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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馮櫻沒有對陶櫻隱瞞什麼,她並沒有收白謹的錢,白謹還不能算是她的客戶,所以,對於陶櫻這個當事人的故事,慕馮櫻將白謹的敘述原原本本地對她講了一遍。

    結果,陶櫻差點笑岔了氣,笑得護士都進來讓她吸氧了。

    吸了一陣子氧後,陶櫻對慕馮櫻說:“我現在發現,男人似乎比女人都會胡思亂想,他說我後來再也沒有談過戀愛?他知道什麼呀!他就知道個屁!”

    慕馮櫻:“……”

    陶櫻的故事版本是和白謹截然不同的。

    白謹去了J市以後,找了個工廠做貨源,在一家小商品市場租了一個攤位。攤位費和進貨費花掉了他和陶櫻的所有積蓄,可是他的生意並不好,後來只得接受虧本的現實。

    走投無路的白謹找了一份在車行賣車的工作,他長得帥,又有多年教書經歷,口才還是不錯的,當時老百姓的生活質量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家庭買車越來越多,白謹歪打正著地賺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就在這時,他認識了一個客戶的女兒,那是一個漂亮的富家千金。年輕的女孩愛上了他,她熱烈地追求他,允諾帶他離開車行,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甚至創立自己的事業。  

    白謹把這一切都告訴了陶櫻,他甚至說,叫陶櫻再給他五年時間,五年後,他會和那女人離婚,回來迎娶陶櫻。陶櫻給他的回應是:她再也不接他的電話,切斷了與他的任何聯繫。

    幾個月後,她從老同學那裡得知了白謹結婚的消息。

    陶櫻靠在床背上,手裡繡著一幅十字繡,慢條斯理地說:“我後來當然談過戀愛,還不止一個。”她對著慕馮櫻扳手指,“第一個,是我的同事,他一直喜歡我來著,見我和白謹分了,他就來追我。我和他處了半年,因為性格不太合,也因為他基本知道我和白謹的事,所以心裡還是有疙瘩,我們就分了。第二個,是一個公司職員,我親戚給我介紹的,他人特別好,我也挺喜歡的,但是他媽媽嫌我年紀大,我當時32了嘛,所以鬧了一段時間不愉快,後來我看對方很痛苦,就和他分了。他前幾個月還來看過我,來了就哭,我就勸他別來了,都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幹啥還要叫人家誤會傷心呢。第三個,是我在旅行的時候認識的,在敦煌,我搭了他的車,發現是老鄉,回來就在一起了,不過這段感情也不長,對方是個浪子,沒打算結婚的,慢慢的我們就散了。”

    見慕馮櫻一副聽呆了的表情,陶櫻笑起來:“後來我沒再找,是因為我爸爸媽媽病了,我是獨生女,得回去照顧他們,這一拖時間就過去了。等我爸媽都走了,我就發現,我都37了。後來的幾年,我就隨緣啦,四處走走看看,我爸媽替我留了不少錢,我自己也有不錯的工作,所以這幾年嗖嗖地就過來了,一點兒也沒覺得苦,還挺豐富多彩的。唯一遺憾的就是我身體不好,沒能再多活幾年。不過我現在一個人,無牽無掛,走了以後去陪我爸媽,倒也不覺得有多害怕了。”  

    她真的不太像個將死之人,面上雖然瘦得皮包骨頭,眼神里卻有柔和又閃耀的光亮。

    慕馮櫻問:“你的親戚呢?”

    “他們爭著照顧我,為了我死後的遺產。後來我做了公證,死後財產全部捐給福利院,他們就再也不來了。”陶櫻像是在說別人家的笑話,“小慕,不要相信白謹的話,不要相信男人們隨口而出的誓言,他們愚蠢又自私,在這個世上,除了父母,女人能靠的只有自己。”

    慕馮櫻覺得自己大老遠跑來西安簡直是犯傻,她本來還以為見到陶櫻後能體會到一段刻骨銘心、淒婉悲涼的愛情故事,結果居然是這麼荒唐!

    她吶吶地問:“陶姐,那……婚禮是不需要辦了吧,這樣的話,我就回去了。”

    沒想到,陶櫻眼一瞪,眉一挑,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幹嗎不辦呀,白謹都這麼熱心了,我怎麼好不給他面子。再說了,我真的挺多年沒見他了,這一見面就是和他結婚,哎呦,你說這多有意思呀!”

    ******

    

    慕馮櫻搞不懂白謹的心思,更弄不明白陶櫻的想法,但是她實在不想回去面對許洛楓,於是就順水推舟地在西安待了下來,理理自己的思路,想想未來究竟該怎麼辦。

    她住在賓館,開始的幾天,她作為白謹和陶櫻的中間人,很盡職地為他們那場古怪的“婚禮”忙碌著。白謹說婚禮的一切完全由陶櫻來定,陶櫻也就不客氣地應了下來,嚮慕馮櫻提要求,說要在教堂舉行婚禮。

    她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慕馮櫻帶著她的受洗證明跑了西安好幾所教堂,最終選擇了一所氣勢頗為恢弘的教堂作為婚禮舉辦地。

    她付款時,教堂的負責人向她索要新人的結婚證複印件,慕馮櫻撒謊說沒帶,對方管理也不嚴格,就讓她給混過去了。

    確定了教堂,慕馮櫻開始做起細緻的準備,她聯繫了西安本地的一間婚慶公司,定了婚車、婚禮布置、鮮花和攝影,又去了婚紗店定下了陶櫻的婚紗。

    周日那天,慕馮櫻空了下來,她在醫院陪陶櫻曬了會太陽,陶櫻想午睡了,就勸慕馮櫻回賓館去休息。

    慕馮櫻便告了辭,但是她並沒有回賓館,站在街上,她裹著羽絨衣發了會兒呆,招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說去大差市(西安市區一地名,非市)。  

    車到目的地,慕馮櫻下車後往玄風橋北巷拐了進去,走了一段後她就有些迷路了,實在無法,只能給表哥趙寧打電話。

    趙寧大慕馮櫻7歲,是慕洋姨媽的孫子,曾經在J市念過大學。趙寧在J市時,周末會去慕馮櫻家裡玩,與這個遠房小表妹處得很不錯。

    慕馮櫻問趙寧:“哥,我在大差市呢,你記不記得,當時你幫我租的房子,是在玄風橋北巷這兒的東幾道巷啊?這兒有東一道巷,東二道巷,東三道巷,我問了一下,人家有十一道巷哪!”

    “那我怎麼記得!”趙寧很奇怪,“你事情辦完了?幹嗎跑那兒去?”

    “今天休息。”慕馮櫻微微一笑,“後來一直沒來過西安,挺惦記那老太太的,她好像是姓王,我想去看看她。”

    趙寧知道慕馮櫻的心思,回憶了一下,說:“大概是東四、五、六附近,口子上有家小吃店,那幢房子是暗黃色的。”

    慕馮櫻道了謝,又慢慢地找了起來。二十分鐘後,她找到了。

    那是一幢很簡易的三層小樓,它靜靜地待在巷子裡,有著斑駁的牆面和髒污的玻璃,似乎幾年來一點都沒變樣。  

    只是,小樓門口少了那個一直笑眯眯曬太陽的王老太太,和她那條名叫大旺的土狗。

    慕馮櫻站在樓前往上望,二樓的那個窗戶上貼著大紅喜字,似乎變成了新人的婚房。正在這時,一個中年女人提著垃圾下樓來,她無意間看了慕馮櫻一眼,愣了一下。

    慕馮櫻也看到了她,見那女人在悄悄打量她,她笑起來,說:“阿姨。”

    “……”那女人張了張嘴,叫不出慕馮櫻的名字。

    其實慕馮櫻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她指指樓上,說:“我租過你的房子,住二樓。”

    “哦!哦哦!對!好幾年了呀。”女人笑著拍腦袋,“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西安出差,想來看看王奶奶。”

    “看我媽?唉……”女人有些驚訝,隨即嘆一口氣,“她去世啦,前年,走了兩年啦。”

    慕馮櫻呆呆地看著她,心中突然就變得十分難過。  

    如果沒有王奶奶,也許就沒有現在的她。

    慕馮櫻站在小樓前,女人已經進了樓,行人和車輛的聲音從遠處隱約傳來,慕馮櫻環顧四周,思緒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2005年3月21日,是慕馮櫻20周歲的生日。

    那是一個周一,之前的周六、日,慕馮櫻本來是想留在出租屋和許洛楓一起過周末的,她正在和他熱戀中,恨不得每分每秒都粘在一起,但是慕洋連著打了好多電話給她,叫她周末一定要回家。

    慕馮櫻沒辦法,許洛楓送她回了嘉蘭名居,到家後慕馮櫻才知道,慕洋心急火燎地叫她回來,只是想給她提前過一個生日。

    “爸爸!”慕馮櫻氣呼呼地說,“我周日晚上回來吃個飯就行了嘛,幹嗎非要叫我周五就回來啊!我……我很忙的!”

    慕洋吹鬍子瞪眼:“你個小丫頭能忙什麼,最近有考試嗎?有大作業嗎?有學校活動要參加嗎?我上次打電話去你寢室,小鄧都說最近學習不忙了,都不知道你在忙什麼!成天不在寢室,打電話都是手機打的,你個女孩子家家也太不像話了!你自己說!你是多久沒回來過周末了?上周!上上周!你以為你在北京讀書啊?你是在本地!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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