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只要再有一分鐘,他就可以飛撲進駕駛座,制服w。
“你可以殺了我,”
誰知,就在他剛要鬆開摩托車的那一刻,w突然在車窗內,迎著風聲一字一句地對他說,“不過,還有五分鐘,那家x醫院依然會變成煙花秀的最終謝幕場哦。”
他聽得雙目一顫,頓時厲聲道,“你說什麼?!”
“那個遙控器只是連結爆炸溶液的一端而已,在那家醫院的地下室里,我還安裝了另外一個定時爆炸儀器,”w在面具後再次發出笑聲,朝他舉了舉自己的手錶,“諾,你看,還有五分鐘。”
孟方言死死盯著w手上的那支手錶,此刻,手錶上正清晰地顯示著鮮紅色的倒計時。
還有4分58秒。
此刻,他面臨著一個選擇——究竟是將好不容易才能活捉的這條ghost的走狗緝捕歸案、順帶挖出ghost的黑色世界,還是放棄這個精心布置數月才得來的機會、前去挽救x醫院裡的上千條無辜生命。
況且,在那家醫院裡,還有那個人,那個他想用盡每一分力氣試圖去漠視、卻依然是徒勞掙扎的人。
“該死的。”
孟方言終於不能自已地罵出了聲,那張永遠淡然而漫不經心的臉上第一次充滿著可怖的憤怒,“你這個該死的儈子手!”
“很榮幸受到你的誇獎,”
在他的視線里,一直戴著面具的w此時突然輕輕抬手解開了面具後的細繩。
“我想,你不會選擇殺了我,此刻的你一定會趕去x醫院,因為你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你最愛的女人在你的眼前灰飛煙滅,我說得對嗎?”
面具隨風從w的指fèng間飄走,孟方言看著那張面具後露出來的臉,瞳孔慢慢放大。
“你還有4分鐘,mars。”
在越野車從他的視線里徹底消失之前,他最後一眼看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
這個人,根本不是所謂的ghost的代理人w。
分明是ghost本人。
**
而此刻,在x醫院的一間手術室里,站在手術台前的祝靜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蹙著眉靜立片刻,她繼續神經緊繃地配合著david和其他醫生的步調,做這場手術的助手醫師。
這場手術已經進行了一個小時,而此刻,病人的情況卻突然急轉直下,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中年男人開始出現失血過多的情況,血壓也直線向下。
手術室內鴉雀無聲、一片死寂,所有的醫生都在盡全力去挽救這條生命,然而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場手術最終的結果如果是失敗,也並不是個意外。
早在進入手術室前,醫院就給這位病患下達了病危通知書,而病患的女兒也鄭重地在病危通知書上簽了字,表示能夠承擔手術的後果。
可是,她不禁懷疑,那個美麗的年輕女孩子,真的能夠承擔這個後果嗎?如果手術燈熄滅,從手術室內推出來的是一具屍體,她真的能夠依然保持平靜嗎?
“v,”就在她略有失神的時候,她突然聽到david在她耳邊說,“你出去吧。”
她一怔,抬頭看向david,英國老頭的五官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此刻那雙眼睛裡並不是對她的苛責,似乎是想讓她做一件其他的事情。
而她也看懂了他眼睛裡的意思。
點了點頭,她轉身離開了手術室。
手術室外的走廊里,此刻孤零零地坐著那個美麗的女孩子,她摘下口罩,坐到了那個女孩子的身邊。
“辛苦你了,醫生。”女孩子側過頭看向她,對她微微一笑,然後似乎沒有再說其他話的意思了。
祝靜看著對方,眸光微閃,“你不問我你爸爸的情況嗎?”
女孩子搖了搖頭,“醫生盡人事,其他的看天命。”
她心中詫異,也不知再如何繼續下去這場對話。
“醫生,”沉默片刻,女孩子這時忽然再度開口,“其實,我沒有要結婚。”
“我的未婚夫兩天前剛離開我,跟著別的女人去了其他國家,今天早上在來醫院看爸爸之前,我自己去拍了婚紗照。”
“我在獨自一人拍婚紗照的時候一直在想,為什麼我的人生會是這樣呢?從小我就因為媽媽離開家而被人嘲笑是個沒有媽媽的野孩子,現在在結婚前又被未婚夫拋棄,最愛的爸爸可能隨時會離開人世,我真的覺得很不公平,為什麼所有的不幸都會降臨到我一個人的身上?”
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哭,她幾乎是在平靜地敘述著這些,甚至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但是,我在想,我總得有翻盤的機會啊,幸福的原理應該都是等值的,如果我的前半生已經遭遇了那麼多的不公,那麼我的後半生就一定會有最美好的事情降臨。”
“所以,我不害怕,如果今天爸爸真的離開了我,我一定會比他想像得更堅強地活下去。”
祝靜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女孩。
她的腦中,此時在一瞬間滑過了無數個畫面,這個女孩遭遇的事,幾乎和她如出一轍,可是對方卻在用這樣的態度面對著自己的人生。
是啊,這個世界是殘酷的,可能你會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在地,頭破血流,再也不想繼續爬起來走下去。
可是,或許就是這一步,今後的一切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雖然我知道可能是我想得太美好了,但是,我覺得一定會有一個比那個混蛋男人更珍惜我的人出現啊。”女孩面對著她,此刻綻放出了美好的笑容,“醫生,你說是嗎?”
這個人一定會比選擇離開她的人更懂得珍惜她。
他一定會跨越所有的千難萬險,來到她的身邊,將她擁入懷中。
無論這條路有多麼險阻。
無論這條路的盡頭是否有終點。
他一定會來。
#
離溶液爆炸,還有2分30秒。
孟方言從邊郊的製造廠來到x醫院的門口,只用了兩分多鐘的時間。
拆彈部隊早已經按照kermid的訊息,等在了醫院的後門,見到他來了,都朝他恭敬地敬了一個禮。
他扔下摩托車,帶領拆彈部隊從後門的通道狂奔進入地下室。
搜索了整個地下室,卻都沒有找到爆炸溶液,此時距離爆炸只剩2分鐘了。
“拆牆。”
孟方言面無表情地對著拆彈部隊道,“敲擊空心的牆面,炸彈就在牆內。”
他很了解ghost。
在實驗室里,ghost也將溶液樣品藏在了牆內,這一次,他一定也會用相同的把戲。
時間一分一秒在走,他一邊敲擊著牆面,一邊看著手錶上的指針。
58秒,57秒……
如果他沒有找到,他和她、還有數以千計的人的生命,就都會葬送在這裡。
50秒,49秒……
他還沒有再看她一眼,今天早上為了避開她,他清晨就提前離開了她的家。
41秒,40秒……
他甚至都還沒有對她說再見。
35秒,34秒……
在剛剛的那一刻,他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即使從今以後他的世界會再次陷入黑暗,他都想要伸手握住他人生中遇見的唯一一束光芒。
“找到了!”
一個探員這時突然說道,“在這裡!”
他猛地轉過身,甚至先一步其他探員,用工具鑿開了牆面。
溶液炸彈安靜地躺在牆內,此刻鮮紅的0:30正顯示在倒計時器上。
“拆除定時器!”
☆、第二十二夜
第二十二夜
**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
祝靜抬起頭,想要從長椅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因為長時間的緊張和唯一的坐姿而發麻了。
“你沒事吧?”身邊的女孩這時發現了她的蹙眉,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謝謝。”她靠著女孩的力量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雙腿,等待著手術室門的開啟。
很快,手術室門被打開,david和其他醫生一起,將病床車上的中年男人推了出來。
“手術成功了,”
在祝靜劇烈的心跳聲中,只見david摘下口罩,對著女孩微微笑道,“接下去的治療如果順利、且病情沒有復發的話,你的父親或許可以出院在家再進行後續的調理。”
祝靜的心一顫,渾身的力氣幾乎都在david剛剛那一句話之後流失殆盡。
她側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子,卻發現始終都微微笑著的女孩子的臉上此刻正流淌著滿面的淚水。
“謝謝。”女孩重複地對著醫生們說著這個詞,然後彎下腰,用力握住了還在昏迷中的父親的手。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從臉頰上滑落下來,掉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慢慢地流淌進父親的手心中。
david此時回過頭,看向默默站立在一旁的祝靜,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孩子,辛苦了,回家吧。”
他從來都知道這個看上去冷漠的女孩,心裡有著一個最柔軟的世界。
祝靜目送著女孩和病床車的遠去,一個人站在空空蕩蕩走廊里,鼻尖終於忍不住微微酸澀。
這是一場毫無任何特別之處的手術。
這場手術和這個世界上千萬家醫院裡所發生的手術一樣,會註定別離或新生的結果。
可是她卻因為這一場普通的手術,從把她深深纏繞多年的黑暗中徹底救贖了。
是的,她沒有決定她命運的權利。
可是她依然可以向上帝爭取。
#
將拆彈部隊從醫院的後門悄聲無息地送回地面,看著他們將爆炸溶液的殘骸小心地裝入特定的容器驅車消失在黑夜中,孟方言靜靜地站立在安靜的倫敦街頭,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就在離溶液爆炸還有10秒的時候,拆彈部隊憑藉專業的素養,用20秒的時間終於成功剪除了連結溶液和定時器的線頭,阻止了這一場爆炸。
拆彈部隊和他在這10秒的時間裡,將她和所有人的性命,從死神的手裡奪了回來。
醫院裡始終有人不斷地進出,他看著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他想,他們這一生或許都不會知道,在今天晚上,在這個醫院裡,他們曾離死神這樣的近在咫尺。
他們也永遠都不必知曉。
抬手打開眼鏡上的通訊器,他聽到kermid如同虛脫般的聲音,“謝天謝地,mars,你救下了這家醫院裡的所有人!”
“moon呢?”
“她在總部的醫療室,已經恢復神智也脫離危險了,w這一拳打在了她的眼角|膜邊上,差一點點moon的眼睛就會再也看不見了,上帝保佑。”
“好。”他說,“我過會就過去看她。”
“邊郊的溶液製造廠被一把火燒光了,局長在爆炸前提前遣散了附近所有的居民和工廠里的工人,因此爆炸後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所有在製造廠的ghost手下無一在逃殘留,眾恐怖組織人員也都被槍斃或緝捕,已經遞交各國安全機構自行處理。”
“辛苦了。”
他的目光此刻看向遠方繚繞在空氣中的煙霧,“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這種溶液的存在。”
這些溶液,今天已經讓無數條人命從這個世界的各地逝去,今晚的天空,一定也都會充滿著這些靈魂的哭泣和悲鳴。
他深深地祈禱,只願他們今後的每一次行動,都能讓這些靈魂再無牽掛地進入天堂。
“只是可惜,讓w逃走了。”
那頭的kermid似乎恨得咬牙切齒,“還有ghost這個惡魔,為什麼,我們永遠都比他慢一步,永遠都被他耍得團團轉……”
“其實今晚那個w就是ghost。”
在關閉眼鏡通訊器之前,孟方言目光平靜地告訴kermid,“並且,他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沒等通訊器那頭kermid發出驚呼聲,他輕輕摘下了眼鏡,收起放進了他衣服的內襯裡。
**
等祝靜從醫院離開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從早上之後,她就沒有再吃過任何東西,可奇怪的是,此刻她也並不覺得餓,只是覺得有些冷。
她想,回到家後,她一定要先打開冰箱,拿出原本準備為那個人做早餐用的食材,給自己烤一個熱乎乎的三明治。
將車停在了家門口的路邊,她下車,鎖上車後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
等走到離她家門口還有五米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原本半蹲在她家門口的人此時在她的視線里慢慢直起身,他的面容還是依然那樣英俊得不真實。
“你回來了。”
孟方言的聲音似乎因為疲憊,有些微微的沙啞。
“我還在想,我應該是先翻窗進去在屋裡等你,還是在這吹著寒風等你,”他看著她,微微揚起嘴角,“但是想了想,為了表達我的誠意,還是在門口等吧。”
她定定地注視著他。
他就在這裡,理所應當,仿佛他從未離開過。
沉默半晌,她還是繼續朝他的方向走去。
“你是不是一天都沒有吃飯?”
等她走到他的面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你自己是醫生,怎麼能不先照顧好你自己?”
“我吃了,早飯。”她說,可說完,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已經徹底啞了。
他也發現了,笑了一聲,微微朝她俯身,“今天可真是糟糕又疲憊的一天啊,就像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
“嗯。”她拿出鑰匙,打開門,“可是也是幸運的一天。”
“我想,”家門應聲打開,他在她的背後說道,“那個中年男人一定會康復起來,而他的女兒,也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伴侶,畢竟她是那麼美麗又堅強,你說是嗎?”
她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忽然輕輕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