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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讓萱兒跟出來。當然了,打定主意要去買兇殺人放火的,帶著個丫頭,方便嗎?

    初冬的陽光淡淡的,照在人身上很是舒服,在這樣暖洋洋的環境裡,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上,她忽然就失了剛出門時的那股氣憤衝動。

    就這樣茫茫然地在西祠大街上逛著,直到聞到濃濃的香火味,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了月老祠,心念一動,剛想抬腳進去,可是猶疑了一下,又縮回了腳。

    到月老祠來的女子,要不成雙成對,要不手拿著裝香燭的籃子和自己的家人一道來,熱熱鬧鬧的滿臉喜氣。而自己,不用想,那張臉都是落寞的,表情比一定苦瓜還苦。

    “流芳?”

    流芳轉過身去,不期然看到了曹楠。

    “曹公子,也來拜月老?”她有些意外,微微一笑說。

    “流芳可願相陪?”曹楠本來只是經過,看見熟悉的身影,半信半疑叫了一聲,竟然真的是她。

    流芳和曹楠進了月老祠,四處隨意逛逛,曹楠牽起她的手,說:

    “人說月老祠很靈驗,來,我帶你進去求取一簽,可好?”  

    流芳走出月老祠的大門時,臉上的表情很不自在。

    她的手裡拿著兩枝初開的素心臘梅花,梅色淺粉,陽光下看著有些晶瑩。花是曹楠剛才在月老廟後院偷偷折的,遞給她的時候微笑著說了句:

    “這臘梅,希望送得不會太晚了。”

    在大門外站定,流芳清了清嗓子對曹楠說:“曹公子,時候不早,我先回府了。”說罷不等曹楠有什麼反應,逕自轉身便走,曹楠下意識地拉住她的袖子,不料她用力一掙,力度沒控制好一個踉蹌便到了大街中間。

    一聲尖利的馬嘶聲響起,流芳驚駭地看到那匹拉著馬車的黑駿馬前蹄一揚就要踩到自己身上。不是這麼倒霉吧,送上門的桃花自己偏覺得不自在想要落荒而逃,可居然就要被眼前的高頭大馬踏扁了?!

    流芳以為這次非死即傷了,不料就在這一瞬被人衝過來用力抱住,在地上打了個滾險險避開了馬蹄,隨即便聽到車夫的責罵聲。

    曹楠放開滿身煙塵一臉震驚尚未回魂的流芳,關切而緊張地問:“流芳,你還好吧?有沒有傷到哪裡了?”

    “怎麼回事?”馬車簾被掀開,一身穿錦袍尊貴男子問。  

    “王爺,有人忽然從半路衝出來,所以……”

    容遇下了馬車,走到那跌坐在地上的兩人面前。流芳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什麼叫作冤家路窄,同住在一個府里老死不相往來,怎麼連發生一次交通意外,就與前夫碰上了呢?

    容遇只是冷冷地盯著灰頭土臉一身塵埃的流芳,目光掃過散落在一旁的臘梅後變得更為冷峻,她的青色衣衫上還留著幾瓣被壓得瘀紫了的花瓣,月老廟的香火氣息及時地飄入鼻端,某種猜測和認知使得他的心情惡劣得一下子墜入了谷底。

    曹楠的反應很快,一見到容遇,馬上便起身行禮。容遇擺擺手,淡然地說:

    “曹大人可安好?幸虧有驚無險。”

    流芳卻仍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也不看容遇,可是心裡還是舒服了些。容青說他去了玉蘭巷夜不歸宿,看來,還是子虛烏有之事。

    “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溫柔婉約的聲音響起,姚艷詩掀開帘子,也下了車。

    流芳霍地抬頭,墨如點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青色羅裳白色軟紗襦裙形貌昳麗的女子。姚艷詩愣了愣,這個男子似曾相識,可又尋不到半分記憶,被人這麼大膽地盯著看是常事,於是她淺笑道:  

    “這位公子可是摔著了?地上冷,不宜久坐。”

    很有風情的一個女子。這是流芳得出的結論。

    曹楠這才意識到些什麼,伸手扶起流芳,流芳皺著眉對曹楠說:

    “曹兄,在下的腳好像擦傷了,走不了,不知你是否方便背在下走一段路?”

    容遇蹙眉,盯著她,目光中隱藏著著惱意和心疼,說:“曹兄,本王送你們一程。”

    “不用了。”曹楠還沒說話流芳便已經開口,掃了一眼姚艷詩,冷淡地說:

    “謝王爺美意。可惜,我們不同路。”

    氣氛頓時僵住,姚艷詩驚訝地看著面前這身量不高的男子,容遇冷冷地看著曹楠,薄刃似的目光逼得他呼吸有些不暢,只聽得容遇說:

    “曹大人,二位莫非看不起本王?本王倒想去拜候曹尚書,順便問問他怎麼就教出了一位如此隨意率性的公子!”

    “算了,坐就坐,有什麼了不起的。”流芳瞪了容遇一眼,拉了拉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曹楠,說:  

    “曹兄,我的花……殘了我也要,不像那些喜新厭舊之徒。”

    曹楠看著臉色鐵青的韓王拂袖上車,無可奈何地撿起地上的兩枝臘梅,也帶著流芳上車了。

    很好,很強大。

    寬闊的車廂中,對面坐著自己的前夫和前夫的情人。

    幸好自己也不吃虧,曹楠一表人才,家底殷實,性格老實,這樣的人當備胎,還是很夠面子的,最關鍵的是,這樣的人不腹黑,不會欺負她。

    “去最近的醫館。”容遇吩咐道。

    “不用了,只是輕微擦傷,我到曹兄府上上些藥便可。不知王爺可否行個方便?”流芳笑笑說,神態自若。

    “不方便!”容遇想都不想就說,臉色剛剛緩和過來,卻又陰沉下去。

    “小器鬼!”流芳嘀咕了一聲,不甘示弱的回瞪他一眼,容遇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卻不便發作,姚艷詩聞言不禁多看了流芳兩眼,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心底的酸意終於如cháo水般蔓延開去。  

    原來她是個女子。普天之下,能把他氣成這般卻無可奈何的人只有一個。

    “艷詩眼拙了,原來是王妃,剛才失敬了。”維持著良好的風度,姚艷詩擠出一個貌似溫良的微笑。

    “咦?”流芳眨眨眼睛,笑著說:“姚姑娘是當真不知道還是佯裝忘記還是要試探王爺?這聲‘王妃’顧六可不敢當,和離雙方,生老病死婚姻嫁娶各不相干,姚姑娘大可省省心了。”

    姚艷詩尷尬地用餘光看了看容遇,他不動聲色地半垂著眼帘,她於是岔開話題,道:

    “六小姐喜歡素心臘梅?那真巧,南風苑裡種了許多,明日我差人送一束與六小姐?”

    流芳粲然一笑,看著曹楠說:“早知如此,曹兄剛才就不必在月老祠當了一回摧花手了。”

    笑容明媚動人,曹楠竟有一瞬間的分神,想起第一次見到流芳的情景,她也是笑得這般無牽無掛,像一灣清溪,清淺明澈。

    容遇抬起頭,曹楠痴迷的神色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眼中,他冷哼一聲,車內的溫度頓時下降了好幾度,曹楠回過神來,只聽得容遇似笑非笑地說:  

    “曹大人手腳真快,這廂本王與自己的王妃和離,那廂曹大人便偕同失婚人共拜月老,真是勇氣可嘉,效率奇佳啊!”

    曹楠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紅的,只覺得冒出一股冷森森的寒氣竄上了脊背,流芳冷笑道:

    “王爺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何須羨慕曹兄?雖說一個蘿蔔一個坑,可是放眼四望,這世上挖好的坑還是比蘿蔔多的,就算沒有,我顧六就不能自己挖一個?”

    這算不算自作孽?容遇不是沒有想到過流芳會這樣快地接受了和離的事實,而是沒想過這女人竟然還能招蜂惹蝶,招蜂惹蝶也就罷了,偏偏她馬上就看上獨身的曹楠。他原來對自己極有信心,不過就是三個月罷了,當初三年不也是這麼過來了?再說,放眼繁都甚至整個西乾,還有人比得過他麼?吃過了他這盤山珍海味的顧六,難道可以天天對著鹹魚白菜?

    如果不是她無知無畏地惹了那麼多事,他又豈會被逼得走那一步?!

    見到她對別的男子笑意盈人,他臉上不動聲色,而心底的怒意早已經有如浪涌。

    “挖一個?”他的桃花眼中含光蓄影,似有笑意,黑眸越發幽深,“這個比喻不大妙啊,把曹兄比喻成坑,真不知你的行為是不是也可以稱之為自掘墳墓?”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反攻大計 5

    任是曹楠再愚鈍也看得出來此時形勢大大不妙,這位以喜怒不定見稱的韓王想必窩了一肚子的火氣,他對流芳好像並非傳聞中的那般厭惡冷淡,反而是有一點點……在乎……

    在乎被自己休棄的女人?

    他這時暗暗祈禱,希望流芳不要再跟前夫抬槓了,不然他相信自己會死得很慘,很慘……

    事與願違,流芳微笑著很乾脆地回了幾句:“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王爺難道沒聽說過?可是沒有婚姻,愛情死無葬身之地啊!我有勇氣從墳墓里爬出來,自然有膽量再進去一次……”

    “顧六!”

    “流芳!”

    容遇和曹楠同時說道,不同的是容遇臉色鐵青一臉暴怒,曹楠則是神色緊張擔心不已。恰好在這時,馬車停下了,車夫恭敬的聲音響起:

    “王爺,回春堂到了。”

   

    流芳的腳果然擦傷得不輕,敷好了藥卻走得一拐一拐的。姚艷詩面露疲倦之色,拉拉容遇的袖子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容遇點點頭,姚艷詩微笑著對曹楠和流芳說:

    “艷詩今日嘴饞,想要吃醉月樓的招牌菜醬肘子,好不容易求王爺陪我一趟。如今六小姐已無大礙,回府後好生將養應是很快康復,艷詩厚顏,就此別過二位。”

    “既是如此,曹楠恭送王爺和姚姑娘,滋擾了王爺,還望王爺見諒。”曹楠鬆了一口氣。

    流芳盯著姚艷詩握住的那隻手,揚揚眉道:

    “醉月樓?那真是巧了,我剛剛才跟曹兄念叨著要吃那道白玉蔥油雞呢!相請不如偶遇,只是不知道王爺是否介意做一回東?”

    姚艷詩暗暗地咬牙切齒,顧六罵人的時候罵得不留餘地,厚顏的時候厚得刀槍不入,可這樣的人偏偏是那個驚才絕艷的玉音子如今的韓王的心上人……現在她只能寄希望於容遇,希望他也能很硬氣地說一句:

    “很介意,你改天吧!”

    可是剛剛還被氣得五顏六色的韓王唇角一勾,只說道:

    “有何不可?只不知道曹大人是否賞光?”

    今日沒有看通書,上面定然寫著“不利出行”,曹楠嘆了口氣,看著身邊慧黠的女子,無奈地苦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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