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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川這兩天的日子真是風裡來火里去,明明是炎炎夏日卻三不五時的嚇出一身白毛汗,高利貸的大哥們非但逼得緊,還練就了一身翻臉不認人的功夫,昨天明明說好了一起嚇唬安小意,誰知道臨門一腳他們突然集體失憶,一個個像是被洗了腦,愣是不承認有這麼回事。
俗話說得好,利滾利利滾利,不還就潑油漆,利滾利利滾利,抽筋又扒皮。
王川四處求救無門,走投無路,只好學電影裡那些亡命之徒一樣,來個狗急跳牆,只是這一回沒有高利貸的各位大哥“幫忙”,他得自食其力。
行兇就得有兇器,王川趁著室友不在從他的行李里翻出一套刀具,從剔骨刀、魚片到一直到切片刀、鋸齒刀,絞盡腦汁才選定了一把低於十五厘米的牛肉刀,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裡。
正巧王川的鄰居以開出租為業的肖先生前天晚上喝了大酒,今天鬧頭疼,索性不出去拉活,王川便把車借了過來,提早開到Demon所在林蔭路外盯梢。
安小意出來的比平時早,王川特意戴上一頂鴨舌帽,踩了油門開過去,只等她招手打車,沒想到一直停在路邊的私家轎車前,卻突然冒出個一身名牌倚車裝逼的男人。
兩人就站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聊了片刻,安小意微微一笑,竟然上車了。
王川心裡“哎呦”一聲,剛想作罷卻又覺得可惜,像今天這樣有刀有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機,恐怕再不會遇上了……
於是,他把心一橫,念叨了一句“死就死吧”,腳下倏地踩實油門,慌不擇路的追了上去。
幸好正值晚高峰,無論是高檔私家轎車,高逼格政府用車,我小我有理的Q|Q,或是勞動人民用來掙錢養家的計程車,待遇都是一樣的。
王川也不急著追,就隔著三輛車的空檔,不遠不近的跟著兩人。
直到那輛私家轎車駛進一條美食街,王川便將計程車停在一輛SUV後面,藉機遮掩,然後揣著牛肉刀下來了。
整條街人山人海,王川越跟心裡越涼,眾目睽睽之下借他三個膽兒也不敢持械要挾啊,可是看兩人這樣,也不像是待會兒就走。
再一抬眼,王川就看到安小意和那陌生男人進了一家飯店,他“唉”一聲,原地打了兩個轉,剛要打道回府,手機卻就響了。
又是高利貸大哥的號碼。
王川瑟瑟發抖的看著,直到它成了未接來電,他雙腿一軟,“咕咚”一下跌坐在樹坑裡,垂頭喪氣的像是已經命運打敗了。
……
另一邊,安小意領著陸爵進了一家九宮格火鍋店。
雖說是陸爵提出要請客,可安小意卻堅持地方由她選,剛到這家門口,就能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辣油味兒,陸爵腳下一頓,眼裡閃過一絲嫌棄。
安小意剛好捕捉到,垂眼不動聲色的一笑,率先跨進門口。
一坐下,安小意就喧賓奪主:“這頓飯我請,算是謝謝你告知我爸爸的近況,正好待會兒邊吃邊聊。”
話音一落,安小意也不理陸爵,逕自在單子上畫下一串鉤,什麼豬腦、豬大腸、黃喉、牛百葉、雞屁股、雞爪子之類的,恨不得把器官都掃一遍,臨到最後才點了一小份蔬菜。
安小意還慢悠悠的落下一句:“保准你吃過下回還想來。”
陸爵的眼皮跟著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錯藥。大約是因為前晚葉尋喪心病狂的交了那兩份作業,弄得他飢不擇食,這才以安博爾的小道消息為由,上趕著要充當人肉付款機為由,非要請安小意吃頓飯。
誰知一轉眼,竟是這樣一頓飯——他們外星人最害怕的麻辣口味,恐怖程度僅次於咖啡。
陸爵坐在凳子上,突然替自己委屈,眼眶被熏的已經開始泛酸了,也不知道這時候偷偷時光倒流,再給安小意洗個腦,還來得及不?
誰知安小意這時放下菜單,微微一笑:“哦,這家的杏仁露堪稱一絕,陸……先生,要不要嘗嘗?”
陸爵下意識吸了口氣,頓覺鼻子裡塞滿了辣椒油,咳了兩聲說:“好啊……那……咳咳,那就先來……五碗。”
陸爵定了定神,喝了半杯水,偷偷給自己加油鼓勁兒,再一抬頭,挺直腰板,又是一副美食界權威的模樣,逼格不能掉。
等菜一個個端上來,陸爵掃了一圈,神色越發驚奇。
周圍陸續上課,人聲躁動,店小二吆喝著,客人大笑著,辣椒沫子四處飛濺,陸爵卻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一身筆挺的男士名牌,端坐在凳子上,直挺挺的盯著安小意涮肉,蘸醬,放進嘴裡,呼呼扇著說“好辣”,轉而又是下一口。
這時店裡又來了一撥客人,大門一開,風“呼啦”一下湧進來,九宮格上原本慢騰騰妖嬈的白煙,倏地一下改了方向,一股腦的招呼在陸爵臉上。
陸爵被蒙了一臉迷之辣味,只好默默閉上眼,默默屏住呼吸,睜開眼時,目光剛好略過側前方地板上一隻膽大包天的小強,它正努力越過邊境試圖和他建立邦交。
陸爵臉上的溫度頓時降到冰點,眼睛一眯,放在桌下的手就擺出一個“手|槍”的手勢。
小強騰地原地翻了個兒,肚皮朝天嗝兒屁了。
陸爵成功捍衛領土,志得意滿,這才抬眼,看向對面柱子上貼的那張紙,上面十分不要臉的寫著斗大幾個字:“一塵不染,齒頰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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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安小意放下筷子,喝果汁的功夫看了一眼陸爵,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後知後覺的相當自然:“陸先生吃不慣?”
陸爵:“我不吃辣。”
安小意:“也是,你是美食家,要保持味覺的穩定。”
杏仁露這時端了上來,陸爵一臉的如釋重負,可當他剛拿起瓷勺,就發現邊緣蹭著一小塊污漬,眉頭又立刻擰了起來。
安小意睞了他一眼,仿佛他幹了一件蠢事:“地道的小館子都這樣,髒就要髒的別樹一幟,香也要香的前無古人。我泱泱大國,八大菜系百花齊放,什麼玉盤珍饈、鳳髓龍肝,恐怕陸先生連味兒都沒聞過吧?”
陸爵看了一眼她碗裡一團漿糊的紅紅綠綠:“既然中式菜樣樣都好,安小姐怎麼會做西點師?”
安小意將半盤肉倒進鍋里,抬眼間,竟流露出一種智者俯視傻逼的眼神。
“說是西點,只有技術和用料是外來的,我用的可是國人的智慧,安家祖傳的手藝。就說你面前這碗白不呲咧的杏仁露吧,看著不起眼,卻是這裡的老闆嫡傳手藝,宮廷御用配方,用現代技術也要十六道工序,老師傅三十年的手藝,你卻因為勺子上一點髒就錯過了。”
言下之意,陸爵是見識淺薄,少見多怪。
陸爵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拿起一張紙巾將那瓷勺擦乾淨,默默吃了兩口,這才發現味道驚奇,可他卻強行板著臉,打死也要承認。
吃了小半碗,陸爵放下勺,遲鈍的神經終於拉直了:“今天安小姐帶我來這裡,難道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