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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是坐在那個位置的,分別的時候她看過一眼他手中的票。
“別怕。”就在此時,她耳朵邊的微型耳機里,立即傳來了一道低沉卻又隱藏著溫柔的嗓音,“我在。”
是孟方言。
她聽到他這樣說,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再次恢復成專心看向前方音樂劇的模樣。
原來他一直都在看著自己。
穿過人群、燈光、聲音……他一直在看著她。
在這裡,只有在被他注視著的時候,她不會覺得害怕,反而還會覺得心安。
她明白這個未知的敵人是多麼的可怕而敏銳,所以她絕對、絕對不能先打糙驚蛇。
等第一幕結束,中場休息的時候,祝靜提起裙擺起身,準備去一趟洗手間。
大概在她離開席位五秒後,她身邊的ross也緊跟在她身後,一起朝劇院外走去。
ross是一個高大的金髮帥哥,可是奇怪的是這個人總是很少言笑,渾身始終都充斥著一股疏離而低冷的氣息,不知道為什麼,從直覺上來說,她比起ross來,還對jim的第一印象更好一些。
然而,她很清楚她根本是沒有權力選擇誰來近身保護她的,她也只是這場棋盤裡的一顆子而已。
等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看到ross站在對角牆壁這邊等著她,見她出來,ross不動聲色地側了個身,似乎是在示意她先走。
她垂了垂眸,抬步朝劇院內走去。
這條走道有些長,身邊來往著各式各樣衣著優雅的人,她提著裙擺,一路目視著前方、沒有做絲毫的停頓。
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身後ross好像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轉過身,她看見ross的身影堪堪消失在她身後的拐角處。
她奇怪地蹙了蹙眉,等了兩秒,將信將疑地朝ross消失的那個地方走去。
難道是ross又收到了什麼臨時指令?暫時不需要她進入劇院?他去哪兒了?
一步一步,她走到了那個轉角處,一抬頭,就看見ross那雙碧綠色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正直直地盯著她。
“ross,怎麼……”她張開口,想詢問舉止奇怪的ross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剛說了兩個詞,她就看見ross動作迅速地從身後掏出了一個什麼東西,徑直朝她的腦袋砸了過來。
嘭通——
對方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也毫無抵抗之力,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ross冷漠的臉龐,直直朝後倒了下去。
“任務完成。”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ross冰冷的聲音。
**
趁著中場休息的時間,孟方言在劇院的二樓一邊慢慢步行,一邊用眼鏡掃描著四周的環境和人。
半場音樂會結束,他還是沒有發現一個可疑的人物。
但是他心底非常清楚,最擅長易容和將自己隱藏在人群中的w肯定早已經出現了,只是他們沒有發現他而已。
面無表情地將視線從三樓的包廂收回來,他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再次低下頭看向祝靜坐著的那個位置。
她還沒有回來。
再過了一會,劇院的燈光很快熄滅,音樂劇的下半幕即將開始,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在座位上慢慢地坐了下來。
在第二幕上演了五分鐘之後,他發現祝靜和ross依舊沒有回來。
眉頭一簇,他立刻抬手打開通訊器,對通訊器那頭的jim和moon說,“為什麼v和ross還沒有回來?他們已經去了很久了。”
過了幾秒,通訊器那頭傳來jim的回應,“mars,冷靜,女士去洗手間時間稍長一些是正常的。”
jim雖然說得並沒有錯,可孟方言卻聽得抿起薄唇,腦中更是浮現起了不好的預感。
他從沒有一次比這一次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moon,”轉瞬間,他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你現在去一趟洗手間,我馬上過來。”
沒有說話,但他卻看到moon從席位上起身,朝外走去。
“mars,現在w還沒有現身,我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jim這時在通訊器的另一頭又說。
孟方言卻根本沒有聽他說的話,人已經直接從席位上起身,拉開了包廂的門,面容冷厲地朝樓下走去。
心中那不好的預感,隨著他的步伐越來越清晰,當他走到空蕩蕩的走廊里時,站在洗手間前的moon的肅容徹底印證了他的直覺。
“她不在裡面。”moon看著他,“小賣部我也去看過了,劇院外的所有地方都沒有她和ross的身影。”
孟方言的大腦在聽moon說完這句話後,有一瞬間是完全空白的。
他發誓,在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他從未有過一刻這樣的體會,就像整個腦袋徹底被人用手硬生生地挖了出來,掏空了。
“mars?”moon看他一言不發,向前走了一步,“一定是w乾的,現在v和ross有七成的可能性已經被w的人手挾持了……”
“不,”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件事遠沒有這麼簡單。”
許多細小的蛛絲馬跡,在這一刻,因為觸發了火光,在他的大腦中一個接一個地串聯了起來,“moon,這是l的計謀,l是特意讓我和ross的位置對換的!”
“局長?”moon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你說這都是局長的計謀?!”
“沒錯,”孟方言的面色蒼白得可怖,“局長是故意讓v和ross被w抓走的。”
“或許應該說,局長是故意【讓】ross把v抓走的。”最後的幾個字,他幾乎是從牙fèng里說出來的。
“ross?!”moon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說對了,”就在此時,有一道聲音在他們的身後響了起來。
只見jim脫下了白色的手套,拉開門的簾幕,朝他們走來,“mars,真不愧是你,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就已經識破了l的計劃。”
孟方言轉過身,下顎緊繃,面若冰霜地看著jim。
“三年來,我們的每次圍捕都與w失之交臂,w仿佛永遠先一步知道我們的行動方式和地點,永遠能在我們趕到之前撤離現場,你們有沒有想過,w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沒有當年ghost那樣的組織輔助他,他更不是神和先知,為什麼總是會發生這樣的事?”
“因為我們的人里有內鬼。”
孟方言閉了閉眼,“我很早就已經知道了,我懷疑過ross,只是一直抓不住這個人的尾巴。”
“所以l走了一步險棋,”jim一字一句地道,“這就是為什麼他把ross編進我們小隊的原因,甚至臨時替換ross和你的位置,為的就是方便ross對v下手,讓他徹底露出馬腳。”
在一旁聽得不寒而慄,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ross是內鬼?”
“是的。”jim給了肯定的回答,從懷裡拿出槍,“在ghost死之前,他就將ross安插了進來。”
“mars,請相信,l絕不是故意隱瞞你和moon的,也絕對不是對你們不信任,”jim面容嚴肅地看著他,“為了讓這個計劃順利落實,只有越少的人知道,成功率才越大,因此從最開始就只有l和我兩個人知道計劃的每個環節。”
“不讓我知道,是因為怕我的情緒會幹預到計劃,對麼。”孟方言淡薄地笑了笑。
jim頓了頓,微微頷首,話語直白而銳利,“l很清楚,以你對v的感情,一定會妨礙計劃,更無法破釜沉舟,一舉搗毀內鬼和w的巢穴。”
“呵。”他輕輕地靠在了牆壁上,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額頭,“他一直比我自己都了解我。”
“我當然會幹預這個計劃。”
半晌,他放下了手,面無表情地一拳就砸向了白色的牆壁,“因為我如果知道他的計劃,我從最開始就不會把她帶回來這裡送死啊!”
這是jim和moon第一次看到孟方言如此的盛怒,甚至是跟他搭檔合作多次的moon都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他們所熟知的他,總是一臉雲淡風輕,甚至像是對這個世界毫無一分留戀和情感,對待一切都能手起刀落,不會憤怒,更不會失去理智。
他曾賜予無數人死亡,也曾賜予無數人生還,他冷靜地遊走在這個世界黑白交匯的交界線上,讓敵人聞風喪膽,被譽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旁觀者和戰神。
可是,他已經變了。
現在他們看到的他,會這樣失去理智地發怒,會不按照計劃行事,甚至不顧l的勸阻,拋下一切任務和使命、毅然決然地以另外一個人的面容前往遠隔重洋的凌庭縣。
看著面前陷入了極度憤怒和哀傷的孟方言,閉上了已經蓄滿眼淚的眼睛。
她對他懷抱著的整整十多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徹徹底底地被她自己下決心、判了死刑。
她終於明白,此生她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他的一分愛情,即使那個名叫祝靜的女人死去。
因為那個女人已經徹底地改變了他,是她賦予他血肉,賦予他情感,賦予他重生。
他為她摘下了佩戴一生的面具。
而她,是他的命。
☆、第四十二夜
第四十二夜
**
等祝靜恢復意識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似乎置身於一輛正在顛簸的卡車裡。
因為眼睛被人蒙住了,她只能感覺到四周的環境是漆黑的,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腳,她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繩子緊緊綁住了,連嘴都被人用繩子牢牢地綁住系在了她的後腦勺,而耳邊的通訊器也已經被人摘下,防止她和特工隊取得任何的聯絡。
額頭上依然隱隱約約傳來著之前被重物擊中的劇痛,她咬著牙動了動身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她很清楚,自己正被敵人用車裝載著帶向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在這個時刻,她反而不覺得害怕了,思維也格外地清晰,她仰望著漆黑的空間,心裡整理著這一天裡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她沒有忘記,在她昏迷之前,是ross擊暈了她,並將她帶離勒卡姆劇院。
可以肯定的是,ross是孟方言組織中的內鬼,是敵人的人。
而這件事,孟方言他們知情嗎?如果不知情,他們的處境是多麼危險,沒有通訊器和定位裝置,他又怎樣才能夠找到自己呢?如果他很清楚這件事,他又會怎麼做呢?
也許那個被稱作l的局長,是特意安排她被ross帶走,也說不定啊。
不知道以後活著回到t市,對菱畫和祝沉吟說起這件事,他們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一定都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吧?
可惜,她正在經歷的這些,都是真實的事情,真實得讓她覺得好像在做夢。
……
想著想著,她發現車子似乎停了下來。
很快,她所身在的後車廂被人從外打開,一個男人迎著夜光走進車廂,動作粗魯地一把拽起她的手臂,將她往車子外帶去。
身邊有不同的人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她聽到了一扇鐵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她整個人被推進了那個地方,眼睛上的眼罩也被人從後動作粗魯地扯開。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家廢棄的工廠。
而一盞燈光下,她看到自己的對面坐著一個面容陌生的男人,ross則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目光空洞地審視著她。
那個坐著的男人,十有八|九應該就是w了,她猜想。
w擁有著一頭棕色的長髮,面容意外地英俊而優雅,此刻,只見他緩緩開口道,“你好,venus小姐,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因為嘴巴依舊被綁著,她不能說話,只能用目光冷冷地看著w。
“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的上賓呢?來,趕快幫她鬆綁。”w輕輕拍了拍手掌。
旁邊走來w的幾個手下立刻幫她解開手腳和嘴巴上的繩索,還幫她搬來了一張椅子,她沒有多話,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
“你倒是十分鎮定啊,”
w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她說。
“那你希望看到我怎麼樣?尖叫?哭喊?這些對付你有用麼?”她反問。
w挑了挑眉,笑了起來。
站在w身旁的ross此時恭敬地取來了祝靜放在手包里的手機,遞給w,w接過手機,看了看,對她說,“撒旦協議的密碼在哪兒?”
“我不知道。”
“不知道?”w聳了聳肩,“venus小姐,恕我現在並沒有心思和你開玩笑,你說你不知道撒旦協議的密碼被放在你手機里的哪個位置?”
她搖了搖頭,“從最開始到現在,我始終都沒有親眼見證這個密碼被存放在我手機里的哪個地方。”
w看了她一會,拿著她的手機從椅子上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來。
走到她面前後,w用一隻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聲音溫柔而低沉,“你真的不知道?”
她搖頭。
下一秒,她的左臉上就狠狠地挨了一個巴掌,她覺得自己的整個臉龐連同她的腦袋都懵了,熱辣的疼痛從臉龐開始貫穿她的全身,刺入心扉。
“我再問你一次,”w扇她巴掌的那隻手還停留在空中,“你真的不知道撒旦協議的密碼在哪裡嗎?”
她閉了閉眼,再次搖頭。
啪——
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右臉上,鮮血從她的嘴角處慢慢滑下,滴落在了她紫色的裙子上,觸目驚心。
她忍受著劇痛,抬起臉,用盡渾身的力氣狠狠地瞪著w。
w看著她的眼睛,半晌,英俊的臉上浮現起了嗜血的笑容,“眼神不錯,本來我還想憐香惜玉的,但是現在看來,你骨頭這麼硬,好像沒有這個必要了。”
“來,打到這個婊|子願意說真話為止。”w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朝自己的椅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