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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是不是你媽,是不是戀兒的奶奶,為什麼戀兒來北京,我不知道?”歐燦眼睛長在頭頂,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而戀兒是她心目中如天使一般的存在,她是戀兒的“二十四孝奶奶”。

    卓紹華把話筒側了側,溫言道:“戀兒剛去北京沒幾天,和外公待幾日,就去您那了。”

    “我沒法跟你和諸航爭,

    難道我還比不上那個從石頭fèng里蹦出來的外公嗎?”歐燦越說越火大。以前,晏南飛叫她一聲大嫂,禮節什麼的都很到位,現在和卓陽分開了,他看著她,毫不掩飾的疏離與冷漠。她和戀兒還在說著話,他就強行把戀兒給抱走了。戀兒趴在他肩頭上,朝她小手直揮,她的眼淚好懸沒掉下來。

    “媽媽說什麼呢,誰都不能代替誰的。爸爸最近怎樣?”他試圖轉個話題,歐燦卻不依不饒:“告訴你卓紹華,明天我要是看不到戀兒,我就打上晏南飛家門。”

    掛了電話,卓紹華直捏額頭,扭頭對上諸航的目光,苦笑道:“生戀兒時,怎麼不一肚子生兩個呢,那樣一家一個,都好!”

    “那我姐呢?”

    卓紹華看著在沙發上看書的帆帆:“帆帆給她,平均分配!”

    帆帆默默低下眼帘,看自己的《論語》。《論語·為政》:“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瘦哉?人焉瘦哉?”這句話的意思是好像每一個人做的事都差不多,求學、工作、吃飯、睡覺,可是每個人的人生卻是千差萬別。你想了解一個人,不能武斷地憑几句話幾件事就認定一個人。你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而觀其行不單在於結果,更要注意動態的過程。

    媽媽今天看上去好像很沮喪、很焦躁,甚至很像是個逃兵,他知道那不過是媽媽對自己要求高,一時急於求成罷了。媽媽才不會退縮呢,她只是還沒有找到適合她的方式。爸爸輕聲細語地寬慰著媽媽,像是一切都被他牢牢地掌控著,其實爸爸心裡也很緊張,今天上樓時,有兩步爸爸是一腳跨了兩個台階。

    諸航聽的第二節大課,就是欒逍的心理健康輔導課。他的課沒有學分考核,來的學生卻很多,氣氛也很活躍。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思影博士坐在她的旁邊,不知是出於友情支持,還是她的心理出現了異常。

    課還沒開始,諸航就要被一種感覺徹底淹沒了。思影博士不知噴了什麼香水,一聞到,腦神經立即想到香橙、檸檬、佛手柑、鈴蘭和金銀花,周圍是充滿生機的綠葉,花叢中有飽滿誘人的果實,帶著洋梨的一絲甜蜜。

    “聞出來了?”思影博士的神情像陽光里睡足了午覺的貓,懶懶的,高貴的。

    諸航搖頭,很想換個位子。

    “這就是傳說中的‘控男’。It’s better in the dark.”顧思影幽幽地拖長著尾音,看向正在步向講台的欒逍。

    欒逍穿得很學院范兒,白襯衫,卡其色長褲,無框眼鏡,講課時看上去比平時高深莫測很多。他講了情商和智商的區別,這個話題本身就接地氣,學生的討論很積極。智商是由先天決定的,情商卻是靠後天的培養。智商高的人,以後的成就卻不一定大;而情商的高低卻和成就成正比。學生們聽得頭一點一點的。他還給學生做了一個心理測試,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布滿圓點的帘子,他讓大家來回答看到了什麼。有人說就是一面靜止的帘子,有人說帘子上的圓點在緩慢轉動。

    諸航揉揉眼睛,她怎麼看的是帘子上面的圓點在飛速轉動呢?

    欒逍示意大家安靜,說這項測試也是A國測試犯人是否犯罪的一項心理測試。正常人看到的圓點是不動或者十分緩慢地轉動。而犯罪分子看到的圓點則是在飛速旋轉,那是因為犯罪分子做賊心虛,心理壓力過大,導致心理失衡。

    諸航在下面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難道她內心裡是一個潛藏的犯罪分子?

    兩節課加上中間的休息時間,總共105分鐘,思影博士專注地看了欒逍100分鐘。剩下的時間裡,她問了諸航一個問題:“你和王琦是怎麼認識的?”

    諸航一愣,委婉道:“在一個飯局上見過一次面。”

    “我最討厭那種男人,大男人辦公桌上擺個小鏡子,有事沒事照來照去,男不男,女不女。”

    思影博士神情輕蔑,好像王琦就坐在她面前。

    諸航隨口問道:“那你喜歡哪種男人?”

    思影博士目光灼灼地看著前方,欒逍在收拾教案,身邊圍了一堆的學生。下堂課,他預告將和學生一起探討微表情。要不是在536遇見過他,諸航打死也不會相信他這個老師和她一樣是走後門進來的。不過,他比她有優勢,本身就是心理學碩士,也算專業對口。

    “欒老師很神秘,也很有魅力,如果做他的女朋友,什麼都被他看得透透的,好像整個人被脫光了衣服,無所遁形。這樣好嗎?”思影博士有些猶豫,虛心地向諸航求教。

    諸航玩世不恭地撇了下嘴角:“他做你男朋友的話,遲早有一天也會在你面前脫光衣服,同樣無所遁形,你一點也不吃虧。”

    思影博士倏然屏住呼吸,抓住諸航的手不禁用了些力:“諸老師也看出了欒老師對我有特別的想法,是不是?”

    諸航嘆服,欒老師征服的不只是學生,他連滅絕師太也一網打盡了。

    “但是我不相信婚姻。”思影博士站起來,和諸航一塊往外走,眼角的餘光一直留意著欒逍,“結婚這個事兒會把很多東西都固定下來,把很多充滿想像力的事變成一套程序,把本來該由對方主動作出的愛的奉獻變成一種簡單的勞動義務。總之,一張結婚證把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變成了萬惡的讓人不能忍受的壓迫與被壓迫。”

    “我覺得結婚不是這麼功利。結婚讓你感覺到在這世界上,無論你遇著什麼,都有一個人和你共同面對。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有很多事,只有兩個人才能做。”諸航用手遮住額頭,陽光照在走廊的玻璃窗上,有點反光。

    “你沒有結過婚,才會說得這麼天真。

    如果你結婚了……”

    諸航停下腳步:“我結婚七年了。”

    思影博士吃驚地捂住嘴巴:“怎麼可能,你看上去……不大。”很多人形容女軍人英姿颯慡,在她看來,那不過是對男人婆的另一種演繹法。哪個男人沒長眼睛,願意娶個男人婆回家?像她這樣,高學歷,女人味十足,卻還待字閨中,真是好沒天理。

    “我結婚早,沒辦法,懷孕了。”諸航難得臉紅了。

    思影博士立刻腦補出所有的情節:諸航用槍逼迫了那個男人,然後懷孕,出於責任感,男人不得不和諸航結婚。“你老公現在……還好嗎?”

    諸航氣憤道:“不要提他。”

    看,強扭的瓜就是不甜,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思影博士心情飛揚如歌,看著欒逍突破了重圍,追了上來。“在聊什麼呢?”

    “聊諸老師的婚姻。”看到欒逍,思影博士微微一低頭,亭亭站立,如路邊搖曳生姿的一棵女貞樹。

    “諸老師結婚了?”欒逍把書夾在腋下,扭頭看諸航。不知怎麼,一看到她臉上兩道緊鎖的秀眉,他就忍俊不禁。可惜那天他沒看到諸航在籃球場的英姿,據說輸的那個男生睡了兩天都沒緩過來。聽學生們繪聲繪色地說諸航球打得是何等漂亮,簡直令男生自慚形穢,又說被校長訓斥的諸老師有多可愛,小表情又無辜又不服,拳頭握得緊緊的,像是要打架。

    “七年了。”思影博士的語

    氣絕對是幸災樂禍,她對諸老師的另一半表示誠摯的同情,“我覺得她像在講故事,欒老師相信嗎?”

    欒逍咳嗽一聲,掩飾住笑意。

    “欒老師呢,有女朋友嗎?”思影博士鼓起勇氣問,諸航也揚起臉等著答案。

    在一些不著邊的影視劇中,都會把狙擊手描寫成冷酷而又神秘的男子,他們的心中藏有一個浪漫而又傳奇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要麼是年少時帶給他們溫暖、甜蜜的小女生,卻不幸早逝,要麼是和他們搭檔的同伴,在執行任務時替他們擋了子彈,這樣,他們就一直孤苦而又冷傲地活著,所有的熱情都留在回憶里。事實上是,狙擊手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女性,大部分的婚姻都是靠家人搞定,毫無浪漫可言。

    但是欒逍拒絕這樣的方式,他寧可孤單一輩子,也不願讓愛情像執行任務,事前詳細地計劃,周密地安排,事情發生的過程中,無論什麼狀況發生,都可以冷靜地應對。愛情就是一場毫無準備的邂逅,如同奇蹟。

    這是一個奇蹟嗎?

    “我也結婚多年了。”欒逍喜歡這個答案,遠離是非,很安全。

    思影博士臉上的表情很精彩,如同被打翻的調色板,一塊巨石在她心裡碎了,她被震得七零八落,整個人都不完整了,她實在無法裝作沒事人一般,丟下一句“我有事先走”,就急匆匆遁了。這世界怎麼了,不是說有很多剩男剩女,怎麼到最後,剩下的只有自己呢?

    諸航朝欒逍聳聳肩,欒逍扶了扶眼鏡,兩個人相視而笑。

    “諸老師,我們又見面了。”這是在寧大,兩個人第一次私底下相處。他不是用欒逍老師的禮貌口吻,而是以在536共同工作過的一種會意的暗語。欒逍看看四周,黃昏的微風拂過植滿香樟樹的樹林,青磚鋪就的小徑蜿蜒向前,路邊盛開著大蓬的紫色的、黃色的jú花。“我很意外。”也很開心。

    學生一食堂外面有一個大大的布告欄,誰撿到了飯卡、鑰匙,誰有二手自行車出售,誰想長假內結伴出去玩,都在上面貼個告示。禮堂和演講廳有什麼活動,周末時,學校影院放映什麼電影,也會早早在上面公布。大家都習慣了,飯後到布告欄瞅一眼。

    欒逍很少經過這裡,周五早晨,他特地繞了過來。粉紅色的公告貼在布告欄最醒目的位置:周五第三堂,在計算機系B教學樓第三階梯教室,諸航老師的《計算機時代的利與弊》舉行公開課,歡迎全校師生去觀摩。

    這是諸航的第二節課,欒逍不知大校長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作為一所綜合大學的管理者,這樣的決定肯定有特別的理由,絕對不會是因為諸航與學生在課上嬉鬧而變相嚴懲。有可能他是在檢驗諸航聽了十節大課後的成果。但是,諸航能應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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