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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中不知何時搭建起了一個高台,高台上楊柳依依,明月初現梢頭,朦朧迷醉之極,柳樹下系一木蘭舟,舟上一女子束著紫色抹胸,外披薄紗明衣,還是半袖,露出雪藕一般的手臂,臂上白玉環流光四溢;下穿襦裙,裙腰束著小帶,垂下同心小結和白玉環佩;烏髮如漆,松松挽著髻,只用一根鑲了瑪瑙的銀簪子簪住,些許凌亂的髮絲下垂,襯著用螺子黛描好的柳葉眉、胭脂淡抹的唇和淺淡的笑窩,舉手投足之間極盡風流姿態,一笑一睇之中引人無限遐思。
她坐在船沿,雙唇噙笑,裙腳下露出米色繡鞋,還有白如脂玉的腳踝,骨感,纖細,在明亮的燈火下仿佛近乎透明,蒙著一層淡黃的光。
台下樂師琴簫合奏之時,她輕輕地唱了起來:
相思如夢/夢裡你的手
那種溫柔總難偷
新月如鉤/與君長相守
杯中殘酒/醉在我心頭
……
聲音輕柔動人,似是娓娓道來息訴衷情,唱道清越高亢之處卻能穿雲破霧直搗人心:
我放開你去飛任天荒地老
情如花謝花開
緣份不停留
在我的心裏面
剎那火花已經永恆
……
唱完一曲,她站起來盈盈一躬身,退到台後的紗簾之內。
這時,寂然的人群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一聲聲的驚嘆。
賀十三娘笑眯眯地走上台對賓客說:“我十三娘的表妹芳兒想要擇一門佳婿,前兩日分別展示了妙手丹青和動人舞姿,今日一展歌喉,女子的才藝她無所不精。各位賞光來我生查子,定是為傾慕佳人而來,表妹設了三關,三關都能過者便為夫婿,表妹更帶了五千兩嫁妝出嫁。”
賓客中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求過第一關了。
賀十三娘拿出一沓寫了字的紙,“第一關是選擇題。試題一兩銀子一份。”
不少人一邊罵著貴一邊掏銀子,賀十三娘的臉都笑得有點扭曲了。
試題是:夜晚歸家時,你見到一位年輕女子,她單獨一人。突然你發現她正在流淚,你覺得她為何哭泣?一、 被情人拋棄;二、和情人吵架;三、目睹情人因車禍死亡,剛結束葬禮;四、眼睛飛入沙子疼痛流淚……
眾人臉黑了黑,賀十三娘當即笑笑說:“心理測試心理測試,純屬虛構,純屬虛構。”
一道心理測試題過後,過關的人只有四分之一。
測試的結論是,你究竟是不是一個好男人。
第二關的題目是:吃飯。
世上絕不會有免費的午餐,即使是顧六做的也不例外。三十兩銀子一菜一肉一碗飯,比搶劫還要強大。
可是有不少人吃了幾口便顧不上花了多少錢,落荒而逃了。
剩下寥寥可數的幾人,撐著,撐著,究竟是自己的銀子,那叫一個心疼啊。
最後一關對詩。上句是:玲瓏骰子安紅豆。
流芳翻閱著那沓宣紙,漸漸的心中一陣煩躁,這算什麼答案?庸俗的枯燥的句子,或是附庸風雅牽強附會的回答,忽然一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帘,她欣喜的掀開紗簾走出去,看著台下手搖紙扇姿態瀟灑翩然的藍衫公子,說道:
“你來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說著輕輕一躍跳下台,藍衫公子張開手臂穩穩的抱住了她,笑著說:
“哪裡有美女,哪裡就有我楚靜風。芳兒姑娘,你現在可是決定要招我為夫君了?”
流芳看看眾人詫異的目光,笑盈盈地回答道:“當然了,缺心眼的姑娘才會看不到我們的風流才子。好吧,就是你了!本姑娘的五千兩嫁妝都給你了!”
眾人悻然,開始散去,賀十三娘遞過早已經準備好的婚書給楚靜風,流芳愣了愣,只見楚靜風對她調皮地眨眨眼,伸手把拇指按到硃砂印泥上按下指模,流芳遲疑了一下,手指也伸向印泥。
一聲低沉的惱怒聲平地響起:“顧流芳——你敢動手給我試試看?!”一陣疾風掠過,流芳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扣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落入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容遇鐵青著臉,攬著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讓她緊靠著自己,流芳只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他勒斷了。
第九十六章 腹黑男也有春天1
一聲低沉的惱怒聲平地響起:“顧流芳——你敢動手給我試試看?!”一陣疾風掠過,流芳的手忽然被人用力扣住,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落入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容遇鐵青著臉,攬著她腰上的手稍稍用力讓她緊靠著自己,流芳只覺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他勒斷了。
她狠狠地一腳跺在他的腳上,他始料不及,皺著眉,看著她的眼神帶著心痛和憐惜,她瘦了,下巴尖削正倔強地微翹著,瞪著他說:
“你憑什麼?!”
憑什麼?是啊,他憑什麼?
他只能苦笑,可攬著她的手絲毫不放鬆。
“放開我!”流芳用力地想要掰開他的手,一邊著急地看著楚靜風,大聲說:“阿風,難道你就看著你的未婚妻子白白被登徒子調戲?!”
生查子的客人停住腳步,紛紛回頭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有人問愣在一旁的賀十三娘說:“掌柜的,要不要報官?”
容遇一掌拍在桌角,桌腿下陷半分,食客們一看情勢不對,紛紛離開。賀十三娘看了流芳一眼,帶著兩個夥計到後院去了。
楚靜風看著臉色不善的容遇,笑著說:“阿遇,女人的心不是搶來的。聽說你很懂得成人之美,對著情敵尚能如此,對著兄弟為何就不能呢?”
“放開我——痛!”流芳皺著眉叫了起來,容遇這才鬆了手,她趁機閃身到楚靜風身後。
“阿風,我有話要跟她說。你先到韓王府安頓下來,我……”他看著流芳,見到她身上的衣著和臉上的脂粉,眼裡不禁又閃過一絲怒氣。
“你,趕快把你這身該死的衣服換掉!”那讓人想入非非的玲瓏隱約的曲線,暴露在外的白皙肌膚,還有那細緻潔白的腳踝,真讓他恨不得把剛才那些人的眼睛挖掉!
“不要!”流芳抓著楚靜風的手臂,“我和他已經離婚了,沒有任何關係。我喜歡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我想跟誰說話就跟誰說話,阿風,你不要撇下我。”
容遇盯著流芳,嘴角深抿。
“離婚?”楚靜風訝然。
“有人出價,他瞧著合適,就把我賣了!休了我,把我送給了別人,幸好,我也休了他,現在我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阿風,你說,他還有什麼權利管我?”
“阿風,朋友妻,不可欺!”容遇的目光冷得可以殺死人,楚靜風乾笑兩聲,大聲說道:
“老闆娘,我要住店!給我一間上房。”說罷對流芳說:
“連日趕路,我也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你和他好好說一會兒話,他要是欺負你的話,告訴我,我給你撐腰!”
然後瀟瀟灑灑地隨著聞聲而來的賀十三娘上了樓上的廂房。
“我也乏了,王爺,小女子失陪了。”流芳轉身就要上樓,容遇一把拉過她的手,流芳沒有掙扎,只是冷冷地說:
“我沒有跟顧懷琛走,你很失望是吧?現在是不是要把我抓起來送到繁都他的身邊來換你的半壁江山?”
容遇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她,她的心頭湧上一陣委屈,用力掰開他的手指,噔噔噔地跑了上樓。
聽不到他追上來的腳步聲,她掩上門,索性趴在床上抱著枕頭哭個痛快。
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阿醺——”
流芳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便被人抱起,陷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她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雙手捂著哭得發紅的眼睛狼狽的大聲說:“誰讓你進來的?!你走開,走開!”
“還痛嗎?”他問,拉下她的手,看著她,眼裡儘是憐惜和愧疚。
流芳一怔,他已經拉下她的紗衣露出她的右肩。那道傷口已經結疤,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傷痕,他的心沒由來地抽痛,涼涼的手指撫上去,她顫慄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推開他,努力掩飾住臉上的發燒,說:
“不……不用你管。”本來想說,現在不痛了,可是當時,真的很痛。
“為什麼沒有跟他走?”他問。
“走不走跟誰走是我的自由。”她氣呼呼地打開他的手,“我沒理由乖乖的任憑別人把我賣了我還幫人家數銀子不是?江山如此多嬌,令無數英雄競折腰,你恰恰就是愛美人更愛江山的典型,而我連美人都不算,又怎能和江山比?!”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樣的人。”他篤定地說,唇角牽出一絲笑意。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她還是很生氣,不道歉,絕不原諒他!
“你回來了,不是嗎?阿醺,回來了就好。”他抱著她,雙手攏過她纖弱的雙肩,把頭靠在她肩上,嗅著她鬢邊的香氣,說:
“那天傷了你,見你流了那麼多的血,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放你走,也許從此你的人你的心就不會再受傷了。”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淡然而憂傷,流芳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像被什麼狠狠一撞,又酸又痛,她伸手抓緊了容遇的衣襟,咬牙切齒地說:
“容遇,你該死的還真是個笨蛋!”不是明白地告訴他顧懷琛只是哥哥嗎?
“是很笨。可是阿醺,我冷靜不下來。”那日殺機陡起,連一絲平息的機會都沒有,看見她楚楚可憐地站在他身後,他便理智全失。
“我以為只有傾國美人才可以抵換江山,沒想到我也可以。”她嘀咕了一句,語氣中儘是不滿。容遇低聲在她耳邊說:
“你錯了,若非以為你心裡有他,不要說半壁江山,就是整個天下,也換不走你。”
這個糊塗女人,她不知道有了她,他才有了那樣完整的、溫馨的幸福。
有了她,他的家,才像是一個家。
這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傾國美人不能,冷冰冰的江山,更不能。
流芳怔住,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說:“你,不後悔?”
“後悔?”他淡淡的笑了,笑得舒心悅目,“當初沒有娶十五公主我沒有後悔過,離開繁都的一年多來,我費盡心思把你的婚事一樁樁退掉,明知道百里家與皇帝的不共戴天之仇,還是請老頭子上書賜婚,我也沒有後悔過;我現在為什麼要後悔?阿醺,有一句話我只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