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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慕馮櫻經歷了不少的事,她終於明白,有些事、有些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
想著陶原的問題,慕馮櫻回答說:“我的確是受了白謹的委託過來的,我當時想,如果陶姐拒絕,我一定立刻就回去。可是,陶姐沒有拒絕,事情就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陶原沉默了一下,說:“我姐姐是個痴人,她的人生原本不該這樣的,碰到白謹,全心全意付出這麼多,最後卻只得了這樣一個結果,說實話,我很替她不平。而且,我也很擔心。”
“擔心什麼?”
陶原笑笑不答,慕馮櫻又問:“陶先生,你也是男人,如果當年你處在白謹的位置,你會做怎樣的選擇呢?”
陶原愣了一下,開口道:“我沒有經歷過走投無路的階段,說實話,我很難設身處地地想。”
見慕馮櫻陷入了沉思,他又問:“慕小姐,那你是女人,如果你是陶櫻,你會原諒白謹嗎?”
“談不上原諒,我會努力忘記他。背著仇恨生活,多累啊。”慕馮櫻緩緩搖頭,“如果我是陶櫻,在白謹領下結婚證的那一刻,我和他就已經沒關係了。”
陶原苦笑起來:“這就是我擔心的東西,陶櫻不一定會像你這樣想。”
正聊著時,病房的門開了,白謹站在門後,眼睛紅通通的,慕馮櫻和陶原走進了病房,陶櫻虛弱地靠在床上,她穿著婚紗,肩上披著白色羊毛披肩,面上神情卻是淡淡的。
她對慕馮櫻說:“是不是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去教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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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的教堂格外得莊嚴肅穆,大雪落下,哪怕小蔡做了浪漫的鮮花拱門,鋪設上長長的紅地毯,也無法抵消掉那股莊重之氣。
儀式安排在下午1點,休息室里,慕馮櫻替陶櫻補了妝,她看起來就像一支快要燃到底的蠟燭,生命力漸漸抽去,小小的燭火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慕馮櫻忍住心中悲傷,換上了伴娘裙,是一件香檳色的長袖加絨短裙,她穿了兩雙絲襪給自己驅寒,還是抵不過陣陣寒意。
陶櫻喝了一點熱水,看慕馮櫻在為自己盤頭髮,她笑著叫她:“小慕,你過來,我幫你盤。”
慕馮櫻依言坐在了陶櫻面前,背對著她,陶櫻拿過發繩,仔細地幫她盤起頭髮來。看著她濃密的長髮,還有頸後白皙細膩的肌膚,陶櫻忍不住說:“小慕,你真年輕,真漂亮,真讓我羨慕啊。我有時候在想,你能和孩子的爸爸重新走到一起,這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不管以前你們發生過多少不開心的事,他總歸是回來了,對嗎?”
慕馮櫻不忍心再騙她,說:“陶姐,其實,我和我女兒的爸爸,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陶櫻很驚訝,“你上次不是還說你和他在一起了麼。”
“……”慕馮櫻不知道該怎麼說,頭髮已經盤好了,她轉過身來,“陶姐,他不愛我。以前不愛我,現在還是不愛我。他心裡愛的只有他自己,哦,還有小桃,就是我女兒。他愛小桃,卻不愛我,他說要和我結婚,其實只是為了給小桃一個完整的家庭。”
陶櫻眨眨眼睛:“他這樣和你講?”
“他和別人這樣說的。”慕馮櫻垂下眼睛,眼角也濕了一些,隔了一個多星期,再一次想到那個錄音的內容,她的心還是鈍鈍地痛,“所以,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正說著,小蔡敲門進來:“小慕,外面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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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馮櫻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到教堂門口,她一眼就見到了十米開外的那兩個人。
雪依舊下得很大,一片一片地像羽毛那般落下,一個小孩子在被雪厚厚覆蓋的糙坪上奔跑,她戴著紅色的毛線帽,頭頂綴著一顆毛絨大球,脖子上圍著厚厚的紅色毛線圍巾,身上穿著白色的小羽絨服——慕馮櫻太熟悉這身打扮了,這和許洛楓給慕小桃買的衣服帽子一模一樣啊!
她又看到了那個高個子的男人,他穿一身黑色大衣,臉上還戴著墨鏡,此時正團起一個雪球向著那小孩子砸去,小孩子沒躲開,被擊中了也不惱,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帽子上的紅球球不停地顫。她也團起了一個雪球,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男人衝去,跑近了才把雪球向著男人丟去。
男人躲閃的時候扭過頭來,就看到了慕馮櫻,他笑了起來,隔了那麼遠,慕馮櫻都能清晰地看到他彎起的嘴角,他向著那小孩招手:“小桃,過來,看誰出來了!”
“媽媽!”
糰子一樣的慕小桃邁著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幾乎是用撲的撲進了慕馮櫻懷裡。慕馮櫻已經完全傻眼了,直到低頭看見女兒熟悉的笑臉,她才反應過來,大聲地喊起來:“小桃!”
她一把把慕小桃抱了起來,緊緊地貼在懷裡,慕小桃往媽媽臉上嘬嘬地親了兩口,高興得搖頭晃腦:“媽媽媽媽,我好想你啊!你怎麼這麼久都不回家!”
慕馮櫻又驚又喜,幾乎說不出話來,和慕小桃親昵了一會兒,她將她放下了地,抬頭去看已經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你的臉怎……”慕馮櫻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傷,話還未說完,許洛楓已經快速地脫下了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今天零下3度,你不要命了?”他語氣有些不好,將她大衣衣襟拉嚴,又去摸了摸她的手和臉頰。
帶著他體溫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慕馮櫻措手不及,想要脫下來,手才動了一下,就被他按住了。
她抬頭看他,猶豫了一下,問:“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小桃……”
“我來找你。”許洛楓把慕小桃抱起來,拉著慕馮櫻走到教堂門口的屋檐下,他輕輕地撣著慕小桃身上、帽子上的積雪,撣完了又去撣慕馮櫻身上的。
慕馮櫻皺著眉頭打量許洛楓的臉,最後實在忍不住摘下了他的墨鏡,看到他腫脹青紫的左眼,她震驚極了:“你的臉怎麼回事啊!你和誰打架了嗎?有沒有去看醫生,這隻眼睛不會有事吧?!”
她的手指撫上了他的左眼,指尖有些涼,許洛楓沒有躲開,反而抬手捉住了她的手。
“我沒事,皮外傷,過幾天就會痊癒了。”他盯著她的眼睛,說,“我和小桃一起來接你回家,你爸爸說等我們回去吃年夜飯呢。”
慕馮櫻提防地看著他:“‘我們’?”
“對啊。”許洛楓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櫻櫻,上個星期你電話里和我說的事,我不同意。”
慕小桃很好奇地問:“什麼事啊?爸爸。”
許洛楓咳嗽了一下,說:“就是媽媽不願意和爸爸結婚的事。”
慕小桃很著急,舉著手說:“我也不同意!”
慕馮櫻:“……”
她瞪著許洛楓:“孩子在這兒,你別胡說八道。你……你這個人也太自私了,你這算什麼意思啊!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的,那天電話里我也和你說得很清楚了,明知道將來會是一場悲劇,我們何必要浪費彼此時間。許洛楓,你自己最最清楚,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一點意義都沒有的。”
許洛楓靜靜地看著她,聽她說完,然後,他說:“那如果,是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呢?”
慕馮櫻愣住了,眼珠子轉了一下後,說:“我不否認,我喜歡你,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單方面的喜歡,並不能算是感情基礎。就像你爸爸當初也喜歡你媽媽,結果還不是一樣。兩個人在一起,每天吵吵鬧鬧,時間久了,就連其中唯一的那份喜歡都被消磨殆盡,剩下來的,就只有一個失望,一個痛苦。”
許洛楓緩緩地搖頭,語氣誠摯:“不,我是說,雙方面的感情基礎。”
慕馮櫻呆呆地看著他,良久後,她搖頭:“不可能,你騙我的,許洛楓,你不要用這種話來騙我,挺沒勁的。”
許洛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了。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像路雲帆那樣熱烈地表白,甚至連小有情調的浪漫暗示都做不到。
一時間,兩個人相對無言,氣氛沉默下來,慕小桃在許洛楓懷裡有些忐忑地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這時,陶原走出來找慕馮櫻:“慕小姐,時間到了,我姐姐身體不好,我們抓緊時間把婚禮舉行了吧。”
慕馮櫻回頭看他,說:“哦,好,我馬上進來。”
陶原看到了許洛楓和慕小桃,問:“這兩位是?”
“這是我女兒小桃,那是我……一個……普通朋友。”慕馮櫻的回答令許洛楓很是不慡,他插嘴道:“我是小桃的爸爸,我姓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