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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走得很遠了,快看不清了,欒逍仍無法轉移視線。似乎,他是個很盡職的保護者,其實,事情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他明白。

    夜風徐徐拂過,黑暗讓視野變得空曠,路燈的光線很薄、很柔,照下來,像給下面立著的人披了層紗似的。

    路燈下站著一個人,不需要仔細辨認,一抹身影,諸航就看得出是誰。“首長,你怎麼在外面?”

    卓紹華含笑看著她:“我在等你。”

    諸航仿佛看到門邊值班的警衛嘴角抽搐了下,臉立刻就紅了,嗔道:“在家裡等就好了!”

    “我也想出來走走。和同事聚餐愉快嗎?”卓紹華接過諸航手中的電腦包,牽起諸航的手。進了後院,諸航臉上的熱度才稍稍消退點。“嗯,挺不錯。首長今天忙不忙?”

    像白開水般的對話,每天都要問上一問,卻從不倦怠,甚至聽不到時心裡還會空落落的。

    “老樣子。”

    帆帆已經睡沉了,卓紹華替他掖了下被角,俯身輕吻了下額頭。洗漱完出來,他抬眼看見諸航站在臥室外的露台上,45°角仰望著。那兒是一幢聳立入雲的建築,寧城非常著名的商城,現在已近午夜,樓內通體黑黝黝的,只留下頂端的一圈兒航空警示燈正在有規律地明滅著,仿佛這幢大樓正在呼吸。

    卓紹華沉思了下,轉身下了樓。

    玻璃碰撞的叮噹聲在夜色里悠悠迴蕩,卓紹華放下手中的兩隻空酒杯,拔下酒瓶的木塞,倒上酒。諸航輕輕一嗅,鼻間都是拉菲酒的花香、果香。婚姻是一種融合,和首長結婚七年,諸航學會了品嘗紅酒,偶爾也會和首長一塊去看個話劇什麼的,不能領會真諦,但至少不會在演出中睡著。首長呢,依然堅決地不會陪她去網吧,這又如何,諸航已經感覺不到他們之間有什麼差距,她不是真的“豬”,他也不是夜空的星,他們的相處……就像她的身子與他的懷抱,已然那般契合。

    “上次回北京,成功送的。”1996年的拉菲,價格不菲。卓紹華懂紅酒,卻不苛求,而成功把收藏拉菲當成一種樂趣。他說,紅酒猶如美人,拉菲是美人中的美人,他最愛美人。

    諸航不願用狗改不了××那樣的俗語來形容成功,不過流氓就是流氓,結了婚也是本性難移。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諸航沒有動,看向夜空的視線也沒偏離。

    卓紹華在椅中坐下,把諸航拉過來,讓她坐在膝上。“今天不可以代替昨天,明天不能複製今天,每一天都是特別的。”他輕抿一口酒,湊近她,她接住,咽下,任芳醇柔美的酒香在齒間徘徊。

    “在看星星嗎?”

    “不是星星,是黑洞。黑洞的質量極其巨大,而體積卻十分微小,它產生的引力場最為強勁,以至於任何物質和輻she在進入到黑洞的一個臨界點內,便再無法逃脫。”有人誇張地形容,黑洞像一台絞肉機,任何物質進去都會化成粉末。

    “你害怕你會踏入那個臨界點?”這孩子今天的思維有點怪異,她的公開課生動又有趣,震撼力很強,他以為她會高興點兒,為什麼情緒這樣消沉?“我告訴你,你沒那樣的機會,我會緊攥著你。”

    “嗯,我還是做一顆普通的行星,不發光,繞著恆星轉,可是我有目標,有方向。”

    卓紹華輕笑:“行星會普通嗎,目前發現的只有八顆。宇宙的八分之一,多少星辰望塵莫及。”

    諸航好半天沒說話,卓紹華以為她睡著時,她幽幽地吐出一口長氣:“首長,今天我收到一束藍色鳶尾花,卡片上寫的名字是Wing。”

    卓紹華輕撫著她的髮絲,銳利的瞳孔一縮,隨即輕輕“嗯”了聲,又倒了杯酒,你一口我一口。“就為這事不開心?”她能說出來他就滿足了。他不會問她心裏面怎麼想、後面怎麼做,也不會和她探討這種行為有著什麼樣的深意,他只需將她緊緊擁在懷裡傾聽著、讓她依靠著。

    “首長,七年前你替我開脫藍色鳶尾事件,那很不像你的原則。”

    樹葉呼啦啦地翻動著,起風了,是西風,浸了秋意,很涼,卓紹華攬緊了諸航。“原則制定了就是讓人來違背的。”

    “我要把這話錄下來,明天送去軍區廣播。”

    “好呀!廣播的內容千篇一律,正好換換。”

    諸航笑著輕咬了他的嘴角,兩人吻了吻,靜靜相對。“太靜了,我都有點想念我家的小恐怖分子。”

    卓紹華低聲笑了下:“你不提,我都忘了。我今天又收到北京的戰報了。”

    “戰況如何?”

    “晏叔和大姐聯手對付我媽媽。”卓紹華苦笑。諸航坐起鼓掌,三國殺里最精彩的部分,諸葛亮舌戰群儒,使得東吳與蜀國聯手,一致對魏,然後才有了借東風、糙船借箭、火燒赤壁等等經典篇章。“歐女士哭了沒?”

    卓紹華懲罰地擰了下諸航的耳朵:“少在那兒幸災樂禍。我明天有事回北京,看看能不能調解下。”

    “

    調解不了,就把戀兒帶回來。她是罪魁禍首。”諸航很有正義感地說道。

    歐燦做夢也沒想到,晏南飛會和諸盈一笑泯恩仇,甚至晏南飛還很不避嫌地在諸盈家附近買了套房。駱佳良不知是大度還是傻了,周末還經常喊晏南飛去吃個飯喝個茶。

    諸盈現在是一家分行的行長,工作非常忙碌,梓然讀高三,自己提出要住校。考慮到駱佳良的身體,單位給他安排了個輕鬆的職位——工會主席。一周里有三四天,駱佳良都是一個人吃晚飯。飯後出門散步,遇見晏南飛,一開始僅僅是輕輕點個頭,問聲好。後來是問吃飯沒,這是要去哪兒。再後來就聊到了帆帆和戀兒,這下話匣子一開,兩個人就關不上了。彼此交換下帆帆和戀兒的信息,再暢想下未來倆孩子的種種。有天聊著時,突然下起雨來,駱佳良把晏南飛拽回了家。駱佳良剛剛學會了泡功夫茶,晏南飛又是個雅士,兩人簡直就是“茶逢知己千杯少”。諸盈下班回家,看到客廳里坐著的晏南飛,整個人都愣住了。

    晏南飛在這兒附近買房,提前知會了諸盈。他說得很動情,也很悲情,那時兩人剛剛聽說卓陽準備再婚。“我的前四十多年,都是為自己活的,可以說活得很肆意也很自私。人生最長一百年,我這也算是前半輩子過去了。愛情,我有過,婚姻,我也有過,在愛情和婚姻里,我都是一個失敗的男人。在我的後半輩子,我想做一個稱職的父親、外公。離你家近點兒,紹華和航航回北京,就不要跑兩地,我也能多見他們一點。可以嗎?”

    時間是個濾色鏡,透過時間看到的都變得簡單懷舊。諸盈想起在鳳凰古鎮上見到的晏南飛,青春煥發,朝氣蓬勃。她不是留戀往事,只是有一絲的唏噓罷了。“其實你並不老,還可以重新有個家。”她輕聲勸道。

    晏南飛自嘲道:“那樣的話,航航怎麼稱呼我的另一位?就這樣過吧,我這不是犧牲,不是退讓,而是幡然醒悟。對於現在的我來講,過得簡單、舒心,就是最好的。”

    諸盈懂他的意思,也就沒有再多說。如果說愛情是火,人生僅能燃燒一次,最終都將回歸平靜。死灰復燃,那都是對生活不懂得感恩的人在作死。她明白,駱佳良更明白。那麼,還有什麼糾結的?

    晏南飛把戀兒帶回北京,喜壞了駱佳良。為了讓戀兒的生活過得多姿多彩,兩人還分了工,晏南飛負責藝術薰陶,今天參觀畫展,明天去看芭蕾舞,駱佳良飯做得好,想著法子創新兒童餐,晚上,三人一塊去公園,玩玩滑梯,蕩蕩鞦韆。睡覺歸諸盈管,戀兒說大姨身上有媽媽的味道。諸盈刮她的小鼻子,說她是個小騙子。戀兒在襁褓里時,就沒和諸航同過床。偶爾諸航心血來cháo,想摟著戀兒睡,戀兒哭得像被人追殺似的。

    戀兒過得如此充實而又快樂,歐燦想插手都插不上,急得都快哭了。她對諸盈是沒有辦法的,對晏南飛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冷嘲熱諷。在別人眼中,卓陽現在是另擇高枝,開始了新人生,晏南飛卻還是單著,這對與錯就不大明顯了。

    戀兒看奶奶黑著臉,寬慰道:“有太陽的時候,我和高外公一起。下雨了,我就去看你和爺爺。沒有太陽也不下雨,我去大姨家。”她是懂事的孩子,公平的孩子,每個人都愛。

    每天的《新聞聯播》,歐燦必看,讓她最關注的是天氣預報。據天氣預報講,接下來的十天,天天秋高氣慡,陽光燦爛,正是全家出遊賞楓的好時節。歐燦看著戀兒,欲哭無淚。

    在歐燦連著五天的傍晚來小區大門外報到後,諸盈動容了。抱起戀兒塞進歐燦懷裡,柔聲道:“戀兒今天住奶奶家,好不好?”

    戀兒乖乖地點點頭,歐燦驚喜交加,但是戀兒的下一句話又讓她的臉黑成鍋底:“那高外公什麼時候去接戀兒?”

    “高外公要上班,以後戀兒都住奶奶家。”歐燦忙不迭地說道。

    戀兒烏溜溜的眼睛渴盼地看著晏南飛,晏南飛心中一軟,正要說話,歐燦突地輕咳了兩聲,神情嚴峻,看在晏南飛眼中,卻莫名地有點可憐。“兩天後,高外公就去。”罷了,讓一步吧!

    戀兒會數數,她豎起兩根指頭,聲

    音嫩嫩地道:“我會數著哦!”然後頭往歐燦懷裡一埋:“奶奶,我們回家吧!”

    歐燦熱淚盈眶。

    卓明和歐燦還住在從前的四合院。卓明這兩天去了L軍區,不在北京。她最喜歡的那隻白貓已經老了,走幾步都發喘,大部分時間是躺在台階上曬太陽,喊它都不應一聲。歐燦看著它,就想起自己遲暮的時光,心境也不像往昔那般要強了。

    戀兒有一點好,來了四合院就不提別人,張口閉口都是奶奶。歐燦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給戀兒,園子裡的玫瑰花被掐禿了沒事;在英國買的餐具砸了一隻湊不成套無妨;小手往眼睛上一蒙,說音樂老師家裡掛著的蕭邦畫像很醜,所以不肯學琴,嗯,接受;圓周率小數點後面的數字背了十位說嘴巴疼,好吧,放棄……戀兒喜歡飛機,歐燦拿了一沓紙,在客廳里折著紙飛機,折好一隻,戀兒拿出去飛一圈。

    聽著院子裡小小人帶自動配樂的飛翔聲,歐燦嘴角上揚,孩子怎麼看怎麼都是自家的可愛。

    “哎呀!”戀兒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了,拍拍小手自己爬起來。影壁下站著一人,手裡拿著她的紙飛機。“你是來找我奶奶的嗎?”戀兒捂住鼻子,小臉嫌棄地皺著,香味好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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