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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算什麼鞦韆?”她聽到身後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

    “不坐一坐?”他說。走到她身旁攬過她的腰,自己坐在鞦韆上,把她穩穩地抱在自己膝上。

    “這鞦韆不好嗎?”

    “不好,沒法盪高,不好玩。”

    “盪不高,可是也摔不疼。我覺得挺好。”他說。

    “那就該把這板做成有靠背的椅子,那才舒服。”

    他輕輕一笑,身子忽然不穩地後仰,流芳一驚,連忙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抱緊了他,感受到他胸膛傳出的震動才發現他在笑,她氣惱地捶他一下,他坐正身子,抓住她的手說:

    “做成有靠背的椅子,你就不需要依靠我了。”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他在她唇上啄下一吻,“記住我給你做的鞦韆,它盪不高,可是不會把你摔疼;也看不遠,可是能清楚地見到眼前的人;它又不夠安穩,除非你坐在我身旁抱著我;阿醺,這鞦韆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是它一定是最適合的。”

    她眼波盈盈,望著他說:“容遇,很早之前你就對我說謊了,是不是?”

    他微微一怔,她又說:“當初在繁都你金殿比試敗了,在焚玉山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那時你為什麼要否認?不過就是說一聲‘我喜歡你’,有那麼困難嗎?”

    他黑眸帶笑,幽幽的像遙遠天幕掛著的兩枚星子,輕聲說:“不懷疑了?”

    “不懷疑了。”她笑了,把臉靠在他胸前,抬頭看著天上的朦朧淡月。

    月朦朧,鳥朦朧,簾卷海棠紅。

    第八十七章 曾經滄海 1

    四月末的天氣,仿佛每一片葉子上都逗留著陽光。

    流芳帶著萱兒走在陵州最熱鬧的西寧大街,街上川流不息人來人往。

    “王……公子,那蘭陵坊就是在這大街上嗎?為何走了半日都不見蹤影?”萱兒問,她一身書僮打扮,寬大的男裝穿在身上很是累贅。流芳笑笑說:

    “無妨,我們再找找好了。”

    容遇昨日便離開了王府,沒說去哪裡,只說端午前定會回來。

    今早傅青蘺來請脈時,見流芳神色自然如常,不由得輕嘆一聲說:

    “想不到王妃還是不願相信青蘺。”

    “我只是想不出來青蘺願意助我安然無恙地離開的理由。有些險,不是隨便去冒的。”她的話語冷然,面前的女子絕不像她那張臉一樣清水出芙蓉。

    “本來想送給王妃一顆兩生丸,”她鬆開了按脈的指,“我師父藥聖老人給我留下的秘藥,服了後二十四時辰閉氣作假死狀,隨後自然甦醒。陵州風俗,凡是有人故去必然要到廟宇里誦經三天再入殮,想要瞞天過海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流芳愣了愣,隨即釋然地笑笑,說:“青蘺有心了,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或許,我可以試著把韓王府當作自己的家,所以,青蘺無須再操心此事。”

    傅青蘺眼神一滯,“看來是青蘺多事了。王妃不在的這幾天,我和王爺也只有主僕之誼了,所以日後王妃不必多心。”

    萱兒匆匆走進來,向流芳行了一禮,說是州府張大人送了雄黃酒過來,說是陵南百姓自釀的,要親自送給王爺,現在林敞在前廳接待云云。流芳擺擺手,示意讓林敞處理就好了,她最怕這等事纏身。

    “王妃身子已無大恙,只需注意休息便可。”傅青蘺提起藥箱,臨走時還不忘說了一句:

    “王爺素來不喜雄黃酒,反而陵州蘭陵坊的‘天池玉露’是他的心頭好。可惜蘭陵坊的掌柜素愛刁難客人,能買到這酒的人不多,王妃是否要去碰碰運氣?”

    關在王府這麼多天了,流芳的心早就悶得要發霉,於是她拉著萱兒就要離開王府,誰知道林敞卻攔住了她,說了一大通什麼王爺的命令。她厭煩了,假裝妥協,回頭換了一身男裝從府中的狗洞大搖大擺地爬了出去。

    容遇不是把每個狗洞都挖得那麼大的,韓王府這個就特別小。

    爬出去時,衣服都沾了塵,活像一個落魄書生,帶著個無知小書童,去軋馬路的。

    西寧大街一條不起眼的巷子裡,有塊連漆都差不多掉光的招牌,招牌上隱約寫著蘭陵二字,萱兒眼尖,卻又狐疑。流芳一把拉著她就往裡面走去。

    陋巷之中的簡陋小店,店面古樸陳舊,櫃檯中坐著一白鬍子老頭,正一邊喝著酒一邊搖頭晃腦不知念著哪位名家的駢文。

    “想買酒?”他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天池玉露。”

    老頭子拿出兩隻杯子,各倒滿了酒,說:“五十兩銀子一杯,喝完後答對了問題,便送你一埕酒。”

    流芳和萱兒面面相覷,還有這樣的賣酒法,不如去搶銀子算了;不對,是比搶銀子還划算。

    老頭兒鄙視地看她們一眼,“沒這個氣魄還敢來買天池玉露?”

    流芳取出一百兩銀票放在櫃檯上,笑道:“本公子只怕買到了心痛的感覺!”

    ‘心痛的感覺’,酒吧里五十大元一杯,某名牌礦泉水。

    她推了一杯酒到萱兒面前,自己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白瓷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流淌著溫潤的光,純淨透明,老頭兒收了一百兩銀票,眯著眼問道:

    “口感如何?”

    “香氣馥郁,醇厚可口,回味悠長。”

    “那公子可品得出這酒以何釀得?”

    沒有花香滿鼻,沒有百糙藥香,她想了想,說:

    “這酒應是紅棗、桂圓之類的果品和月季一類的鮮花輔以水質清純甘冽的水釀成,所以口感甜中帶著一絲清香,醇厚芬芳。另外,釀酒的工藝應該也是與其他酒不一樣……”說著一口飲盡杯中的酒。

    老頭兒眼中閃過意外的精光,頷首道:“的確,釀造蘭陵美酒所用之水,秤之重於它水,鄰邑所造之酒俱不然,皆水土之美。這一點,居然給你堪破了。”

    萱兒好奇道:“真有這麼好?”流芳點點頭,萱兒笑兮兮地拿起酒杯一口喝完,臉上很快便飛起了兩朵小紅雲,說:“公子,這酒……好像真的與別不同。”

    流芳挑挑眉,“還有問題嗎?”

    老頭兒指指身旁像門一樣大小的木板,“喝了酒,得留下一句詩,寫好了,老頭兒帶你去取酒。”

    流芳細細想了一下,拿起毛筆在板上寫道:

    “蘭陵美酒鬱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

    老頭兒眯著的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嘆服地點點頭,“果然是好詩,你且隨我來。”

    說著掀起帘子就要走進後院,萱兒正要跟上,老頭要她在外間等候。於是流芳便隨了他進後院。後院很小,簡單的房舍,當中是鋪有青磚地面的空地,一片空蕩蕩,流芳不禁奇怪道:

    “你的酒呢?”

    老頭兒走到滿是爬山虎的牆邊,往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輕輕一推,那裡竟是一道小門!推開的窄fèng僅能容一人過,老頭兒望著流芳說:

    “酒就在裡面。”他看見流芳一臉的遲疑,“不要嗎?那我關門了。”

    流芳二話不說大步向他走去,一隻腳跨進小門時心中莫名的不安,可惜晚了,老頭兒在她身後輕輕一推她一個踉蹌就走了進去,門無聲的關上。

    驚魂未定的她下意識地轉身想要推門,可是面前儘是爬山虎,根本看不出任何門fèng的痕跡。她有些慌神了,正想用力拍門大聲喊叫,這時,飄至鼻端的一股熟悉的茶香卻讓她頓時錯愕,有了一霎那的恍惚。

    回過身子向前看,古樸的院子白牆黛瓦,不遠處稀稀落落了兩三株零落的桃花,花瓣的粉色幾已褪成白色,風一吹,如飄絮般掠過樹下的小石桌上擺著碧青色的茶壺茶杯,一時間茶煙繚亂,仿如千頭萬緒。

    他向她一步步走來,白衣出塵,四月末的淺淡陽光讓她有些眩目。他似乎在叫著她的名字,似乎在對她微笑著,一如初見那日。可是她什麼也聽不到,眼中只看到了那雙眼睛,目光溫潤如水,卻始終蒙著一層薄如蟬翼的憂傷,熟悉而陌生。

    他站在她面前不遠處,靜靜地,凝然不動。仿佛是等待,等了漫長的一段時光,等那個懵然不知姍姍來遲的女子。

    “流芳。”

    她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回過神來邁開步子像他走去,不自然地笑笑說:

    “你,怎麼來陵州了也不說一聲?”

    他看著她,眼神沒有移動過半分,只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兩年多不見,儘管是一身白色長衫掩人耳目,但她依然是他記憶中愛穿紫衣紗裙的少女,墨如點玉的眼眸仍然靈動聰慧,陽光下有如紫藤羅盛開時那般動人,一顰一笑都綻放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華。

    她因著兩人間的陌生感而有些尷尬,於是說:

    “沒關係,這婚典也不是什麼大事,沒來也不用道歉。”

    “流芳。”他輕聲叫著她的名字,“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嗯,還好。”她走到桃樹下的小石凳上坐下,“剛才一聞到碧螺春的茶香,下意識地就想到你。”

    “你還喜歡喝這種茶嗎?”他問,平靜如水。

    她搖搖頭,“極少喝了。陵州的水,不適合泡這種茶。”

    他往杯中倒出青碧色的茶水,“陵州民風淳樸,可終究還是不比繁都。離家半年,可曾想過要回去?”

    流芳笑了笑,想起幾日不見那人,不由得說:“所以,你讓江南到陵州來接我?繁都顧府,的確是有些想念;可是,這些時日,我也漸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回去?不是說異性王不得隨意離開自己的封地的麼?”

    他沉默了一瞬,繼續煮茶,洗杯,“這也對。兩年不見,我們倒是生分了。父親他,身體不大好,今年過年時染上了風寒,還念叨過你……”

    “是我不好,我該寫封家書回去的。對了,爹爹他風寒好了吧?府中各人可好?公主嫂嫂也還好嗎?”

    他的眸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苦笑,只說了一句:“都好。”

    接下來兩人便陷入了一陣沉默中。

    流芳站起身來,“時候不早了,不如你隨我回韓王府住幾天?”

    他沒有抬頭,只是一下一下地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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