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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走進病房,下意識放輕了手腳,還不忘黑著臉回頭叮囑:“你們都輕一點!”她從床底下將那古香古色的餅乾盒子翻出來,拿給方果他們看。
方果接過盒子,又隨手交給一名記者。
這記者之前看過別的記者封盒子,此時輪到自己嘗試,居然有點小激動。
饕餮小食店的所有食盒在開口位置設計得都非常別致,上面有個小小的卡扣,因此封盒子時不需要任何的膠帶,只需要將卡扣扣好,就非常結實。消費者們收到盒子時,卡扣是扣死的,等到打開盒子時,卡口自動會鬆開,平時想要將盒子關上也沒有問題,而且如果不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想要以開箱貨偽裝封箱貨,通常來說是不會有人去研究那個卡扣的,所以也很難發現卡扣重新扣死,盒子就會壞掉這個神奇的現象。
記者費了半天勁,只聽輕微的咔噠一聲,盒子的卡扣重新扣死,眾人屏氣凝神地盯著盒子看,還有記者讓攝影師開了攝像機,要將盒子的變化記錄下來。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盒子卻安然無恙。
女人不知道這一群人圍著個盒子看什麼,便對方果道:“你看看,這沒錯吧,是你們店鋪的盒子吧!”
方果又將自己帶來的盒子,交給另一個記者,那記者也同樣將卡扣扣死,然後也就是一兩分鐘的時間,那原本做工精美的盒子開始漸漸變形,像是被壓縮進真空空間一樣,迅速枯萎乾癟,最後在女人驚恐的目光中,變成了一小撮黑灰。
“你,你們做了什麼!”女人驚呼。
方果道:“您看,這個才是我們店的盒子呀,您那個餅乾盒是仿造的。所以我才說您購買的餅乾是假貨,請您以後不要再指責我們的店鋪了。”
女人面色一變,立刻改口:“這個盒子被人換過了!對,肯定是被你們換過了!我白天離開病房一段時間,回來總感覺哪兒不對,原來是有人偷偷溜進來過!”
方果這回真的變了臉色,她一直覺得,有可能女人也是不知情的,有可能她也是被假貨欺騙的受害者,所以一直沒有過於苛責什麼,只是想努力解釋,澄清真相。然而直到此時,看到女人為了坐實他們的餅乾有毒,居然隨便就能改變說辭,她便確定,這女人並不是被騙,而是故意誣陷。
女人還想破口大罵,用這種方法來給自己增加底氣,卻忽然覺得渾身一毛,只見那長得軟軟糯糯,看著好像特別好欺負的女孩,用那雙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自己,怪滲人的。她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走法律程序吧。”方果說。
女人有點心虛,“什麼?法律程序?你們,你們憑什麼……”
“我們會委託律師對你提起訴訟,並同時報警,控告你欺詐。”一個清冷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記者身後響起。
女人這才注意到說話的男人,很奇怪,這男人明明長得非常英俊高挑,站在人群里絕對是回頭率百分百的類型,可是她居然一直沒有注意到他。
不要說女人,就連這些記者,其實也一直沒有注意到陸文修。
說來也是奇怪了,明明陸文修一直站在方果身邊的,可是這一路從牙醫診所到醫院,他們這些人不是被青匪的臉吸引,就是被小食店的盒子吸引,明明是這麼無法讓人忽視的氣場強大的男人,居然誰都沒拿正眼瞧過。
普通人自然無法理解這其中緣由,因為陸文修一直在用陣法遮掩自己的存在感。正是因為先前的存在感太低,所以此時他緩步走出來,才會讓人感覺到壓迫。
“如果走法律程序,很多證據都可以調取。你最近的銀行`卡戶頭收支明細,病人腎衰竭的病例分析,還有歷年來全國範圍內的診病記錄……”陸文修一邊說一邊走近女人,語調毫無起伏,目光冰冷淡漠,他走到女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最後極輕緩地一笑,低聲對女人道:“你猜猜,我們能不能找到你小孩三年前在某家地級市醫院的確診病例?”
女人渾身汗毛倒豎,抬頭對上年輕男人的視線,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再也沒有剛才的囂張。
她的兒子的確是在三年前就已經腎衰竭了,可是因為地方小,醫院又沒有聯網,她以為不會有人查到的。
話已至此,無需再多費口舌,陸文修攬住方果的肩膀,輕聲說了一句“我們走”,然後竟真的向病房外面走了。
“我需要錢給我兒子治病!”女人突然開口,神情竟然十分平靜,完全和之前那市井刁民的潑婦形象判若兩人,“我需要很多錢保住我兒子的命,所以即使是污衊別人,敲詐勒索別人,甚至殺人,甚至放火,只要能有錢給我兒子治病,我都會幹,而且絕不後悔。”
從牙醫診所到醫院,一些記者的直播就沒有關過,所以這番話說出來,等於是徹底給饕餮小食店澄清了謠言。
方果看著女人因為生活困苦而顯得格外蒼老的臉,明明紅著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卻偏要惡狠狠瞪著陸文修,她忽然開口道:“可是如果你出了事,被捕入獄,誰來照顧小孩呀?”
女人神情一震,眼淚順著臉頰躺下,卻不再是之前的嚎啕大哭。
方果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和筆,寫了個淘寶帳號和密碼,撕下來放在小男孩的床頭。
“我的饕餮小食店應該有改善腎臟功能的東西,你如果感興趣,可以去看看的。記得要用這個帳號登錄哦。”
如果女人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博同情推脫責任,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像肖老師那樣為了孩子可以奉獻一切的母親,她會去饕餮小食店的,因為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哪怕只有百分之一治癒孩子的希望,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嘗試。
而如果她去了小食店,並且登陸了方果給她留下的那個帳號,就會發現,帳號裡面已經放了五千元的代金券,足以讓她負擔得起一個療程的腎臟調理。
回家的路上,方果一直看著窗外,很久之後,才問陸文修:“陸文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女人是故意誣陷我的,而不是被騙買假貨的?”
陸文修轉頭看向方果,女孩趴在車窗邊,只露出個小巧的後腦勺給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實如果我們早就告訴所有人盒子的防偽功能,說不定今天就沒辦法拆穿騙局了,因為造假的人肯定會提前準備好一個真的盒子,再把毒餅乾放進去,反正只要卡扣不扣死,盒子就不會發生變化的。或者郵寄的時候乾脆不要扣卡扣,直接用膠帶封好……太多漏洞了。”方果繼續看著窗外說,也不知道是說給陸文修聽,還是自言自語。
“可是,我們最開始設計盒子,是為了保護消費者不被騙呀。”方果終於回過頭看陸文修,黑黑的眼睛在窗外路燈的映照下,顯得特別明亮,“我們在盒子上布置陣法,不是為了保護我們不受誣陷的。”
陸文修抬起手,輕輕放在方果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