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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靜看著原本站立在兩旁的w的手下在w的一身令下後,立刻二話不說地朝她圍攏了過來。
一個接著一個響亮的巴掌,以及落在她背部的鞭子和拳腳……她在蒼白的燈光下承受著每一下的重擊,卻始終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她的嘴唇因為被她的牙齒緊緊咬住而滲出了血,她的渾身上下都被忍耐劇痛的汗浸濕,她的思維已經不再清晰,所有的感官都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接近麻木。
不知這樣地獄般的折磨究竟過了多久……直到她的意識已經半昏半醒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下巴再次被w抬了起來,他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著她的眉心。
“那麼一張美麗的臉孔,真是可惜了。”
w舉著槍,一字一句地對她說,“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在哪裡?”
她的視線是模糊的,濃重的血腥氣里,她動了動麻木的嘴唇,努力牽起一個笑容,“我……不……知……道……”
“就算……我,知,道,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
有一個瞬間,她的眼前好像浮現出了孟方言的臉龐。
那抹永遠掛在唇邊的淡淡的笑和他看著她時的眼神,她一輩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如果……她今天死在了這裡,他知道後、會不會感到一絲心痛?
畢竟,這所有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她自己親手對他打開了她世界的大門,她想她一定是發了瘋,從最開始她同意讓他住進自己的家裡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發了瘋、著了魔。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那一天,他有如暴風般闖進了她的世界,就這樣從此扎了根,任憑她想怎樣抹去,都依然在這裡。
她一直是知道的,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離她是那麼地遙不可及,他的生命比起她的,要特別得太多太多,他在從事的事業,或許她一輩子都不能理解和接受,但是她還是為曾經靠近過他而感到欣慰。
在離開凌庭縣的時候,她就很清楚,這一去,可能真的是有去無回。
但是她還是來了。
雖然他們永遠是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可是哪怕是短暫的相交也好,她也願意為此慷慨赴死。
只為,只為了能夠在他的世界裡短暫綻放。
可惜,她沒有機會再對他說出真話了吧。
他們兩個人的這一輩子,直到她將要死去前,都總是在自欺欺人。
w的臉龐徹底冷了下來,那隱藏在那虛假的溫柔下的狠辣和殘酷立時如瘋狂的植物般破土而出。
“你就那麼愛他嗎?”w靠近她的臉龐,聲音陰冷如蛇蠍,“你就那麼愛那個從頭至尾都在利用你、甚至不惜會踩著你的屍體前進的男人嗎?”
“為了他所謂的使命,你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是這樣嗎?”
祝靜聽完w的這句話,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一滴晶瑩的眼淚,以一閃而過的速度,消失在了她的鬢髮里。
“如果你還這樣堅持的話。”
w的手指慢慢開始彎曲,“那麼,抱歉了,venus小姐。”
一片死寂。
可在電光火石的那一秒,原本仿佛已經垂死而毫無抗爭之力的祝靜忽然用左手從自己的裙擺里抽出了那把出發前孟方言藏在她大腿旁的刀。
然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不要命般地抬起手、捅進了身前w的小腹里。
w的眼睛也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銀色,他憤怒地張開了嘴想要怒吼。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尖銳的刀把在他瞳孔瞪圓的同時,也準確地、深深地、毫無任何偏差地進入了他的小腹。
他瞪圓了眼睛,猛地朝後倒在地上,斷了呼吸,鮮血從他的身體裡綻放開來,血液瘋狂地繁殖在冰涼的土地上。
而他手中的槍也依然在落地前發出了一聲槍響。
“砰”地一聲,從祝靜的眉心偏離開來,打在了她身後的一根柱子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對這個突變做出任何反應,目瞪口呆地頓在了原地。
就在此刻,工廠的大門被人從外猛地砸了開來。
孟方言劇烈地喘息著,他手持著一把槍,一動不動地站在工廠的門口。
他的眼睛是赤紅的,紅得仿佛將這個世界都染成了紅色。
ross看到他時,終於從w死去的震驚中緩了過來,抬起手就開始朝他開槍。
可是他甚至都不躲避ross的槍子,他一邊大步朝里走,一邊不停地對著這個工廠里還活著的每個人開槍。
一槍又一槍,槍槍致命。
沒多時,一具又一具溫熱的身體在他身邊倒下,鮮血飛濺在了他的臉龐上,衣服上,皮膚上,他卻仿若未知。
他恐怖如來自地獄的死神。
ross也被孟方言這樣見佛殺佛、見人殺人的模樣給略微震撼了,可惜當他還未來得及再開槍時,孟方言已經一步來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抓起他的脖頸,面無表情、硬生生地折斷了他的脖頸。
“咔嚓”一聲。
他鬆開手。
ross的屍體頹然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孟方言在原地停頓了兩秒,轉身抬步朝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走去。
祝靜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浴著血如閻羅般的男人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她輕輕咧開乾枯的唇,笑了笑。
幾步的距離,他走到她的面前,扔下了自己手裡的槍。
然後,他的膝蓋微微彎曲,“撲通”一聲,跪在了這張椅子前。
他顫抖地用手抬起了她的臉頰,那雙褐色的眼眸已經慢慢泛起水光。
“我用……你給我的……那把……刀,殺了,w……”她垂下頭,用輕如耳語的聲音對他說,“我……也……殺,人了呢……”
他捧著她的臉頰,仿佛捧著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珍寶,他湊近她,低下頭用顫抖的嘴唇吻住了她的眼睛。
“你……來……了……”她笑著流下了眼淚,“我,還是,等……到你了……”
然後,她閉上眼睛,頭輕輕地垂落在了他的掌心裡。
孟方言這一輩子從未流過一滴眼淚,哪怕被敵人折磨得快要死去,他的眼眶都從未濕潤過。
而在這一刻,一顆眼淚終於慢慢地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他從胸膛里發出了一聲痛徹心扉的叫喊。
“啊——”
那是困獸被追逐到窮途末路時才會發出的悲鳴。
痛入骨髓,鑽心剜骨。
☆、第四十三夜
第四十三夜
#
倫敦的天色微微泛起光亮。
一個半頭銀髮的男人披著拂曉的光,大步走進醫院,他在特定醫護人員的指引下,一路穿過走廊,來到了這一層最靠里的一間病房。
“l。”
守在病房門口的jim和moon還有其他特工看到他後,俱都肅容朝他行了個禮。
l在窗邊站定了腳步,雙手背在身後,開口道,“情況怎麼樣。”
“那位東方女人已經脫險了,”moon回答道,“傷口雖然都不是致命傷,但是失血情況還是比較嚴重,並且精神上也受到了一定的損害,她需要一段時間的靜養。”
l呼吸了一口氣,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眉目間是一夜間倍增的蒼老,“mars呢?”
jim和moon對視了一眼,jim向前一步說,“萬幸,他只受了點輕傷。”
“但是他不願意休息,一直都在venus的床邊陪著她。”
“為期三年對ghost團伙的圍剿到今日宣告圓滿結束,內鬼ross、w以及w餘黨已經盡數清除,”moon說到這裡,艱難地頓了頓,“共計四十人,全數死於……mars之手。”
“l,我能否請求你不要責罰mars,即使他觸犯了世界各國安全平衡法則,”moon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是他並沒有做錯,他殺了那些早該下地獄的惡魔,為三年前去世的kermid和所有探員都一洗血仇了啊……”
l聽完,重重地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你們兩個回去吧,”
半晌,l抬起手,拍了拍兩位得力下屬的肩膀,“辛苦了。”
等jim和moon離開後,他走到病房的門邊,輕輕打開了門。
病房裡沒有開燈,只有從窗簾外透進來的微弱的晨光,l關上門,朝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的孟方言走去。
孟方言一動不動地坐在祝靜的床邊,他的脖頸和身上都纏著繃帶,他面對著病床上沉睡著的女人、沉默得如同一座雕像。
“l,”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極慢極慢地開口道,“我需要一個很長的假期……直到她徹底康復為止。”
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乎無法辨認。
l看著他的背影,想像著這個男人究竟是怎樣憑藉著一己之力,活生生地殺死了w以及其所有餘黨,那之後去清理現場的探員,甚至因為那極度血腥而殘忍的屍體現場而忍不住嘔吐了出來。
甚至,局裡的許多人,都開始改口將他從【戰神】,稱作為【死神】。
“多久都可以。”l說,“只要你還會回來。”
“謝謝。”
在說完這兩個字後,孟方言沒有再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l望著這個他自認為最得力的下屬,這個他在倫敦街頭發現後帶回組織、親手栽培、歷練成世界上最頂尖特工的男人。
他看得很清楚,這個男人身上曾被稱作為神話的一切,都在這個血光之夜被徹底洗刷殆盡了。
“mars,你的身上有一分我的影子,這就是為什麼我會那麼了解你的緣故,”
l走到他的身後,輕輕將手掌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所以我不會向你抱歉,即使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依然會布置這個棋局,將你和她都算計其中,哪怕你們兩人都因此死去,哪怕她根本沒有義務來承擔這些,哪怕她本可以過著一生無憂的生活,永遠都不會沾染上這個世界的鮮血。”
“就像娜塔莉,哪怕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都會選擇先去救平民,再去救即將要被槍殺的她……”
l永遠冷靜而沉著的臉龐上此刻流露出了從未有人見過的哀傷和悲涼,他的話語最終消失在了顫抖的尾音里。
孟方言閉上了眼睛,他交叉十指捏緊,重重地抵在了自己的額頭。
“可是,mars,你依然要比我幸運得太多了,”
良久,l收起了手,轉過身,朝病房的門口走去,“她現在依然還活在你的身邊……”
等l離開病房後,孟方言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他抬起頭,看向病床上戴著氧氣罩、昏迷得仿佛已經失去聲息的人。
他能夠清楚地看到,氧氣罩依然一次又一次被她呼出的氣所模糊,監護儀上的波紋依然宣告著她生命的跳動。
在這一刻,他蒼白的臉龐上,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睛再次微微泛起紅。
l的這句話,像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從這兩天生不如死的夢魘中拉了出來。
因為在她昏迷的時候,他的眼前總是不斷地在回放著那天她渾身是血、流著淚倒在他臂彎里的模樣,他夜不能寐,執著地思考著如果他再晚一步趕到那裡,還能否看到她鮮活的臉龐。
哪怕他的手上沾上了那麼多的鮮血,都無法彌補那一瞬間他痛到幾乎死去的窒息。
如果,如果她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那麼,他從此一生都會墜入徹底的黑暗,永遠、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可是現在,她活著,她依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她很快還能再次睜開眼睛,看到這個她深深熱愛著的世界。
她還有那麼多需要做的事,她還要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還要負擔起照顧凌庭縣那麼多孩子的責任,還要張開雙臂擁抱她的朋友,還要去看這個世界上更多的美麗。
她還活著。
這比什麼都重要。
**
祝靜在第三天的傍晚時分,終於醒了過來。
慢慢地睜開眼睛,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趴伏在她床邊的孟方言,他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下巴上都是胡茬,英俊的臉龐消瘦得幾乎讓她快要無法認出來是他。
她看了一會,動了動身體。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猛地直起身,下意識地就一把緊緊握住了她放在身側的手。
他抬起頭,當他看到她依舊虛弱蒼白的臉龐和睜開著的雙眼時,有一瞬間幾乎無法言語。
過了好一會,他的喉結上下翻滾了一下,才低沉沙啞地開口道,
“……你醒了。”
她不能說話,只能輕輕點點頭。
那一刻,她親眼看到他黯然無神的眼睛裡折she出了無比耀眼的光芒。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眼神。
然後,他又慌亂地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還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杯子,再踉蹌地疾步離開房間去找醫生。
她看著他的背影,聽著門外他說話的聲音,心裡微微泛起酸澀,這種酸澀,甚至從她的心臟,蔓延到了她的五臟六腑。
渾身上下仿佛要撕裂的疼痛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就開始折磨她,可是她卻不敢告訴他,因為她知道,在她昏迷的時候苦苦等待著她醒來的這個人所經受的痛不欲生,絕不會比她少分毫。
她本來都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他了。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滿身的傷痕和心臟依然溫熱的跳動,已經是上帝賜予她最大的仁慈。
…
醫生來給她做完診療,並叮囑完了要注意的地方後,很快便離開病房。
而孟方言也總算在她接受診療的這段時間裡,被門外的探員同伴逼著去換了一件衣服,稍稍洗了一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