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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凱芳剛打發了閨女出門就大哭了一場。
第二天一大早,毛毛就回了娘家。她抹著眼淚,跪在她媽面前說:“媽,您看我啊,我這張臉,是配得上哪位王子、總裁的?我就是個普通人,現在是不好,可是咱得努力不是嗎?我不怕苦,真的。”
後來,姜凱芳也哭了,一直說,她不該逼著閨女找對象,最後弄得閨女去湊合了。
這次嚇得石林不輕,平日在家再也不提什麼周彥不合適啊,哪兒哪兒有個不錯的小伙子啊。
如此,全家人便得了清靜,從此何雙雙對毛毛以及姜凱芳是感激不已。
生活回歸原位,何雙雙忽然就長大了。她不再偷懶,把臥室收拾得乾乾淨淨,以前那些不實際的美夢她也不做了,甚至,她還給自己制訂了幾個計劃。
她忽然就懂了,她曾經活得那麼簡單,可是這種簡單會隨著年份而不再適合她。無論如何,她都要學習成長,即使她的媽媽不願意,她的爸爸不願意,這個家她早晚也是要離開的。
她開始學習烹飪,學習去心疼父母,學習向世界妥協。這事兒聽上去挺悲哀的,可是大家還偏偏就得這麼生活著。
何雙雙的生活在變,周彥的生活也在變。
人生便是如此,以往你覺得你人緣好得滿天下都是朋友,然而也許你一轉身,數來數去,卻發現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個。這個季節,周彥尤其寂寞,唯一能使喚動的,就只剩下了何雙雙。
“我說你,沒事做了,幹什麼每天給我找事干啊,我可是有工作的人。”何雙雙盤腿坐在周彥家的電腦邊上,一邊安裝著自己用慣的軟體,一邊抱怨。
周彥不吭氣,在一邊又是端自己買的蛋糕,又是倒咖啡的,奈何地主奶奶不領情,還在那裡嘮叨著。
“我跟你說,我這幾天接了活,能嫌三萬多呢!前幾天我去應聘了,那家公司的GG部主管又年輕又帥氣,對我的印象還很好。”何雙雙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得意。
倒水的手停頓了一下,周彥笑了,“好事兒啊!”
何雙雙呆了一下,抬頭看他,“哎?不吃醋了呀?”
周彥搖頭,“不吃醋,你出去多看看也好,貨比三家嘛。相親這東西,是越看眼越花,我幹什麼要吃醋啊?”
“誰說我相親了?”何雙雙白了周彥一眼。
周彥說完也沒給何雙雙遞水,自己倒是倒了一杯咖啡,打開電視看拳擊比賽。
客廳那邊,拳擊比賽的聲音越來越大。何雙雙仰頭看看頂燈,撲哧一聲樂了。樂完,她放下手裡的工作溜達到客廳,倚著門瞄他,一邊瞄一邊奚落他,“生氣了?”
周彥冷哼一聲,將電視的聲音調大。吃醋?他還真有一點兒。你說,你天天哀怨著沒人要,自己也就做做好事要了你,但是你這個死女人,竟敢在他的面前誇別人帥氣。
看到周大爺的臉色不好,何雙雙撇撇嘴,走過去坐到了周彥的身邊,一抬手便搶了遙控器,開始找自己喜歡看的頻道,一邊換一邊在那裡嘀咕著:“我就是說說,我現在忙得要死,哪有時間談情說愛啊!哎呀,三十了,愁死我了。”
這是實話,何雙雙最近真的懷舊,回頭看看自己這三十年的道路,沒有一天是嚴肅的,有計劃地活著的,她的每一天都像是為別人而活。一眨眼,眼見著要突破三十歲大關,很多事情她就不再執著。不再強求了,也就在這時,她卻發現剔除一切沒必要的糟粕,剩下的屬於她自己的日子真沒幾日。
從現在起,好好活著,每一分鐘都要為自己精打細算地去努力,去奮鬥。最後,即使這個世界故意遺忘掉了自己,那麼自己也應該能很好地安排自己的每一分鐘!
這就是何雙雙現在的想法,想開了的何雙雙,性格里多了一分真實,多了一分淡然。即便是現在跟周彥在一起,她也沒往大了去想,踏踏實實地安排好自己的感情生活,有緣分就—輩子,沒緣分自己也不後悔。
周彥看何雙雙換台換得有些心不在焉,猶豫了一下,試探地伸出了一隻手臂,打量了一下何雙雙,是摟著她脖子呢,還是摟著她腰呢?何雙雙不會生氣吧?
何雙雙立刻就感覺到了。她故作不知,心裡盼望,臉上卻透著無辜勁兒。
猶豫了片刻,周彥伸出手去抓住何雙雙的手,就像長輩一般拍拍她的手背,心裡在唾棄著自己,自己是傻子嗎?
“愁什麼呢?好好看電視,別亂換台。”
我真是傻子吧?周彥在心裡不斷地罵自己。
何雙雙有些失望,於是把遙控器丟到了一邊,嘆息道:“有什麼好看的,儘是GG,我都好幾年沒看電視了。”
周彥笑笑,眼睛一閉,鼓足勇氣後,他的手順勢又挽到了何雙雙的腰上。
何雙雙的心頓時開始打起了醬油,打了一瓶又一瓶的。她能從周彥的動作里感覺到周彥此刻是尷尬的,只要自己有一絲絲的彆扭,也許,這種感情上的突破就會順勢給縮回去,下一次,便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沒錯,在何雙雙的心裡,周彥就是如此膽小,一點兒都不像他表面上那般溫潤、大氣,他這個人最會裝了。
這次,要好好想想辦法。何雙雙臉色漲紅,裝出有些羞澀的樣子,仰頭看下頂燈,順勢往沙發後面一靠。這下子,你的手想縮回去,那是沒門了!
周彥得到了暗示,膽子就大了一些。他的胳膊挽住了何雙雙的腰,如此近的距離,他能聞到何雙雙頭髮上香波的味道。這種味道酸酸澀澀的,令他有一點感動。
如果摟腰可以,那麼他是不是可以吻她呢?周彥的心七上八下的,心裡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氣,幻想了很多鏡頭。
就此摟過來,用手捏住她的下巴,用最有男人味的方式俯視她,在她羞澀的表情下吻上去?
就此按倒,撲過去,在上空俯視她,然後慢慢地在GG曲中,吻上去?
就此拽過她,緊緊地抱住她,給她安全感。然後再給她一個熱烈的,令她暈眩的吻?問題是什麼吻能令她眩暈呢?
周彥在那裡想著各種念頭,何雙雙的心裡卻覺得無比搞笑,她想笑,卻不敢笑?真的,她就如同周彥心裡的蛔蟲一般,知道他的所有想法。沒辦法,男人與女人的區別就在於此。
電視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體育頻道,拳擊台上,健壯的黑人你來我往,打得十分有力,滿臉是血,只是一點兒都不浪漫……
窘迫的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就那麼一直僵著。一個電話,驚醒了兩個人。周彥迅速地抽回手,何雙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餵?”周彥故作大聲地接著電話,電話里的哭泣聲,頓時將他由甜蜜的尷尬天堂,墮入了恥辱的地獄。
“是周大哥嗎?”華梅哭得很悽慘。
“華梅?”周彥看看表,上午十一點三十分。
“周大哥,您能出來一下嗎?”華梅泣不成聲。今天她沒完成任務,還跟一個顧客吵了架,結果被開除了。
最近她諸事不順,喻夏鴻不是工作忙,就是將他的不忿全部發泄到華梅身上,都是剛出學校的孩子,不管你有多麼遠大的理想,最初到社會,總會遇到理想與現實不符的地方。
喻夏鴻講究吃穿,講究面子,心思敏感。對於機構里的小官僚,他是各種看不上,對此碰壁也是必然。還有,他對華梅身上的一些變化也有些看不慣 了,覺得華梅不知變通,有時候根本不關心他,一門心思就知道打工,打工!有時候聽他嘮叨不到半個小時,就睡過去了。
周彥嘆息了一下,看看坐在一邊認真看比賽,耳朵卻豎起來的何雙雙,心裡穩了穩。過去便是過去的事兒了,既然跟何雙雙在一起了就不能不負責。於是,周彥對華梅說:“抱歉,我現在有事兒。”
說完,周彥就想掛電話,華梅卻在那邊號啕大哭,“周大哥,別掛電話,求你了,別掛好不好?”
周彥嚇了一跳,“華梅,出什麼事兒了?”
華梅在那邊泣不成聲,周彥無奈,但也不想哄,便將電話那麼舉著,等華梅哭完了再說。
哭了足足有三四分鐘,華梅才找到了調子,“對不起,周大哥,我、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從華梅的哭訴中,周彥聽出來,華梅是真的很倒霉。前幾天,華梅想學駕駛,喩夏鴻的車子趕巧借給他單位的領導了,沒辦法,他就借了哥們的一輛車。人家的車也挺好的,是五十多萬的德國車。華梅這日起了個大早,拉了喻夏鴻,找了一個偏僻地兒。還沒練幾下呢,喻夏鴻沒煙了,就下車去附近找小賣店。
也就是這麼幾分鐘,華梅還沒開幾步路,就將路邊一個早起晨練的老大爺給撞了。傷了人的華梅是越來越慌亂她直接踩著油門又將車開上了路邊的花池。虧了是低檔,車速不快,但也將人家車頭磕得凹進去了一大塊。
華梅沒駕駛證,也是倒霉蛋。這大爺的兒子趕巧了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人家不稀罕賠償,非要嚴懲不可。多令他覺得惡劣啊,他老父親的兩條腿,齊刷刷地從關節處被碾了過去。
就這樣,華梅被拘留了。
老大爺的醫藥費一算,前期後期治療費要二十多萬,這還沒算上老大爺傷愈後傷情鑑定賠償。
喻夏鴻的哥們也怒了,人家什麼事兒都沒做,車就被扣了。然而,華梅進了看守所的第二天,吐得昏天黑地的,看守所的女警帶她一檢查,她懷孕兩月,於是她又被提前放了出來。
喻夏鴻是個沒經過事兒的孩子,他也就去看守所給華梅送了一回衣裳,就再也沒有露過面。倒不是說他沒良心,他這幾天正到處借錢呢,碰了無數的壁,越碰越來氣。最後氣得他轉身不管這事兒了,反正,又不是他做的。
懷了孕的華梅被放出來後,人家傷者家倒是通情達理的,你醫藥費、賠償費,別欠了就好,可華梅哪裡有錢?
天下的路,一剎那便走絕了,華梅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茫然地站在城市街頭巷尾,這個城市這麼大,誰都有家,就她自己沒有,連一個能幫她的人都沒有。轉了一天之後,華梅拿起電話,唯一能為她著想的人,世界上怕只剩下周彥了。
周彥聽完,也有些啼笑皆非,自己是不是特別傻?沒錯,他此刻的想法就是這樣的。路志青覺得自己傻,華梅也覺得自己有求必應,自己又不是廟裡的菩薩,他也是有脾氣的好不好!
聽完華梅的哭訴,周彥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了解華梅,了解她的脾氣,了解她的環境,他也知道,如果此刻他掛了電話,這個小姑娘,也許真的會走上絕路。沒辦法,周彥只好問她:“你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