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你們……到哪一步了？親吻，還是僅僅是，擁抱？”江衣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問出口的。

　　  林無意咽了咽嗓子，過了會兒，他如實地回道：“接吻，撫摸彼此，只差，做愛了。”

　　  “……”

　　  江衣媛兩手捂住臉。她一直都知道兒子每晚都有人陪著睡，她不是不擔心的，但她總是告訴自己那個預言不可能是真的，他們只是因為兒子那次差點出事所以習慣性地陪著他。哪知……預言……成真了。

　　  “媽，對不起……”

　　  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面對母親的失望和難過，林無意仍是非常痛苦。但他不後悔自己如實地告訴了母親，他希望自己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能祝福他，能，支持他。

　　  “我在夢裡……告訴爸爸了，爸爸他……關了我禁閉，但，沒有責怪我……”  

　　  江衣媛的身子一震。她緩緩放下雙手，看向兒子，她看到了兒子眼中的難過，因為她的不理解而有的難過。

　　  “無意……”江衣媛的心中一痛，向前坐了坐，輕輕把兒子摟在了懷裡。兒子是她一生最大的驕傲，她雖然不像那個男人那樣把兒子寵到了靈魂里，但也從來捨不得讓兒子受一丁點的委屈。

　　  “對不起……媽媽，不是怪你，媽媽只是，太驚訝了，對不起……”

　　  林無意的鼻子酸了，抱住母親：“媽，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太任性了，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媽，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江衣媛吻了吻兒子，啞聲說：“你爸爸都沒有責怪你，媽媽，又怎麽會怪你。你的事情，從來都是你爸爸做決定，只要他同意了，媽媽都會聽他的。媽媽相信，哪怕他在世，也不會真的怪你，最多念你一頓，把你關幾個小時禁閉，最後，還是會同意的。你爸爸對你的愛，超越了一切。”

　　  “媽……你要把我弄哭了。我好想他，好想他……”  

　　  江衣媛也要哭了，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她就忍不住掉眼淚。壓下心頭的哀傷，江衣媛放開兒子，在兒子的眼睛上印了兩個吻，她勉強笑笑，說：“媽媽很高興你沒有瞞我。下午看到你和他們四個人的互動，媽媽就看出點異常了。沒有叔侄之間會那麽的親密。你和若瑟他們的關係那麽好，媽媽也從沒有見過他們用你的叉子吃你吃過的蛋糕。”

　　  林無意不禁甜蜜地笑了：“我人見人愛嘛，他們不愛上我很難呀。”

　　  “你啊。”捏捏兒子的鼻子，江衣媛表面放下沉重，說：“這件事先不要讓你哥哥姐姐知道。如果他們日後發現了，再跟他們解釋吧。”

　　  林無意臉上的笑容隱去，點點頭。哥哥姐姐不是爸媽，他不會主動去說的。

　　  摸上兒子受傷的臉，江衣媛慈愛地問：“你覺得和他們在一起幸福嗎？”

　　  “嗯。很幸福。”林無意不由得笑了。

　　  看著兒子帶著某種光彩的笑容，江衣媛是過來人，她知道，那是陷入愛情中的喜悅。

　　  “媽，你愛上爸爸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江衣媛的眼神立刻溫柔了不少，也有傷感。她捂住心口，帶著回憶地說：“那時候，只要一想到他，這裡就很甜蜜，就想馬上見到他。他出差不在香港，我就特別想他，吃飯也沒胃口。接到他的電話才會安心睡覺。看到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就特別生氣，就想和他吵架。每次他喊我小公主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是真正的公主，他就是我的王子。”

　　  江衣媛的眼圈紅了，對兒子笑笑：“其實，一直到你爸爸去世媽媽對他都還有這種感覺。你爸爸，是媽媽的初戀，是媽媽心裡，最珍貴的人。”

　　  林無意的眼圈也紅了，啞聲問：“那你為什麽，要帶我去美國？”他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江衣媛的嘴角顫抖，眼淚奪眶，她低低地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你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丈夫和父親。香港的狗仔太多，林家又是豪門，他怕你身體的問題被人發現，讓我帶你到美國去，遠離香港的是非，遠離……家裡的麻煩，也讓我，擺脫在你逐漸長大後勢必會面臨的家產爭執。”

　　  “他說，他不能陪我到老，就不能不考慮我日後的生活。他說，女人終歸要有一個疼她的男人，尤其是到了晚年，如果一個人孤單單的，會很淒涼，再多的錢也不如一個疼我的男人。為了我的未來著想，他放我離開。他總是習慣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到，都做好安排。”  

　　  江衣媛的眼裡是絕對的、想到某個男人的幸福。

　　  “所以，媽媽不可能再給別的男人生孩子，因為，只有你爸爸值得媽媽這麽做。”

　　  林無意的眼淚滑下。如果父母之間沒有相差那麽多歲，他相信，他的父母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之一，他們會相伴到老。

　　  “媽媽會把對你爸爸的感情永遠放在心裡，會讓自己生活得好好的，不讓他擔心，會努力讓自己幸福。”江衣媛抹去兒子的眼淚，“你是他最放不下的人，比媽媽還要放不下。答應媽媽，哪怕日後你和他們的感情生變，哪怕最終你仍是一個人，你也要努力讓自己快樂，為了你爸爸，你也要快樂。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對你的感情能超過你爸爸對你的，沒有人。”

　　  林無意重重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哪怕全世界都不要我了，爸也不會。他會一直守著我，一直一直。”

　　  “對。他會一直守著你，永遠守著你。”

　　  把兒子擁在懷中，江衣媛閉上眼睛，任淚水滑下：“為了他，我們都要快快樂樂的。”  

　　  “嗯。”

　　  這是林正輝去世之後，江衣媛和兒子第一次正式地談到那個男人，談到那個對他們無比重要，卻已經離開他們的男人。不管是江衣媛還是林無意，他們到現在仍無法接受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他們的事實。他們多麽希望一覺醒來之後，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噩夢，那個男人仍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慈愛又溫柔地喊他們一聲：“小淘氣……小公主……”

　　  沒有再提兒子感情的事情，江衣媛和兒子相擁了許久、懷念了那個男人許久之後，她離開了兒子的房間。在她離開後不久，林於之、林於鴻、林於舟和沈笑微進了房間，看到了神情哀傷的人。

　　  見到他們，林無意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笑：“和我媽聊到爸了，有點難過。”

　　  爺爺（外公）的事是他們最無能為力的事情，四個人唯一能安慰的方式就是親吻林無意，告訴他，他還有他們。

　　  給林無意洗了頭、擦了身，林於之和林於鴻就回房間了，林於舟和沈笑微今晚陪林無意睡。躺在兩人的中間，林無意睜著眼睛發呆。林於舟和沈笑微側躺著看著他，沈笑微睡在林無意胳膊和腿有傷的那一側，不敢靠太近。他輕輕握住林無意的手，出聲：“小舅，在想什麽？”  

　　  林無意幽幽地說：“在想你外公。”

　　  “……”沈笑微在心中嘆息。

　　  林於舟安慰道：“你現在很虛弱，不要讓自己傷心，爺爺會不放心的。”

　　  林無意看著天花板說：“木雲告訴我一件事。”

　　  “什麽？”兩聲。

　　  “我的那款手機，爸給我定製了兩部，你們問問木雲在哪裡，幫我拿回來好嗎？”

　　  “好。我們明天就找他。”

　　  林無意又發呆了。林於舟和沈笑微稍稍撐起身體，親吻他的臉和嘴唇，沈笑微心疼地說：“小舅，別想了，你身體很虛弱，再傷心會更虛弱的。”

　　  林於舟不停地親吻林無意的眼睛，也道：“爺爺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林無意出聲，卻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糙……”  

　　  林於舟和沈笑微愣了，兩人雖然對這首詩不熟悉，但也能聽懂是什麽意思。林無意長嘆一聲，包著紗布的兩手虛虛地握住兩人的手，淡淡一笑：“這是我媽和爸爸愛情的寫照。他們很相愛，但因為年齡的差距無法白頭到老。爸爸為了讓媽媽晚年不孤單，甘願放手，讓我媽帶著我去美國，二來，也是避免有人知道我身體的問題。於舟，笑微，我很慶幸，慶幸，我和你們的年齡相差不大，慶幸，我也許有機會，和你們相守到老。”

　　  林於舟和沈笑微的心裡一陣難受，兩人同時吻上林無意的左右嘴角，發誓般地說：“我們絕對可以相守到老。”

　　  “於舟，我改主意了。”

　　  “改什麽主意？”林於舟頓時心慌，這人不會是不想和他們在一起了吧。

　　  林無意看向林於舟，露齒一笑：“我的劇本要重新寫，電影拍攝時間要延期了。”

　　  林於舟立馬鬆了一口氣，說：“無所謂，你什麽時候寫好再什麽時候開拍，我也沒對外宣布希麽時候開拍。”

　　  “我要把爸爸和我媽的愛情也寫進去。”  

　　  “好。”

　　  沈笑微在林無意的嘴上親了一口，換來對方的注意，然後很認真地說：“小舅，我一定不會在你前面走，不會讓你承受失去我的傷心。”

　　  林無意立刻捂住笑微的嘴，不悅：“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拉下林無意的手，沈笑微道：“好，我再也不說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無意微微撅起嘴，沈笑微欣然吻下。

　　  本來今晚想告訴這兩人他的那個決定的，心情因為父母的感情而很是沉重的林無意也沒心情說了。他想等到母親同意之後再去做那件事。

　　  林於舟關了檯燈，沈笑微也把他那邊的檯燈關了。林無意閉上眼睛，在心裡祈禱：爸，今晚，你能來看看我嗎？我好想你。

　　  江衣媛的房間內，她靠坐在床頭看著手裡的相框眉頭緊鎖。相框裡，一位年紀比她明顯大太多的男人摟著她，一臉的幸福笑容。

　　  ※

　　  早上8點，林於之、林於鴻、林於舟和沈笑微陸陸續續起床，到餐廳吃飯。林於鴻一坐下就問：“無意昨晚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