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當然,作為他的朋友。我的確知道他在哪。”
“在哪?”
“抱歉,不能告訴您。”
章南正一聽便火了,他拍了下桌子:“陳律師,你別忘了,這麼多年,看秦知的面子我們給了你多少案子,無論是我的公司,還是那秦知那邊的案子都便宜你了,做人不能沒良心。”
陳律師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封解約書放到桌子上推了過去:“這是我的良心。”
他說完,又拿出幾張表格鄭重其事的推到這兩人的面前:“我從成為兩公司的法律法務之後,六年來,先後辦理各種訴訟,處理法律相關工作共計三百五十件,雖然不是業內最好,但是總算也對得起那份酬勞,這些案子的勝率基本做到了百分之八十。在這裡有些事情我想我們有必要溝通一下,那就是我的律師行跟貴公司從四年前起,就是合作關係了,你們跟我並不存在上下級的管理關係,所以今天,根據當初的協議,我交這份解約書。我是看錢干工作,但是,那也要挑個舒心的環境。最近律師行業務繁忙,怕是無法再跟貴公司合作了。”
朗凝將那份文書推了回去,笑了下:“陳律師,相處幾年,我從未有過不尊重,甚至有時候我還叫您一聲陳大哥,你剛到我們那裡做一般法務的時候,只是個小律師,但是我依舊信任您,您看,我們一向合作愉快。解約就太意氣用事了。”
陳律師也笑了下,他端起一杯剛叫的白水喝了一口,想了下說出了一番這兩個人都意想不到的話:“沒錯,幾年前,我只是一個到貴公司打工的小法務,那些年真的很倒霉,妻子得了白血病,孩子剛兩歲。上海有好一點的工作我都不敢接。後來……進了貴公司,歸秦知先生輔管,我記得妻子去世那天,我家親戚朋友就像說好了一般,一起到家裡來要帳,我不恨他們,因為誰家都要生活。但是我的確又沒錢還,我家房子不大,就是四五十個平方米,但是賣了房子,依舊不夠。我想了,房子沒了後,我就跟孩子搬到郊區農村租房子。說實話,當時很絕望,這個時候秦知敲開我家門,帶來了有零有整的六萬三千四百塊錢。真的,我個大老爺們說這些話真的肉麻,秦知是我恩人,做人不能沒良心。”
端起杯子轉了幾圈,陳律師聲音慢慢放緩:“秦知當時對我說,不急還,他不等錢用。還完債,秦知在郊區公司的舊宿舍給我找了一間房,不要錢的那種。我說我一輩子報答不完他,他說了,我是公司員工,為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這是應該的,我的工作做得好,公司離不開,公司為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不必懷著那樣報恩的心情,付出勞動,踏踏實實工作才是他最需要的。拿了錢欠條要打好,親也兄弟明算帳。
大家都說我們是朋友。其實這麼多年來,他跟每位員工都走得很遠,保持了一種絕對的距離。他就是按照一位合格的經理人的工作法則在做,他尊重且貼心的為我們排憂解難。後來,事業慢慢做大,經濟上逐漸緩過來。我有了自己的律師行。又從新跟貴公司簽了合作協議。
這些年所有的法律代理案件我都按照標的一半給貴公司半價作為報答。貴公司的法律中心的工作也從不敢掉以輕心,每件都自信做到了全力以赴。貴公司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一間舊宿舍。我還貴公司六年人情。但是,秦知的,我要怎麼還?面對傷害他的……”
朗凝大眼睛一挑:“陳律師,你這是為秦知叫屈了?從沒人傷害過秦知,我認識他到現在,哪一件事我不是順著他。哪一件事不是我在頂,我是個女人。面對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我還不是護著他。我扛了多大壓力,你們誰能知道?他秦知知道嗎?他那個脾氣能活活迫死我,他連半句好聽話都吝嗇說!”
朗凝激動的渾身發抖,大眼睛終於憋不住的掉出了眼淚,一條一條的落。看上去真的算是楚楚動人,引人憐憫。章南正心疼的摟住她安慰。
陳律師上下打量著朗凝終於很遺憾的聳下肩膀:“我一直認為您是個有福氣的……算了,就這麼告辭吧。今後還是祝願兩位大展宏圖,生意更上一層樓。這是我公司的名片,這還是第一次給你們呢,有案子多多照顧我的小律師行,當然,請相信,我們一向是業內最好的,不過,今後……收費上今後就不照顧了。您看這收據,您還是打了的好。不要叫我難做。相信郎經理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對吧?”
朗凝一怒之下,拿起餐桌子上的筆簽了收條,接著氣哼哼的死盯著陳律師。
陳律師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想站起來離開,朗凝叫住他:“我說,這個世界誰離開誰都能過,陳律師前程似錦我們也不能礙著你,但是秦知,他有沒交代完的事情。最起碼這三十萬他必須跟我父親交代清楚!”
陳律師笑笑說:“我被授權全權代理此案,我的當事人秦知先生拒絕跟你們單方接觸,如果貴公司真的要對峙公堂,那麼我們就一起拿出證據來踏踏實實打一場官司。最後請法官來評判秦知的行為算不算是勾上貪污。現在怕是我們願意打這場官司,朗氏未必敢接。
就你們認定的事情只是單方面的,我相信秦知作為一個公司的副決策者,他擁有動用一些資金不必報備的權利,而且,那筆錢到底去了哪裡,朗經理為什麼不回去問你的父親呢,相信這就是他著急找秦知的真正原因吧。您問我,還真的是問錯人了。其實,您父親到現在都不相信您,真是替你感到遺憾,秦知到底做了什麼,我們都沒權利說,慢慢的您就知道了,對了,結婚喜帖就不要寄給我了。我們不是朋友,現在不是,將來更加不會是。”
章南正坐在那裡半句話沒插,原則上他不能對此事添什麼話,未婚妻的前男朋友,他倒是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見秦知,可是,面子上他又要做的漂亮。人在江湖漂總要落個仁義的名聲好。他自認該做的都做到了。
所以,章正南他自己認為自己也是委屈的,也在強迫自己做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現在挺好的,秦知交代完了事情,最好一輩子別回來,他看著陳律師出去後,他摟下朗凝的肩膀柔聲安慰著:“凝凝,這事就算了,給我個面子,別再追究了。好歹我們從大學到現在,都說我們是朋友,現在我跟你在一起,迫的急了,秦知狗急跳牆。外面該說,我搶了你,還把別人逼得失了業沒活路。這話不好聽。”
朗凝沒理他,她疲憊的靠著窗戶想了一會給自己的父親電話:“爸,陳律師……”她詳細的說完剛才的事情,並且交代了已追回三十萬元公款的事情。話音未落,她爸爸在那邊卻一聲怒吼。
“誰叫你打收條的,你腦袋驢踢了?我再三告訴你,我要見秦知,見秦知!”
朗凝拿起電話伸手丟到地面上,那電話落地後分成兩半,電池掉了出來,女歌手看著這邊一臉驚訝。店裡的人更是鴉雀無聲的看著這位憤怒的漂亮女人。章正南更是一臉尷尬的結了帳,硬拖了委屈的要爆炸的朗凝離去了。
現在,秦知的小日子很悠閒,在得知跟朗氏正式交接清楚之後,他就更加舒坦了。
下午六點多,他躺在家門口看攤子,手裡拿著電腦筆記本複習老本行。院子那邊的樹蔭下,芳鄰的父母正在悠閒的找樂子。一個下象棋,一個聚攏了成群的婦女理直氣壯的說三道四。
關淑怡的爸爸手裡拿著一個大茶缸子一邊稀溜溜,咕嚕嚕的喝茶葉水,一邊面無表情的大殺四方,這老爺子下象棋全小區無敵手,每當他喝完,他就大大的咳嗽一聲,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有威嚴。這個時候關淑怡的媽就會丟開自己的小社會團體唰的一下跑到丈夫身邊接過空的茶葉缸子顛顛的跑上樓給他倒滿捧下來,兩個小時倒了三次了,一點都不帶生氣的。
老爺子的臉那是更加的展刷刷的有面子,看上去就像個退居二線的,了不得的鄉鎮幹部。
六點多鐘的時候關淑怡提著塑膠袋子,蹦蹦跳跳的下班回院子,一進院子先奔著秦奶奶家的水果攤子走,她媽媽在後面嘮叨了幾句,大概說她就知道吃。關淑怡從塑膠袋裡拿出成把的鉛筆遞給她媽,她媽媽開始滿院子的有面子的發了一些,在大家客氣的恭維聲中嘮叨聲沒了。
“呦,栓柱柱同志,看不出來還懂電腦呢。也對,你大學畢業了呢。”關淑怡自說自話的進屋取了蘋果轉身離開,路過秦知身邊的時候,她見秦知不理她,對著秦知的後腦勺啪的就是一巴掌:“別跟姐玩深沉。”
秦知被打的一愣,從來沒人敢打他的後腦勺,他被打得有些發蒙。對面卻再次傳來“啪!”的一聲。
關媽媽對著自己家男人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一下看不住就當老娘死了,誰叫你抽菸了,你那個肺都成黑的了。”說完抓起簡易象棋台子上的香菸狠狠掰折了丟進一邊的垃圾桶,然後,瞪著兩隻大眼睛珠子盯著關爸爸看。關爸爸若無其事的遞給她空茶杯,關媽媽端起來轉身蹬蹬的上樓倒水。
關淑怡換了個長身大裙子,塔拉著沒跟的涼拖鞋顛顛的下樓,秦知關了電腦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象棋攤子。
“你輪椅呢?”關淑怡在屋子外轉了幾圈。
秦知指下屋子裡回答:“家呢。”
關淑怡進屋子把輪椅推出來說:“秦奶奶說,你每天悶在屋子裡,叫我帶你出去。我下班的時候小區那邊發花展票。我拿了兩張,不要錢呢,不看白不看。”關淑怡一邊說,一邊把輪椅固定好,還順手拿起一邊的抹布將輪椅里里外外擦的乾乾淨淨,那塊抹布一會秦奶奶會拿來擦水果。
扶著秦知坐上去後她辯解了一句說:“現在你歸我管了,不能說不出去啊,秦奶奶說了,帶你出去玩,蘋果隨便吃。”
又是蘋果,秦知無奈的搖頭,這個世界也就這傢伙能做到為了蘋果萬死不辭,不怕辛勞的地步了。
秦奶奶跟關媽媽說著閒話,見關淑怡推著秦知出去,她們見狀也沒什麼反應。
這小區的住戶原本一半人口是一個村子的,以前是世代一起生存、生活。現在雖然是拿紫紅戶口本的城裡人,一些老習慣還是留了下來。但凡誰家大人工作忙,孩子們就會滿院子跑的打攪別人,這裡的人都覺得很正常。
也許這裡就是城市跟莊戶人的根本區別。就像這小區的另外一半人,他們也從不跟這些剛脫了土的原根系農民打交道,他們甚至是看不起的。不過小區的原根系根本不在意,他們依舊我行我素的在花池種菜,在一樓陽台沿子下養狗,放大蔥,塞雜物。
“你知道嗎,我成了鬼子了。”關淑怡推著秦知一邊走一邊胡說八道。
“鬼子?”認識快一個月了,秦知依舊跟不上關淑怡的思維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