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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有令,閒雜人等不得進入。”

    “本王是閒雜人等?!”楚靜風劍眉倒豎,衛兵乖乖噤了聲,他一手拂開衛兵走了進去,至善只得在帳外候著。

    赫赫有名的韓王,真的是看雲的生父?至善雙掌合十唱了聲佛號,口中喃喃曰:“佛祖,你是故意把至善和看雲帶到這裡來的麼?”

    “想吃點心嗎?”容遇把桂花糕放到看雲面前,看雲眼角有淚,噘著嘴別過頭不理他。

    “你不餓?聞聞看,有桂花的香味哦……”

    楚靜風進來時見到的就是容遇這副湊過去哄小孩的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禁失笑,正想說話時一道疾風撲面,馬上用袖子一擋一拂,那暗器應聲落地,一看,原來是一個筆山,他笑嘻嘻地走過去對容遇說:

    “還生氣?瞞著你藏著掖著聖旨好像是不大好,但是我這是為了你好。算得清楚一些,顧憲雖不是你的岳父,但他好歹把你的顧六養育成人,你親手殺了顧懷琛,仇是報了,可也平白給自己添了一樁負累。”

    容遇冷哼一聲,“綢繆多年,你一句話一道聖旨就了結了嗎?我百里煜要殺一個人,哪裡來那麼多顧慮?!”

    “那流芳呢?你有沒有問過她,想不想顧懷琛死?”

    “真是可笑,我與顧懷琛之間的仇怨,為什麼要問她?”

    “你是不敢吧……”楚靜風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阿遇,你要記得,一個人死了,便永遠存在在活人的心裡,以後你發現趕也趕不走時,你會後悔的。”

    看雲這時卻傷心的自顧自的哭起來:“爹爹……看雲不要爹爹死……”

    容遇怒極,瞪了楚靜風一眼,楚靜風嘆口氣說:

    “阿遇,捫心自問,若不是至善與看雲兵荒馬亂中被衝散,顧懷琛如何會為了尋他們折返上山為斷龍石所傷?此役他雖然落敗,但要全身而退是絕無問題的,這意外,便是你的兒子。你若還是要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制止你,重光帝人在繁都,他斷斷不會為了一個顧懷琛與你反目,可是……”

    “不要說了。”容遇打斷他,“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也罷,日子已經定好了,後日我們便將顧懷琛送到繁都。皇上聖旨下了,藩王立即入繁都議事,你也好好準備一下吧。”楚靜風無奈地走出大帳後,帶著極不情願的至善離去。

    容遇看著哭得眼睛都腫了的看雲,推開那碟桂花糕說:“臭小子,想你娘嗎?”

    看雲揉揉眼睛,“你見過她嗎?”

    “當然了,她是我的心肝寶貝。”這話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肉麻。可是,這話又好像沒錯。

    “騙人!你的心肝在你的肚子裡,怎麼可能裝著我娘?”

    容遇臉上一窘,發誓日後絕不再說這樣低水平的話,只聽得看雲又說:“你會把我娘帶來看我嗎?”

    容遇微笑,這是他的兒子啊!“會啊,你娘想你想得緊,她一定會來看你的,我已經派人到陵州去接她了。對了,她做的桂花糕也是這樣的味道。”

    結果他很滿意地看到看雲拿起了一塊放進嘴裡慢慢地嚼著,看雲吃完後舔舔嘴巴說:

    “真好吃。那你得記住了,把我娘接過來。到時候娘和我,還有爹爹,我們一家三口就團聚了。”

    第一百四十章 千千結 5

    容遇以為已經熄滅的那道火呼的一聲又燒了起來,瞬間已作燎原之勢,他眉頭乍現怒氣,於是連營帳外的士兵也聽得裡頭傳來一陣不知是什麼被打時發出的噼啪聲,夾雜著小孩的哭鬧尖叫聲,韓王怒不可遏的聲音透出厚重的帳幕:

    “你若不是我百里家的子孫,我立即就把你扔到河裡餵魚了!臭小子,我告訴你,誰都不能改變我是你父親這個事實,你少在我面前認賊作父!”

    雞飛狗跳了半個時辰之後,韓王終於忍不住讓人把至善喊來收拾殘局。結果至善抱著哭得不成人樣的看雲輕輕拍了幾下,看雲頭一歪就睡著了。他把自己的大帳讓給了至善,心口總有一道氣橫亘著頂得心中難受,於是乾脆到外面隨意走走。

    夜已經很深很深,墨藍的天幕剩下幾顆孤單的星子,他竟也有了沮喪挫敗的心情。本以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兒子會有一幕感人至深的相認場景,誰知道這小妖孽心裡口中只有那個他視為除之而後快的人。他如今才發現原來他真的不懂當父親,三年多四年的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對無為,雖然也關心,可總是少了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便以為平日的照拂便是盡了父親的義務;現在對著快要四歲的看雲,竟是無從下手,只得白白的著急。

    她來了,以她那性子該哄得這小妖孽妥妥貼貼吧?她回陵州應有數天了,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氣?容青接到他的信應該會馬上動身把她送來的……

    不知不覺間,他慢慢走近了張恩的大帳,裡面竟然還點著燈,他便一下子想起張恩這段時間的表現來,他的驍勇本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想不到的是他行軍打仗時竟然也能那樣注意細節,不論是突襲還是一般的會戰,也能輕易地取勝,贏得巧妙。

    心念一動,於是他便朝著張恩的大帳邁步,站崗的士兵一見馬上低頭行禮,他擺擺手,表示不用作聲,一掀帳幕就走了進去。

    彼時張恩正站在正中的書桌前背對著容遇,低著頭正拿著一枝不知從何處得來的小管狼毫在白紙上寫著什麼,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只說道:

    “怎麼現在才回來?等不見你我真不敢去睡。小六,你讓我把字練好一些,你看本大爺聰明吧,厲害吧!短短几天就有模有樣了,也不枉費你一番苦心。你說,像本大爺這般長進的人到哪兒找去?念你有點小聰明,遲些時日把你家的住處告訴我,還有你老爹喜歡什麼也告訴我,我好去提……”

    “提什麼?”容遇好笑地自顧自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反而是張恩嚇得連手中的筆都掉了,他急忙轉身向容遇躬身行禮,說:

    “王爺恕罪,張恩有失遠迎,甚是……失禮。”

    “我還不清楚你?你什麼時候有禮過了?張恩,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提什麼呀?莫非是提親?你在跟誰說話?”

    張恩臉色更加尷尬,漲紅了臉說:“王爺,屬下剛才說的是宋起綱,他巡邏還未回來,跟他商量著天下平定下來後去看看他老父親,提一罈子酒去,他爹是個酒鬼,酒鬼……”

    “哦,宋起綱何時叫做小六了?”容遇看看桌子上的白紙,說:“你在練字?拿來給我看一看?”

    張恩心裡很是忐忑,只不過他知道韓王在對他自稱“我”的時候,就等於撇開了自己的身份和他兄弟相稱,就好像當年在蔚海上一樣,他策劃指揮,自己和宋起綱他們神出鬼沒地把蔚海上的朝廷官船劫掠一空,蔚海海盜名聲一夜之間大振。那時候,還天真地以為,那個俊秀的少年願意和自己那一群兄弟稱霸蔚海,結果是自己某一天被告知,當兵還是砍頭二選一時,他才知道那少年竟然就是陵州之主。

    再有後來的征戰生涯,他對韓王百里煜更多的是敬重和畏懼。

    也像兄弟,不過百里煜是兄,他是弟。

    他傻笑兩聲說:“字太醜了,不堪入王爺的眼。”容遇目光還是盯著那白紙,張恩沒辦法了,訕訕然地把白紙奉上,撓撓頭說:

    “王爺,這是隨手撿了兩個字來練習,純粹是……練習。”

    “你、很、歡、喜?”容遇念著那幾個字,張恩馬上反應過來說:

    “對,王爺念對了,王爺真是英明神武得很……”

    容遇大笑,站起來把紙還給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張恩,放心,你的親事本王包了,喜歡哪家女子到時候帶來給本王看看……”

    張恩鬆了一口氣,正暗自讚美自己也有瞞得過這狐狸王爺的機靈的時候,容遇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仔細一看,原來王爺的眼光牢牢的粘在被丟棄一旁的那個銅鈸改造成的涮涮鍋上。

    張恩乾笑一聲,心想就算韓王見多識廣也未必見過小六獨創的這奇離古怪的涮涮鍋吧,於是說:“

    “此鍋名叫涮涮鍋,王爺若喜歡,明日屬下讓人準備……”

    “張恩。”容遇抬頭看他,目光逐漸冷凝。小六?他怎麼就沒有反應過來?除了她,誰還會弄這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去年整個冬天她用的都是這涮涮鍋。

    可是,她不是已經回了陵州?他就該知道她不會是那麼順從的女人。

    “這東西你從何處得來的?”容遇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可張恩只覺得冷風颼颼的從耳邊掠過,他無端的打了個寒顫,只聽得容遇又說:

    “把你口中的小六給本王叫來!”

    張恩心裡一驚,連忙跪下說:“王爺,屬下剛剛解釋過了,小六就是宋起綱。王爺相見宋起綱,屬下馬上就去把他找來。”

    容遇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眸光幽暗冷意森然,張恩只覺得那氣場把自己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聽得他說:

    “人來,把張恩給我綁起來!”

    宋起綱被張恩的衛兵找到後匆匆趕來,只見張恩被綁在營帳前的木樁子上,他連忙對張恩說:“大哥,王爺不過是想見小……”

    “閉嘴!是兄弟的就別吭聲,你出賣了她就等於出賣了我!”張恩沒好氣地說,他怎麼能說?一讓王爺見到小六,小六的老父親還會有命?!他張恩就不信賴不過去,再說了,百里煜斷斷不會為此砍了他的頭吧!

    “大哥,你以為王爺搜不到人嗎?他搜到了小六,連帶著你也……”

    張恩瞪他一眼,“那又如何,不能同生,共死也不錯。”只可惜了,好不容易寫成的那句話,還沒讓小六看到呢。

    宋起綱被他氣得差點氣絕,無奈地走進大帳中向著一臉慍怒的容遇行禮,正打算求情,這時一位將領進來復命,稟告說:

    “王爺,搜遍整個營地,沒人見過一個叫小六的士兵。”

    容遇揮一揮手那人便退下了,他看著宋起綱,一字一句地問:

    “那小六,可是當日在蔚海上你們劫了婚船所認識的?”

    宋起綱不敢隱瞞,只得直說道:“稟王爺,正是如此。數日前見她在伙房,便好心幫她隱瞞,讓她到張先鋒帳中當一親衛避人耳目。王爺,她代父從軍,其情可憫,張先鋒也是出於對舊識的一片好意,並非惡意隱瞞王爺,還請王爺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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