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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錯了,而且是一下錯兩件事。首先,花花還真不太會打籃球,其次,容愷真的是用嘴打籃球。
不過花花很開心,雖然他沒樂,可眼睛在笑,哪怕被人斷球了蓋帽了頭頂扣籃了,也不惱,就那麼盡情的跑著,跳著,找到機會就把球往籃框胡亂一丟,然後在小瘋子的罵聲里繼續活力四she。
“看來新場地很受歡迎。”背後忽然出現的聲音嚇得我一激靈。
我在心裡比了個中指,然後回頭一個立正:“管教好!”
俞輕舟上下打量我,吊兒郎當地撇了下嘴:“少裝相了,去,把金大福叫來。”
我脫口而出:“你怎麼不自己去?”
王八蛋貼湊近我,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俞管教,忽然出現在球場上,容易被球砸著。”
靠,難道籃球見了我會拐彎兒嗎!
“報告管教,我能不能先打聽一下是什麼事兒,我怕金大福打球打得太嗨了不樂意下來。”我八卦,我驕傲。
王八蛋一臉要笑不笑的,就是不說話。
我忽然生出一種被看透的狼狽,操,不告訴就不告訴,我還能死咋的!
轉身正準備進場叫金大福,王八蛋忽然又出聲兒了:“他媳婦兒來探監。”
第13章
金大福有媳婦兒這件事情遠比神六上天給我的衝擊大。幾天前我還振振有詞地教育小瘋子,戀愛自由,人人平等,他金大福又沒騎你身上你總看不過去個什麼勁兒。可現在我有點兒想爬到小瘋子的戰壕了。
王八蛋說這話的時候周鋮就站在我旁邊,我敢拿腦袋擔保他聽見了,可人家依舊一派自然地看著球場,時不時還跟群眾鼓兩下掌。
沒時間給我多想,王八蛋還等著呢。我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去,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視野里就剩下個金大福。眼瞅著到他跟前了,我剛想說話,就感覺有陣疾風從右邊向我飛馳而來,我下意識回頭,然電光火石間又後悔了,不回頭頂多被K個後腦勺,這回是正中面門了!
可已經沒時間再讓我閃躲,能做的只是閉上眼,咬緊牙,順帶心裡頭罵一句王八蛋你個烏鴉嘴——
啪!
球是到了,但沒到我的臉上。疑惑地睜開眼,就看花花站在我面前,原來是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把球截住了。
瘦弱的背影瞬間在我心底高大起來,我想也不想就摸了下他的腦袋:“嘿嘿,好孩子!”然後趁他猛回頭之際火速逃竄到金大福身邊兒,換上另外一幅嚴肅的嘴臉,低聲道,“大金子,你媳婦兒來探監了,管教讓你過去。”
“哦。”金大福的反應出奇的平靜,就好像我說的是今天中午吃饅頭青菜。
我愣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追過去:“喂,我說你媳婦兒來了!”
“我聽見了,這不往過去呢嘛。”金大福一臉“你很莫名其妙”的表情。
說話間我們兩個已經來到場邊,俞輕舟見我把人帶來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金大福連忙跟上,最後就剩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哦,我也不能算是一個人。
還有周鋮。
王八蛋讓我去喊金大福的時候,他就站在我旁邊,我把金大福領回來的時候,他依然站在這裡。我堅信王八蛋和我說的每一個字都進了他的耳朵,當然,如果他先知先覺地往裡塞了棉花,我投降。
“嘿,”我拿胳膊肘推推他,小聲咕噥,“金大福有媳婦兒啊?”
莫名其妙,我的話里就帶出一股鬱悶來,我都鬧不清我鬱悶個什麼勁兒。
而最鬱悶的是正主兒倒他媽不鬱悶。
“對啊,怎麼了?”周鋮把目光從球場上收回來,很自然地看著我,過了會兒,恍然大悟,“原來沒人跟你說過啊。”
“……”
確實沒人跟我說過,但你媽現在是同情我的時候嗎!
“那我好人做到底,”周鋮又說,用一種很微妙的愉悅表情,“他還有個兒子。我想想……該上小學了吧。”
無數禮炮在我的心中一齊炸響,然後,漫天煙花雨。
蛋疼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蛋抽筋更為合適:“那你還和他攪和什麼啊!”
“媳婦兒也好,兒子也罷,現在不是還沒有嘛。”周鋮淡淡地笑,那表情仿佛在說,馮一路,放輕鬆,不用這麼緊張。
媽的這是我樂意緊張嗎?正常人都得是老子這個反應好不好!
“什麼叫現在還沒有?那探監室里等著的是倩女幽魂?”
周鋮指指腳下:“我說的是現在,這裡。”
踩在我們腳下的是嶄新的柏油操場,劣質油漆粉刷的白線在陽光底下反she出刺眼的光。
這是地球上一個非常微不足道的角落,就是拿最先進的衛星來定位估計也要費上一番周折。這裡有四面高牆,無數道鐵門,恐怖的電網,崗樓上的武警不需要理由就可以開槍。
這是另外一個世界,儘管它坐落在地球上。
“那以後怎麼辦?”總有一天我們會離開這裡,回到正常人的世界。
周鋮淡淡地笑了:“以後太遠,等真到了再說吧。”
是啊,以後太遠。
我還有五年半,金大福還有六年半。六年半足夠兩個人結婚生孩子離婚再婚懷二胎了,想得再多,或許到頭來壓根兒是另外一個狀況,反倒白費力氣自尋煩惱了。
五年半啊,那時候三十六歲的馮一路會是個什麼鳥樣兒?想不出來。估計會很慫。周鋮呢?三十七歲再捧本書圖書館一坐就一天?呃,好像也很慫。
對啊,周鋮比我還大一歲。
“等等,”我忽然一把挎住他的脖子,把人拉過來,緊張兮兮地問,“你沒媳婦兒吧?”
周鋮樂了,這回是真樂,笑聲混著熱氣灌進我的耳朵,痒痒的:“你是不是背著我們參加了婦女權益保護協會?”
我沒好氣地把胳膊收緊,企圖勒死他。
周鋮抓住我胳膊,企圖掰開。
我的胳膊因為阻力而沒再收緊,他卻也沒能把我弄開,所以結論是我倆的對抗勢均力敵。
老子,很鬱悶!
“你還挺有勁兒的。”放開他,我心情複雜地稱讚。
周鋮用手比比我倆的頭頂:“我倆其實差不多高。”
我翻個白眼:“這和身高沒關係吧?”
周鋮聳聳肩:“和體位也沒什麼關係。”
我倒塌,你們一個個都是神,都是神!
“我沒結婚,”周鋮忽然又回到之前的話題,聲音不高不低,和平時一樣,“我對女人不行。”
我囧,不知道怎麼接茬兒了。安慰?好像不太合適。節哀順變?估計他能弄死我。思來想去,我最後就來了個乾巴巴的:“哦。”
“不過……”周鋮湊近我的臉,揚起嘴角,眼神忽然曖昧起來:“你嫁的話,我可以考慮。”
我操,你們能理解那種小白兔忽然妖化成半獸人的感覺麼,汗毛全立,立起來還不算,又混搭著雞皮疙瘩呼啦啦往下掉,趕上退毛了!
“徒手什麼的,”我恨恨磨牙,“小瘋子不敢,我可敢。”
周鋮微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不過人倒是退開了。
我在心裡犯嘀咕,今天的周鋮話格外多,也就格外的不正常。不過轉念一想,在這地兒呆久了沒幾個正常的,反倒也就正常了。
交流告一段落,我倆繼續看球,不過很明顯都有點心不在焉。周鋮的心不在焉是他沒多久就把目光從球場上移開了,放到了虛無的遠方,我的心不在焉是發現了周鋮的動作,於是也隨著他的目光遠眺。
可是定格在我們眼中的除了藍天,只剩高牆。
經過多方求證,金大福有老婆這事兒十七號都知道,確切的說連隔壁號隔壁的隔壁號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號都知道就他媽瞞我一個!花花我不說,條件有限,周鋮我也不說,身份敏感,金大福我更不說,但凡有點臉都不好意思主動提,於是就剩下一個小瘋子。但小瘋子不認,原話是——
“怪得著我麼?金大福那媳婦兒是從你手裡奪的?那兒子DNA是你給的?你每個禮拜跟人家搞來搞去?都沒有嘛,你熱心的很可疑哎。”
於是為了洗清嫌疑,我乖乖閉嘴了。
金大福老婆來探監的事情就像一顆石子投進大海,幾乎是轉瞬就被吞沒了,除了我蹦躂幾下,再沒人關心,因此沒兩天我也把它拋到腦後了,就像容愷說的,那兒子又沒我的股份,我急什麼。
可事實上,這顆小石子兒還是激起了淺淺的漣漪。
在那之後的第三個星期五,周鋮不幹了。就字面上的意思,我第一次發現這詞兒還能用得這麼精準。
那是個標準的春夜,氣溫不高不低,小風從密閉性很差的窗戶fèng竄進來,涼慡輕快。月色也很亮,所以儘管已經熄燈,十七號依然在另外一種光明里。
我側身躺著,被子蓋到胸口,胳膊伸出來壓在上面,我喜歡這個姿勢,如果再覺得熱,還可以伸出條腿騎在被子上,既彪悍又帥氣。我祈禱夏天不要那麼快的到來,因為到那時十七號會變成一個大蒸籠,那可真是要命;我想著再咬咬牙,我的刑期就熬過六分之一了;我考慮著明天或許也可以上球場上攪和攪和,順便和花花培養一下階級感情;我盤算著距離上一次老頭兒探監已經四個月了,他還真是說不來就不來了……
我天南海北想了無數件事,就為等待萬籟俱寂然後順利與周公下棋。可天不遂人願,熄燈已經半個多小時了,另一張床上的倆人還是沒搞明白。
擱往常,這時候早就一下一下規律的打樁了,然後金大福會在某個時刻於鐵床咯吱咯吱的哀號里悶哼一聲,再來個長而舒服的嘆氣,我等這般被迫圍觀的可憐群眾就可以跟著長舒一口氣,翻身,睡覺。
但今天例外,很例外。
肌膚的摩擦變成了衣服的摩擦,衣服的摩擦變成了肢體的掐架,鐵窗不再咯吱咯吱,而是咣當咣當,偶爾夾雜著金大福低聲的咒罵。
等待扔靴子的不是我一個,於是容愷抓狂了:“你倆到底干不干!要干快點兒不干睡覺!”
這一嗓子還是有點威力的,那邊兒床立馬就消停了。
我難得站在小瘋子這邊:“大金子,哥兒幾個累一天了,你要換花樣選明後天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