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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他看了眼計程車上的電子表:凌晨兩點十五分。
他打開車門下車,站在原地靜靜地抽完了那隻煙,將菸蒂扔在腳底踩滅,漫不經心地活動著手腕,沿著樓房牆根走了一圈。
心中大致有了數,他伸手扳著一樓向外突出的窗台,雙臂猛地發力,將自己撐上去,借著樓體外面的空調室外機,窗台或者是防盜窗一路向上爬去。夜色中他一襲黑衣,只用了十數秒便如同鬼魅般無聲地爬到了位於三樓的唐潮家窗邊。
一隻手撐在窗台上,腳尖虛虛點在二樓窗戶上沿的凸出,他推開窗子,水中游魚一樣靈活地鑽了進去。
唐潮早已睡了,家裡一片黑暗,他沒有打開任何能夠照明的設備,只是借著微薄的月光和燈光走出廚房,進了臥室。
床中央被子鼓起一個小包,青年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個腦袋在外面,背對著門,他腳步頓了一瞬——那人也喜歡這樣的睡姿,用被子把自己全部裹住,不露手腳在外面。他曾經問起為什麼,那人坐在教堂長椅上,極為認真地回答:他害怕會有東西在他睡著的時候切掉他身體露在被子外面的部位。
庭水。
他繞到另一頭,緩緩下蹲,半跪在床邊,讓自己處於能夠平視床上安睡青年的高度。唐潮睡得很沉,呼吸深長平穩,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眉頭稍稍皺著,唇微張,唇角亮晶晶的——那人每次因疲憊陷入沉眠也會這樣,控制不住地流出一點涎水,最後被自己的口水淹醒。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他臉上,睫毛的弧度,鼻尖的曲線,還有左眼旁淺色的小痣,都隨著呼吸的淺淺起伏生動起來,瞬間填充了他那狂熱而扭曲的念想和日漸流逝的記憶。
一模一樣,真的一模一樣。
他還記得在教堂里初見時那人的模樣,那個少年跪在神父面前,手握十字掛墜虔誠祈禱,陽光穿過彩色的教堂玻璃花窗,灑在他睫毛,鼻尖,還有淺色的小痣上,一旁的背著刀的女孩為他披上雪白的教袍,柔軟的黑髮蹭著領口。
那人不喜歡叫他組長或陽哥,從來都是直呼他姓名,那簡單的“秦若陽”三個字在他口中好似全然不同,被賦予了獨屬於他們兩人的意義。
庭水。
眼前的青年發出聲模糊不清的夢囈,眉頭有皺得更緊的趨勢,秦若陽下意識地抬手想要為他撫平,卻在馬上就要觸到唐潮時停住了手。
——這不是他。
他對自己道。就算長得再像,習慣再像,這也終究不是他。真正的庭水早就在那個晚上死去了,秦若陽清楚記得他渾身是血地躺在神龕上,抓著他的手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他可以記一輩子。
秦若陽就這樣在唐潮床邊半跪了一夜,在破曉將至的黎明前夕離開。他跪的膝蓋幾乎不能打直,但他不在乎。
庭水總是笑嘻嘻地說他沒脾氣,但他知道,真正的他就像領袖說的那樣,是頭孤注一擲的瘋狼。
很快,他將親手報復造成了這一切的,那個創造了世界的至高無上的存在。
唐潮醒來時,不知為何覺得心裡有點發堵。
他在床上坐了會兒,覺得自己可能是晚上做了什麼內容不太好的夢,但他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窗簾被拉得死死的,不留一條縫隙。唐潮穿好衣服,一把拉開窗簾,清晨的陽光灑進來,將整間臥室照的亮堂堂。
他揉著眼睛走進衛生間,半小時後出門前往學校,今天依然在舉辦運動會,唐潮不打算去看,去泡了圖書館。
游之鴻加了他的微信,兩人昨晚相互打了個招呼就沒再說話,倒是方穆博下班回家後又和他聊了會兒,直到唐潮睡覺。
下午姜佑也過來了,他背著包拉開唐潮對面的椅子坐下,第一句話便是:“我和夏苪分手了。”
夏苪是啦啦隊長的名字,唐潮當時正看著本科幻小說,聞言抬起頭來,驚訝地“啊?”了一聲。
“回頭再和你說。”姜佑顯然不願意在圖書館裡多談,唐潮點點頭,繼續看書,幾分鐘過去了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姜佑和夏苪分手了,沒了女朋友要陪,那就意味著他將要恢復上課下課都和唐潮一起行動的日子。
唐潮本就不想在中間人還沒被解決的時候和姜佑獨處,這樣一來,可真是麻煩了。
他煩的看不進去書,便拿出手機騷擾方穆博,方穆博正和陳陌坐在一起茶話室里商量下一季度的方案,看到唐潮發來了消息,立刻點開回復。
“這誰啊。”陳陌探著頭想看。
方穆博:“我家小朋友。”
“呦,這麼快就到手了啊。”陳陌眼睛一亮。
“還沒追上呢。”方穆博糾正他。
方穆博這樣一說陳陌就更好奇了:“沒追上?還有你個老油條追不上的人?哎有照片沒給我看看啊。”
“我沒他照片,等著照了再給你看。”方穆博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他是個直的。”
陳陌果然大吃一驚:“我靠老方,可以啊,都把魔爪伸到人家小直男那裡了,怎麼想的啊你。”
方穆博笑笑,自動略過這個話題:“行了,繼續吧,早點吧事情做完,我好空出時間去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