兒去,那斷了雙手的人長的太像十八歲左右時的他,視覺衝擊更為強烈。他看著那人,仿佛滿身是血受傷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兩手不自覺緊攥成拳。
“這是……”他深吸口氣,儘量鎮定地保持聲線的平穩。
“這是負責你這條支線的中間人。”蘭葵予把那人扶起來,那人痛的呲牙咧嘴,看到方穆博竟然還有力氣扯出個勉強的笑容,氣若遊絲地給他打招呼:“你好呀。”
方穆博竟出奇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慈父般詭異的欣慰,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也說了句:“你好。”
方穆博找來醫療箱——這房子構造和他家基本一模一樣。蘭葵予熟練且迅速地為中間人處理傷口,唐潮坐在椅子上,面前是打開的電腦,已經因為長時間無人操作自動黑屏了,屏幕上濺著血。
蘭葵予拿過地上的兩條斷手,仔細清理過後按在中間人的傷口上。她按了將近五分鐘,再鬆手時斷肢已經重新長好了。
另一邊也如法炮製,唐潮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斷手被接上後,中間人活動著失而復得的雙臂,解開完全被血染透的上衣。他心臟處有一道血痕,正緩緩消失。
中間人擦掉臉上的血,找出件乾淨的衣服穿上,臉上的表情總算正常了。他坐在床上,對唐潮和方穆博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們好呀,我是壹。”
那笑容一看就是好脾氣的人才有的,方穆博眉峰微皺注視著這位一直書寫著他命運的中間人,忍不住問道:“是你創造了我嗎?”
“不。”壹搖搖頭,豎起食指指了指天花板:“創造你們的是更高的那位存在,我只不過能夠掌控一部分的劇情而已。”
蘭葵予檢查了一番屋中戰鬥留下的痕跡,那位闖入者從窗戶闖入了書房,一刀捅穿了壹的心臟,又斬斷了他的雙臂。
壹倒在地上,沒能看到他的臉,只聽到他搜查了他的電腦和房子,所幸那位兇殘的入侵者並沒有砸掉他的寶貝電腦。
“幸好他並不知道我是無法用普通武器殺死的,他以為切了我的手我就不能寫了。”壹心有餘悸,雖然具有強勁自愈能力,但他受到的傷痛一點都不會減少。那位入侵者殺起人來乾脆利落,無論是潛入還是搜查能力都一流,只在最後離去之前冷冷說了句“這是你們應得的報應”。
“我感覺他有點熟悉。”壹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雙臂對蘭葵予認真道:“他是過來復仇的,這點和你一樣,而且他的聲音我似乎在哪裡聽過。”
“我不是來復仇的。”蘭葵予糾正他:“我是來幫唐潮的。”
“區別不大啊,反正你們都是以毀掉這個世界的劇情為己任。”壹聳了聳肩:“他的目標絕對不止我一個,你可以去其他人那裡看看,說不定能有所收穫。”
壹說話期間方穆博和唐潮都專注地看著他,方穆博親眼確認了中間人的存在,有些迷茫——他真的只是別人創造出來的一個存在。他能稱得上是人嗎?他不知道。
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因為所謂的“作者”腦中的一個幻想才存在,他們所有人不過都是他筆下故事的演繹者,被他臨時創造出來,像個木偶一樣,線拴在四肢上提在別人手中,做著取悅觀眾的事情。
可他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迴響:就算是這樣又能怎樣?
他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去解釋這念頭為什麼會生成,但至少現在,他正和唐潮一起坐在劇情的操縱者面前,在蘭葵予的幫助下去更改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