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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伏地魔,找我幹嘛?!”何雙雙對罪魁禍首不是很客氣。
“什麼底磨?賣出幾部網本了?”電話那邊聲音露著何雙雙認為的幸災樂禍。
“煩著呢啊,別理我!真翻臉啊!”何雙雙一頓煩躁。
“我收留你好不好?”
又呆住了?
“什麼收留?”何雙雙傻乎乎的。
周彥一邊換鞋,一邊開著玩笑:“快點兒著,在哪兒呢?大清早的到處溜達啥。”
何雙雙的心臟一頓亂七八糟跳動,二十個石林媽在合唱喜唰唰,她慌亂了好一會子,看下左右,鬼使神差的就報出地址,心中難免雀躍的再次想犯點二啥的……
沒過多久,狹窄的小巷口開來一輛銀色的車子,周彥搖下玻璃衝著這邊笑眯眯的招手。
何雙雙傻兮兮的笑著,手裡完全不看屏幕的在那裡盲打並發了一條微博:“有個弟弟說,姐姐,我帶你去看金魚吧!”
很多年以後,何雙雙想起那個早晨都深深地認為,那天,不管是誰,只要是個未婚男性都能領走她,不是她二,只是,她就是那麼脆弱,現實逼迫的她已經薄如一張脆紙,便是隨便一呼吸,心就破一個血拉拉的大窟窿,那窟窿里無限循環著幾行大字……
何雙雙,女,三十歲,未婚,嫁不掉有罪,反社會,反人類……
第8章
中興新城一號樓,17-A戶,面積一百四十平米。五年前房產開發的時候這邊每平方米五千,現如今隨著樓價增高,這邊的房價整整翻了一倍。即便如此,這裡都不算是是北拓最好的房子,只算中上等。像北拓這樣的生活水準,上萬的房價原本就不該有,可是偏偏就有了,還到處都是。
有時候何雙雙都覺得很神奇,那些花大價錢買房子的人倒是是誰呀?這麼好的樓,高級到二十四小時電梯都有人看著,何雙雙覺得有些窘迫,雖然看電梯的並沒有看她一眼,她也覺得窘迫,搞不懂為什麼,反正就是像做了壞事被抓住了一般。
進周彥家門的時候,何雙雙想換鞋,周彥抱歉的說家裡只有男士拖鞋,他這裡只有路志青會來,所以男士拖鞋也只有兩雙。何雙雙不相信,表示要巡視一下,周彥很大方的請她隨便看。他是個愛乾淨的人,什麼地方該放什麼東西,這是最基本的。他的家很簡單,該有的東西放在該放在的地方,一切多餘的零碎都沒有,就像一套茶杯應該有可愛的茶杯墊,周彥覺得,茶杯墊是多餘的,所以他家就單調到連一朵裝飾性的假花兒都沒的,雖然豪華,可是卻失了家的味道。
何雙雙穿著不合腳的拖鞋,吧唧,吧唧的做出很大方的樣子,在周彥家晃蕩了一圈後,趴在周彥家的窗戶上看自己家,這種感覺挺奇妙的。她的家又遙遠又陌生,這樣看上去很親切,又有一種想要炫耀的感覺,於是她指著窗戶外說:“喏,那是我家呢。”
周彥端著兩隻馬克杯走進客廳,看著正趴在窗戶上看自己家的何雙雙,便不由止住的發笑,他不是覺得她有多可愛,大清早的,何雙雙的形象並不好,蓬頭垢面的。他想起了那個評價,“爺爺的屁”。
“那裡還能看到市政府呢,成了,喝水吧。”周彥遞過杯子。
何雙雙回身坐好,擺手:“不要了,任何流質的東西我這會子都咽不下。我都不記得我喝了多少豆腐腦湯了。”
周彥又笑,他一看到何雙雙憋不住的就想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何雙雙將兩隻手壓在屁股下下面,捎帶壓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拘謹,她四下打量周彥的家。雖然剛才已經假裝看過了,此刻,她的心思亂成一團漿糊,就這樣跟著陌生的男人回家了?她怎麼就鬼使神差的來了呢?
怪不得她老媽要定了他,嘖嘖……條件還真不錯呢,多好的房子,看這一水的仿古斜鋪磚,混白色的家具都是歐式古典樣子的,看上去就講究。他的沙發是帶著細細碎花的歐式布藝的,頭頂是黑水晶,白色水晶配的完美的水晶掛燈,地板上的地毯與玄關的樣式是一種款式的,最不耐髒的黑色水晶玻璃桌面上,簡直一塵不染,看上去就值錢。不過……這屋子中規中矩的有點……像個樣板間。
“這屋子像個樣板間。”何雙雙很隨意的評論。
周彥點點頭:“聰明,就是樣板間,那時候我是提著行李就住進來了。”
“你可真能湊合,要是我,我就不會這樣裝修。而且這種裝修不適合你。”何雙雙白了一眼,接著繼續四下看。要是她的家,她會買很多很多舒服的毛拖鞋,畫畫的布藝靠墊,要在窗子那邊擺個躺床,再買很多盆景,盆景邊上要買個藤鞦韆,這樣就可以在秋天的中午,端著自己的馬克杯,坐在鞦韆邊,靠著靠墊看書了……
周彥笑了下,並不打算進行深度解釋,那裡住,那裡睡,都是一樣的。衣服放在衣櫃裡,書本放在書櫃裡,家對他來說只是個寄存自己的地方,看的過去就成了,他沒什麼高尚的審美觀。他所生活的環境其實很窄小,即便是家裡後來有了錢,圈子還是窄小。以前,他爹剛發財那會兒,買豪宅,買名車,各種奢侈的衣服皮帶是成打買的。有一度,他父親跟幾個朋友是使勁往所謂的上流社會靠攏的,他們靠了很久,也沒找到所謂的上流社會,還鬧了不少笑話。
各種名牌的手錶,不能在山西特殊路況上行駛的低底盤跑車,莫名其妙的古董,比如號稱是檀香木的梳妝盒,搞不懂他老爹買梳妝盒做什麼?他老爹活的相當講究,在他身邊有保鏢,有女秘書,雖然他沒有什麼公事。
托有錢的福氣,該長的見識都長了,該吃的都吃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世界上永遠有人比你有錢,煤老闆不算什麼,在國外,有的是高消費的地方,拿中國的錢花在國外是超級不值當的,這是周彥跟他老闆一致的觀念,所以,他們還是喜歡在國內呆著。
周彥家的生活,越來越像進入一個怪圈,他老爸,甚至還有一個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的陰陽先生。他爸對那位陰陽先生痴迷到一定程度,信奉到一定程度,人家說本月十五不許出門,他就絕對門檻那邊都不去。人家說,屬兔子的和他命格相剋,他周圍就再也不許有兔子這種形狀的物體出現,玩具兔子都不成。
他爸常說,他住國王住過的豪華酒店,睡外國國王睡過的床。他買世界上最奢侈的高爾夫球桿套具,去全國最好的高爾夫球場打過球,他的教練在國際上享有盛譽,拿過大獎。然後呢?
球桿就用了一次就丟到牆角接灰,周德凡記不住那些狗屁的高爾夫規矩,覺著拖著一根破杆子攆著一顆小球跑這樣的行為很傻。所以,他最終還是回到了看人打麻將這樣的洪流當中去,他認為那才是他該做的事情。
他帶回第一個女人的時候,周彥也曾憤怒無比,很顯然,對方年齡小的可以做他閨女,大吵了一架之後,周彥遠離了父親的怪圈,那之後,就是周德凡帶回各種女人,直至俄羅斯金毛妹子來的時候,周彥都麻木了。最後他留在了北拓,不管周德凡怎麼威脅,他都跟他保持距離。當初看著老爹憤怒,他真的感到解氣,唯一沒料到的是,周德凡會那麼早死。這些日子,周彥常想,老爸,如果你還回來,我陪你玩麻將,我打你看著,你帶什么女人回來我都不生氣,哪怕是熱帶雨林的母猩猩……
“那你幫我看看吧,這家應該怎麼收拾?”周彥開著玩笑,其實他就是想不令何雙雙那麼尷尬。
何雙雙也就順勢站起來,她是搞美術的,對美學還是有些基礎的,於是,她也就是為了抵抗尷尬,隨意的說了起來。
“其實吧,家這個詞,意思很簡單……怎麼擺放,其實大部分人的觀念,是擺給客人看的,這樣想也許是對的,也許是錯的,要我看,還是方便自己為主,你看這裡……”何雙雙說的很認真。
雙手抱懷,靠在家裡的門廊上看著這個女人對自己家評頭論足這樣的感覺奇妙而有趣。他只是聽她說,這裡應該有一幅畫,那裡應該有一副腳墊,那個地方應該有個水晶杯,杯子裡要四季放著白色百合花,為什麼是百合?何雙雙自己喜歡吖!以前……華梅也來,她就沒有這麼多話,次次都很拘謹,叫她來,就像帶她進火坑那般樣子,其實,周彥只是想做一碗手擀麵給她過生日而已。
周彥不用奢侈品的原因特別簡單,那些沒需要,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任何東西,買回來就要有使用它的地方,周彥生活的地方,工作的地方,社交的地方都不需要那些玩意兒。就像路志青,那傢伙夠燒包吧,五六十萬的車開著,複式豪宅住著。這在北拓就相當不錯了。就連他身邊都沒有任何酒會,舞會,派對等等之類的場所,只出現在電影裡的那種場景就活在電影裡,這是中國,家是用來過日子的。雖然,有時候路志青挺失落,做夢都想搞個睡衣派對。
屋子裡很溫暖,緩過來的何雙雙開始不自在。她這才想起,就這樣貿貿然的在大早上來一位獨居男士的家評頭論足實在是太冒失了,她的臉色漲紅,沒話之後,回到沙發,眼睛開始往地下瞄,雙手捧杯子直摳摳。
“說的挺好啊,怎麼不好意思了,上次見面你也不是這樣?”周彥打趣她。
“呃,上次夜黑風高,我羞澀你也看不到啊。現在可是朗朗乾坤之下啊……呃。”何雙雙訕笑調侃。
周彥笑了下,抬起手腕看下手錶說:“廚房有吃的,書房有電腦,你隨意。我中午不回來,外賣電話在廚房冰箱邊的牆上。”
“哎?你去哪兒?”何雙雙驚訝了。
“上班啊,這都八點半了,一會兒會塞車,我上午還有會呢。”周彥解釋到。
“你就把我丟你家,就這麼放心?”真是怪事年年有了,何雙雙對自己都不放心。
“你隨意啊,只要你不嫌累。那邊的大酒櫃最值錢,你要扛得動,就送你……別客氣啊,隨意……”周彥站起來,去臥室拿起外套風衣,就那麼無所謂的離開了,留下愕然的何雙雙,傻站在地板上一臉無所適從。
何雙雙呆在原地看著周彥離開,最開始她的確有一種到處再次溜達一下,窺視窺視的欲望。可是,她還是很快的轉身抱起自己的電腦包,換好鞋子離開這個地方。對於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離得越遠越好,最好一點點幻想的餘地都別給自己,她跟周彥的世界太遠,兩歲對她來說是不可能跨院的鴻溝,這傢伙什麼都合適,就是太合適了,才不可能屬於她。可憐的何雙雙,已經被世界打擊到了沒自信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