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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到了最深處。我知道他是這樣的,喜歡第一下先進到最深,一隻手緊緊地摟住我的腰部,頭擱在我的頸窩,似乎要把我整個人揉進他的身體裡。我呼吸淺,每次都只能細細地、拉長了呼氣,氣絲從齒間漏出去;他便用手指卡在我的下齒上,掰開我的嘴,叫我呼吸重一點,再重一點。我便順勢含住了他的指尖,舔,然後像幹了壞事一般偷偷地笑:“做//愛的時候探討生死,哥,你是世間第一人。”
然後,他突然重重地撞了進來。
頭頂一陣發麻,胳膊上也起了疙瘩來,我的上身禁不住地顫抖。我無法描述那一種快感,只覺得壓過了痛楚,始終不滿足,但當他頂到了點上,我又受不了想逃。我曾聽過人描述那叫“在快樂中沉浮”,但此刻我卻無法清晰地體會到這是怎樣的感受,只知道不夠,不夠,仿佛是一種虛幻的愉悅。直至他又低聲地沉吟起來,我才發覺我的確是在林道一懷中。
“菸酒,暴力,還有,特立獨行……都不是為了什麼……只是我選擇的繼續生活的方式。或許還有……和你做//愛,但是你不願意的時候,我不會強求。”
“我無所謂……我什麼時候都願意,啊……和你做……”
“萬一哪天我死了呢?”他突然停了下來,附在我耳邊問,“說不定哪天我活夠了,就去吸//毒,然後跳樓,誰知道呢?反正又沒人知道我為什麼要死。”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是說笑的。他的突然停下給了我一絲喘息的機會,我從他的懷中爬出來,翻了個身,繼續躺在他的身下,抬腿蹭了蹭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挺起身用鼻尖去摸索他的唇:“你不要總是說,死啊死的……我在沈易那裡聽夠了。”我感覺得到他的目光追隨著我,手臂摟住我的肩膀:“別親,聽話。現在該你回答我了。滿嘴沈易,你是不是還想要他?還想跑去遭一次罪?”
“不。”我回答得不暇思索,大概是酒精和性讓我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今天晚上想了想,覺得他很像你。但是你比他好一點。”
“一點?”
“很多。”
他將我的雙腿架起來,低頭吻在大腿的內側,然後用嘴唇去輕觸我的胯間:“沈知秋,我今晚對你說的話都是認真的。我知道你還清醒,明天早上別給我裝醉翻臉不認人。”
“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語氣里,我竟聽出一些膽怯。我從來就認為林道一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他卻仍然落入俗套,敗在感情上。我忽然覺得好笑,便不覺咧開嘴來,雙腿夾住他的腦袋晃了一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別死了。哥,你這是歷史虛無主義,要不得。還是我比較要得。”
他用舌尖舔了幾下,直起身吻我。“是要不得。”他說,“我心口上這個人,估計是我唯一正常的思想了。”
我急切地渴望被他緊抱住,被他親吻。我渴望與他肌膚相親。我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渴望,而現在我也確實被他抱住,我的確是突然意識到的,我之所以被沈易吸引,也許正是因為他與林道一有些許的相似。但只有林道一的身上,有一種讓我能夠不計較任何得失,奮不顧身的力量與嚮往。當初我沒有意識到,而今我才明白,我愛的始終都是林道一,在我沒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愛他愛了很久,而且我每一個愛上的人,都帶著林道一的影子。
我用手去撫摸他的胸口,指尖划過去:“哥,你……你應該洗掉換一個……嗯,停一下,你慢點,慢點……我覺得我應該叫……林知秋……”
林道一頓了一下,側過頭來吻我,道:“好。林知秋。”
第12章 0216:1
玫瑰堂的正門是禁閉的。他站在廣場中央看去的時候,有一個老兵站在門前的矮階上,倚著銅門,腳邊坐著一個小孩。孩子看不出性別,頭髮短的,樣貌是孩兒們常見的肥嘟嘟、水靈靈,棉襖是小巷的商鋪中賣的,衣物花花綠綠,而孩子正吮著自己的拇指,晶亮的口水流得滿下巴都是。老兵彎下腰,摘掉腳上一隻沾著泥點的軍綠色板鞋,從鞋底掏出一包煙揣進口袋。一老一少,都不說話,呆呆地望著行人,像是一個老年痴呆和小兒痴呆的組合。
風很冷,刮過頭頂,撩起他的頭髮,鑽進衣領里,他感到了濕冷的寒意。林知秋有帽子的,但不在他手上,帽子落在他的哥哥那兒了。他來到廣場的時候,發現地磚是幾個相切的大圓圈,正好有一個的圓心落在廣場的正中央。他便非常高興,站上去了。他的身邊沒有人,身上也沒有一個包裹,外衣明顯是別人的。他是在觀察人群的時候看到了那一老一少。不過那兩人,即使林知秋不去注意,他們也很容易吸引別人的目光。林知秋是想要到那大門去,才看到他們的。其實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呆呆地觀察著人群的樣子,也活像個“青年痴呆”。
離正午十二點還有十分鐘,他的肩被人攬住了。身子不由得向前傾,他的重心向身旁靠去,扭過了頭。“帽子。”他說。一頂發白的牛仔帽被他的哥哥蓋在頭上。“不要戴了,進教堂。”林道一把帽子摘了下來,折扁之後塞進了單肩包里。接著他抬起胳膊,手掌摁在林知秋的頭頂上揉了一揉,就垂下來扣住弟弟的五指,邁開步伐。林知秋的頭被風吹得有點疼,但被林道一的掌心暖了一暖之後,似乎好了不少。
那天不知是星期幾——總之不是禮拜天,因為大門不開,側門開了一道縫。兩個人手拉手從側門進去了。路很窄,兩邊的牆是明黃色的,正午的陽光透過某扇鏤空的窗戶,照映到牆上一扇裝飾用的綠色百葉窗上,投出由亮黃色光斑組成的一個矩陣。牆壁被陽光照著便顯得很乾淨,其實沾了不少的灰,越往裡走,越沒有想像中的富麗堂皇、鮮艷明亮。想必這裡的修女是很少打理側室的吧。那條小道不記得有多長了,林知秋望著牆角的落灰,一邊便走到了耳門。
穿過耳門的時候,林知秋還在問:“你怎麼一個人過來?爸呢?舅媽?總不該讓兩個老人自己走吧。”“沒關係,是舅媽說要陪陪小梁,叫我們自己來。待會,他們找到吃飯的地方再叫我們。”林道一沒有看他,聲音低低的,像是從高空中拋下來。林知秋覺得,當哥哥站在他的身邊,自己便矮了——矮到伏在了地面上。他拉住林道一的手是要稍稍抬起的,像被大人牽住的孩童;而自己哥哥那高大的身子靠在旁邊,林知秋總覺得有一片影子蓋在了他的頭上,說不清是□□還是陰霾。
教堂正廳的裝潢和側室簡直有著天囊之別,目光所及,一片燦爛的金黃,兩側五彩絢麗的彩窗格外引人注意。拱頂上的畫大概是新近繪上去的,顏色鮮麗無比,一群群身姿豐美的裸體的男人、女人、兒童,擠在一起,身上披著輕紗,肩胛骨處生出一雙或是有力、或是優雅、或是稚嫩的潔白羽翼。神台上,高大的神像令人不得不仰頭矚目:那尊天主耶穌的像,像是用一塊碩大的白玉雕成的,精細美妙,栩栩如生。林知秋飛快地打量了一眼祂的臉部,便迅速低頭不敢再望,但那張臉上慈愛的笑容卻已經記得很清楚仔細了。林道一毫不忌諱地端詳著祂的臉,可林知秋不敢,他作為一個未受洗禮、但對天主心存敬愛的“預備教徒”,不敢多看他的天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