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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陽問我這樣一個問題,一個吃著碗裡看著鍋里,身邊有愛他的人,卻外面搞三的人,是不是會激起讀者的憤怒?

    我說對於那種有強烈道德潔癖,通常能做到嚴於律己或者寬以律己,但一定嚴於待人的讀者肯定會很憤怒。

    徐陽聽後便有些顧慮重重,他請求我在描述他遇到趙平前做些簡單的鋪墊。

    徐陽在事發後,第一次回了趟家。之前他和他母親已經溝通好,就是與父母心平氣和地,建設性的,立足於溝通地談一次話。

    徐陽也自己做了些功課,他找了他能找到的關於出櫃的指南,在認真學習和深入思考後,徐陽覺得還是跟父母如實地去說自己是最靠譜的。

    他把想法拿出來和福慶交流,福慶提出異議,他覺得徐陽如果這樣去和父母說,徐陽父母肯定會對他放棄同性性取向去過正常的婚姻生活充滿了希望。徐陽聽出來福慶的意思是讓他把話說得絕對一些,徐陽覺得那樣不好,怎麼不好,他卻有些說不出口。

    “你不承認你跟女孩子不行…你覺得丟人還是你想留一手?”福慶認真,帶著一些不滿,氣憤問。

    徐陽也氣憤了,為了福慶說中的“丟人”和完全莫須有的“留一手。”這件事如果發生在後來他們的相處中,徐陽肯定大發雷霆了,但那時候他們如膠似漆,徐陽的憤怒瞬間轉換成挺難過那感覺。

    “我留一手?…你說這話太傷人…”

    接著福慶一如既往地道歉,抱住徐陽,委在徐陽懷裡…徐陽在家裡一看到父親,原本做充足的心理準備心理建設顯得幫助不大。因為徐陽記憶里就沒見過父親對自己那樣的目光那樣的態度。從小到大,徐陽媽總是對徐陽的不太用功進行批評督促,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徐陽爸基本上對徐陽的聰明和拿回來的成績表現出自豪讚賞。此刻父親的目光是游離,甚至迴避,好像“丟人現眼”的不是自己,而是父親。

    徐陽也索性迴避和父親對視,他得讓自己這顆“玻璃心”變成玻璃鋼心。談話由徐陽母親主持,徐陽努力調整心態,在徐母的引導、詢問下發言,徐父基本上作為一名聽眾。

    徐陽根據自己的切身體驗,說這個情況完全是天生的,完全沒有後天的任何影響。這點徐陽很確定,斬釘截鐵。這就跟從小到大一直被教育愛黨愛社會主義愛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愛英雄一樣,他卻從來半絲也沒愛過他們。目前看,他徐陽就愛錢,因為他不夠富有,還愛成就感,愛他想愛的人,愛愛他的人,愛能把他裝在心裡的那些人,愛他裝在心裡的那些人。

    “你到現在就沒喜歡過一個女生?”徐母問。

    “十四五之前喜歡過,但很朦朧。後來沒有了。”徐陽如實回答。

    “怎麼叫沒有了?周水晶之前你不是有個大學同學,叫鄭萱,我還記得她呢…你們還一起去旅遊過,住你二舅那裡,而且住在一起,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徐陽媽叫了起來。

    徐陽沉默。他難以啟齒。

    “你說話啊,回答我的問題。”

    “您要我回答什麼?”

    “你和鄭萱…你們…”

    徐陽看著母親也顯得難以啟齒。

    “您問我喜歡的。我就說喜歡的。喜歡應該是說…”徐陽找不到詞彙了:“一起去旅行,住一起都不定是喜歡…”

    徐陽看見母親滿臉的不解,錯愕。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徐陽聽見他爸突然長長地出口氣,嘆口氣。

    談話的後一部分都是徐陽媽準備好的長篇大論。她用語重心長、指點江山的口氣,用雜亂無章、來回重複的邏輯和徐陽談話。徐陽不能再像過去,像平時,對他媽的嘮叨採取可理可不理的隨意任性態度,他用心聆聽,梳理邏輯關係,最後找出母親要表達的重點。

    就如福慶預料的那樣,徐母,也代表徐父,希望徐陽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上。

    “回家住,不要自己住,更不能和那個人住一起。你再處個女朋友,也許就能碰到喜歡的。”這是徐母的原話。

    徐陽沒說話。後來他話題一轉,介紹了福慶幾句,說他是哪個地方畢業的,如何要強,如何成績優異,如今工作也不錯。

    徐父徐母沒絲毫表示,回應。

    “你說你這一下午什麼話都不說,你也發表發表意見。”徐母終於把矛頭轉向了徐父。

    徐陽看他爸又是長長出氣,嘆氣。他的目光注視著地面,開口:“每個人的人生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誰也替不了誰。如果你自己不覺得不正常,不以為恥,不想去改變,你就那樣去生活。但你不要要求我們跟你一樣的想法,要求我們理解接納你那種生活,我們做不到…”徐陽爸說著,抬眼看看徐陽,看看徐母,突然間音量加大,像是壓抑憤怒:“反正我是做不到,你自己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徐陽爸說完,起身,要離開客廳。徐母追問他去幹什麼,他說累,躺床上休息。

    “肯定網上打麻將去了!什麼大事上都不能指望他,就會逃避,真是氣死我了…”徐母憤憤地跟徐陽抱怨著。抱怨夠了之後,徐母告訴徐陽,他爸這些日子口腔潰瘍特別嚴重,嘴裡起大泡,什麼東西都吃不了,昨天才好些。

    從父母家回來,徐陽沒有把談話的真實結果告訴福慶,就說還不錯,他們多少能理解點。徐陽說,如果他自戀般誇獎自己,他會辦事,他能忍辱負重,他不希望福慶擔心,他把幸福留給愛人,痛苦留給自己,倒不如說他就是本能地避免聽到福慶有可能因言中而“幸災樂禍”,避免聽到福慶一定會有的嘮叨,避免福慶說他們一個所謂高知家庭竟然如此世俗和粗暴…第十五章

    我問徐陽,在講述趙平前究竟還要鋪墊多少,他回答需要鋪墊的必須鋪墊。

    徐陽說剛開始同居那段日子用蜜月來形容不為過,他們沒有為了誰愛吃咸誰愛吃淡,為了誰做飯誰刷碗,誰要求乾淨整潔誰喜歡隨意凌亂,等等諸多生活小節而發生不愉快。福慶說,能每天見到徐陽,能和他在一起,能感受到他在自己身邊,無論做什麼都快樂。

    福慶說完,問徐陽有沒有這樣的感覺,福慶的問話激發徐陽的思考,他覺得自己也每天都有的幸福感,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每晚被窩裡,他能摟著一個自己非常喜歡的人,之前所有的遺憾不滿,比如不成比例的身材都有種特殊味道的性感。所謂的“特殊味道”就是他熟悉的愛的,因為熟悉因為愛而特殊。徐陽不再需要找些陌生的人,他幾乎完全遺忘約會陌生人的新鮮刺激興奮感,腦子裡就剩下那些上床後的煩躁,失落,無聊感,剩下因為不滿失望,或者被不滿失望而產生的不愉快。

    另一方面的幸福感,是徐陽不再為結婚不結婚,和什麼人結婚,結婚的生活,單身的生活,被束縛後的,失去自由的黑暗,還是寂寞,孤老終生的恐懼,等等這些對未來的不確定而顧慮。徐陽即便在他們熱戀同居穩定生活時,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但他就是沒有了顧慮,他就想著爭取另外一個更好的職位,然後多掙些錢,再換輛更好的車,能帶福慶經常去好餐館吃飯,和他去旅遊…對於徐陽的個性,喜好來說,他非常滿意現在的狀態。

    公司里有同事知道徐陽現在是自己租房子,跟人合住,甚至好像上下班跟人拼車。在這個大都市裡,在這個人人都更,甚至只關注自己的時代,在30歲以下的人感慨著房子和美女都被上一代人掠奪走的大環境中,在這個私企公司里,沒有人有閒暇去在意一個和他們自己一樣掙扎在生活中的人有哪些細微的不同。

    和父母的關係是徐陽心裡的一個痛處。但當福慶問起他,徐陽說既然已經這樣了,負面就不需要多想了。

    “不想它就不存在嗎?…你媽如果找人給你介紹女朋友你見還是不見?”福慶又認真起來,糾纏起來。

    “見還是不見都無所謂,見一個就是讓他們覺得舒服點,又不能見出什麼結果。”

    “也許就見出結果了…”福慶望著徐陽,悠悠地說。

    “我是那樣的人嗎?你這就是不信任我…”徐陽的聲音變得嚴厲。

    “你不知道我多喜歡你,怕失去你…”福慶依然是不滿地,但委屈地說。

    徐陽馬上被打動,他上前摟住福慶,試圖哄他,安慰他。他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現在真覺得沒必要想太多負面的。讓他們知道是禍也是福,我現在一點沒有結婚壓力了,很輕鬆,這是最大的收穫。能補救的只是別讓他們太難過。我相信時間長了都習慣了,會越來越好。”

    福慶那個時候沒表態,沒奚落徐陽的孝順理論,他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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