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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很快掃過四周,這是間裝修得豪華的單人病房,空蕩蕩的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現實漸漸清晰,剛才的灰影與呢喃都像是場夢,可桌上放著杯水,沾濕的棉棒還擱在杯旁,空氣中有絲淺淡的香氣,他聞得出來這是屬於顧瓊琳的味道。
灰影一定是顧瓊琳。
而她一定才剛走。
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臟狂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麼,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她。
用力掀開被,他很快下床。
她才剛離,如果他動作能快一點,也許可以在房外走廊上叫住她。
如此想著,他不顧一切地朝門走去,可才走兩步,手背便傳來刺疼。
手背的吊針被扯到,吊瓶杆子被他的動作拉得晃動不已。
礙手礙腳的東西!
他咬牙狠狠扯著吊瓶長管,將針從自己手背上扯離,這樣粗/暴的動作拉傷了靜脈,他手背的針孔處瞬間湧出鮮血,他不管不顧地朝門口走去。
開門,清冷空氣撲來,幽靜的長走廊上除了路過的護士外,沒有別人。
「請問,顧瓊琳在哪裡?她有受傷嗎?」
沒看到顧瓊琳的影子,他抓住了這護士急切問道。
「顧瓊琳?顧女王嗎?她沒什麼事,一直和霍先生在房裡陪你,不過他們剛才好像一起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護士被他嚇到,愣了愣才回答。
和霍行川一起?她還和他一起?!
葉景深眉頭攏起,鬆開了抓著護士的手,恍恍惚惚地走回病房。
門再度關上,他坐到了沙發上發呆。
滿腦袋來來去去,晃動的都是顧瓊琳的身影。
他以為她在身邊,可她還是走了,仍舊和霍行川一起,這是她要給他的答案嗎?
葉景深不知。
就這麼呆坐著,不知多久,久到他手上的血乾涸,門鎖忽傳來轉動的聲響。
門被輕輕打開,有人進來。
他轉頭,眼眸一亮。
「阿琳。」
出口的聲音沙啞難當,他這才察覺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燒疼。
「你醒了?」顧瓊琳露出驚喜的神色。
葉景深霍然站起。她沒走,她回來了。
他扼止不住心頭的喜悅,想衝上前抱她,可腳步還未邁出便已凍結。
門被人全部推開,霍行川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他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提著保溫壺,向來霸道的神色被染出些許溫柔,和顧瓊琳站一起,像對老夫妻。
他的心驟然間結冰似的冷去,膝蓋緩緩彎下,他又慢慢坐回了沙發上。
「你有什麼不舒服嗎?」顧瓊琳快步走過去,邊走邊說著,「我給你買了點吃的,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應該餓壞了,吃點東西吧。醫生說你身體除了輕微灼傷外,還有些腦震盪,要留院多觀察幾天。」
她說著,聲音忽然一停,靠近他的時候,她看到了他握緊的拳頭上不斷滴落的血。
已經凝固的傷口因為他發狠似的攥拳而再度崩裂,血流得比剛才更狠。
「你手怎麼了?」她托起他的手,看著上面觸目驚心的血,心頭尖銳疼起,忍不住揚了聲調。
葉景深默不作聲,也不看她。但顧瓊琳能感受到他身上傳出的寒意與壓抑的怒火。
「叫護士來看看吧。」霍行川已將手裡的保溫壺擱到桌上,正要打開,聞言轉身看到他手上的血,便開了口。
「不必了。」葉景深森冷開口,將手從她手中抽開。
「可你的傷口……」顧瓊琳還想說什麼,卻被霍行川打斷。
「先吃東西吧。」霍行川已將粥倒出,親自送到他面前,「葉總,這次非常感謝你救了我家瓊琳,這段時間你就安心住在這裡,所有一切我都會安排得妥妥噹噹。改日等你出院,我們再親自登門致謝。」
葉景深咬緊牙,他已有些窒息的錯覺。
霍行川稱她為「我家瓊琳」……
他頓時覺得無限嘲諷。
五年前他欠了她一條命,五年後就算他還給她,她也依舊無動於衷,他還能再奢求什麼?
「葉總?」霍行川見他沒反應,試探性又叫了聲。
葉景深猛地伸手,將他手裡的粥打翻,雪白的粥灑了一地,他抬頭,眼神陰鷙地望向顧瓊琳。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答案嗎?」
顧瓊琳失語。
「你做好選擇了,是嗎?」
顧瓊琳視線從他臉上掃過,蒼白削瘦的臉頰,帶著與從前判若兩人的頹敗悲哀,讓她的心似被挖空般疼起。
「走!你們走!我不想再看見你們!」
見她久不開口,葉景深閉了眼,開口逐人。
「你先吃點東西。劉誠替你去處理幾件公務,我等他回來再走……」
「滾!」葉景深暴喝出聲,額上青筋浮在白皙皮膚之下,讓他面容猙獰起來。
他的壓抑已到極限。
「我們先走吧,你在這裡,他無法休息。」霍行川拉住了顧瓊琳。
顧瓊琳將唇抿得死緊,沉默數秒之後,才輕聲道:「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她仍舊,不回頭。
……
從醫院大門出來,煩悶的空氣一掃而空,只余冷春夜晚的寒風。
顧瓊琳攏緊了領口,只覺得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