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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航扶著門笑得

    眼淚都出來了:“好了,別管雞還是鴨,來吃丸子嘍,吃完了就有力量了。”

    戀兒嘟著嘴過來抱住諸航的腿:“媽媽,曄曄妹妹太膽小,她不能做工人。”

    “咱家曄曄以後做醫生,和爸爸一樣。”成功抬腿走了進來,把女兒高高抱起。諸航睨過去,灰色的粗棒針毛衣,駝色的毛呢西褲筆直地落在腳面,俊美的眉眼囂張地飛揚著。有婦之夫,穿這麼悶騷,流氓就是流氓。

    “怎麼,有意見?”成功還特地來了個正面特寫,讓諸航看清楚點。

    諸航抽了紙巾,給戀兒擦擦手。“沒!”這流氓又不是她家的,丟人也不丟她的人。唐嫂的手藝就是好,肉和蝦攪拌在一起,裹上雞蛋和麵粉,用豆油炸得金黃,兩個小孩吃得頭都不抬。

    成功欣慰地看著曄曄腮幫撐得鼓鼓的:“紹華這邊工作要交接了吧?”

    直到調令下達,卓紹華才和諸航說了這事。軍人的特殊性,決定了本身的不確定性,諸航沒有表現得一驚一乍。這次幾大軍區都有調整,提了一批,退了一批。卓明和李大帥一塊退了,接任卓紹華的是X軍區過來的,李南將在明年國慶時晉升少將。卓紹華是平調,但是新部門新領域,首長沒說什麼,卻夜夜在書房待到凌晨一兩點,煙也開始抽了,諸航能夠感覺到首長壓力很大。最開心的人是唐嫂,她的願望實現了。首長回北京,他們歸去的日子還遠嗎?

    “我和紹華說了,咱兩家孩子這麼好,要不買兩個緊挨著的院子,喊一聲就能聽到。院子裡種棵花樹,春天開花時,從這院伸到那院,兩家都能賞個春。”

    “那花最好是紅杏,是不是?”諸航開始磨刀,對付流氓最好是比他更流氓。

    成功嚴肅道:“咱們都是正經人,紅杏的寓意不好,咱種西府海棠,又名貴又漂亮。”

    諸航嗓子眼湧上一抹腥甜:“你要是正經,世界上就沒流氓。”

    “爸爸,流氓是什麼呀?”曄曄耳朵挺尖,小臉仰著,眼睛清澈得就像一泓雪水。

    “流氓是會飛的蟲子。”戀兒皺皺小眉頭,怕別人不相信,鄭重其事道,“我在奶奶家院子見過,很多呢!”

    “寶貝,你真可愛!”成功也不嫌戀兒滿嘴的油,狠狠地親了下,然後朝諸航擠擠眼,“你們一家都是流氓。”

    戀兒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嗎,諸航齜齜牙,要流淚了。

    肉丸子不好消化,怕兩個孩子積食,一人牽了一個去外面球場散步。今天出太陽了,不是很冷。“惟一呢?”諸航問道。

    “在廚房給唐嫂幫忙,順便偷個藝。”成功笑得美美的。諸航白了他一眼,讓兩個孩子自己玩去,她在一邊看著。“成瑋還好嗎?”

    成功聳聳肩:“她哪還敢說什麼,嚇也嚇瘋了,不過我們也有責任,我爸爸更是自責。你和寧檬有聯繫嗎?”

    諸航彎了下嘴角

    :“元旦那天她給我發了條祝福的信息。”群發的那種,應付式的。裂痕已經形成,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成功眼神黯了黯:“她和顧晨分居了,說是彼此冷靜冷靜,再考慮以後怎麼辦。”

    “這也算是理智,總比賭氣衝動好。”諸航看到戀兒拿了根小木棍,專心致志地在牆角捅螞蟻窩,曄曄蹲在一邊,大氣都不敢喘。

    “豬!”成功突然喊了聲,諸航詢問地看向他。

    “我現在很幸福,妻子賢惠,女兒可愛,工作滿意,你知道我是個理想主義者,我希望所有人都過得像我這樣幸福。”他的聲音低啞了,眼神陡地深邃如海,其中似乎蘊藏著能將人溺斃的深情,“豬,你要好好地珍愛自己,少做傻事蠢事,比我還要幸福。”

    諸航都被突然深沉起來的成功弄蒙了,只得愣愣地看著他,當她捕捉到他眼中一掠而過的戲謔時,才知自己又被他捉弄了。

    成功哈哈大笑,抱起曄曄夾在腋下。“成流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諸航咬牙切齒道。

    成功擺擺手,施施然地走了。

    成功一家在寧城住了三天便回北京了,快過年了,單惟一惦記著要買禮物,要準備年貨。唐嫂把單惟一誇得像朵花,一比較,諸航就像根狗尾巴糙。“狗尾巴糙”過得很沒壓力,放假在家每天睡到戀兒來催,然後陪著倆孩子在院子裡玩。她還抽了一天時間,去文化館看書法展覽,可惜首長實在抽不出時間,帆帆懂事,什麼也沒說。看展覽時,帆帆牽著戀兒的手,邊看邊講解,這是誰的字,有什麼特別之處。戀兒不識字,看哪幅都差不多,但墨的味道好聞,展覽廳很寬敞,參觀的人都是小聲說話,她也跟著文靜了。

    歐燦和諸盈都打來了電話,過年的事問唐嫂,孩子的事問諸航。梓然還有幾個月要高考,諸盈今年也不回鳳凰的,諸爸諸媽不肯來北京,北京乾冷,沒有鳳凰舒適,等天暖了他們再過來小住。戀兒和梓然挺親,小舅長小舅短。梓然不死心地逗帆帆,要他也喊一聲。帆帆慢悠悠地反問,你叫我媽媽什麼?梓然語塞,一轉身就向諸航告狀:小姨,你家有個小腹黑。

    駱佳良邀請晏南飛一塊過年,他拒絕了。諸航悄悄問為什麼,晏南飛笑道,大團圓的日子,人家是一家子,我在那算什麼?諸航聽得心疼不已,讓爸爸來寧城過年。首長過完年就回北京了,要和寧城軍區的全體官兵好好地告個別,估計年夜飯不能回家吃。晏南飛決定去印度洋上的一個海島度個長假,曬曬太陽,吹吹海風,自由自在。諸航在電話這端輕聲嘆息。

    “你工作什麼的都好嗎,沒遇著什麼難事吧?”晏南飛想起漢倫寄來的那張賀卡。

    諸航連說好呀,啥事都沒有。晏南飛叮囑遇到事一定要和卓紹華說。諸航說肯定的。

    真

    的是沒有事,歲月靜謐安好,網絡上也是,好像全世界的黑客也都放大假去了。諸航覺得這很不正常,無風無浪,這還是江湖嗎?江湖不是廟堂,廟堂有法規束縛,江湖卻是天馬行空、瀟灑不羈。廟堂是史記,江湖是傳奇。江湖有著絕對公平,誰的劍快,誰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是劍法是個無止境、很深奧玄幻的東西,在古龍描寫的江湖裡,只有寂寞和無情,才能發揮出劍的最大威力。她現在上有老下有小,提起江湖,像是上輩子的事。

    寧城今年第一年禁放煙花爆竹,讓寧城人有點無所適從,感覺這個年都不太像年,不過幾幢高樓在除夕晚上點起了彩燈,五顏六色的光束在城市上空飄來飄去,看著添了幾分喜慶的氣息。

    卓紹華回到家時,已是大年初一的凌晨,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檯燈,諸航托著下巴歪坐在沙發上,對著手機出神。燈下看人,比平常添兩分柔和,卓紹華站在門邊,一時間有點捨不得推門。

    “首長,新春快樂。”諸航看到地上多了個身影,開心得跳了起來。

    “新春快樂,諸航。”卓紹華脫下大衣,搓了搓冰涼的手,有點暖了才允許自己抱過諸航,溫柔地在她唇邊落下一吻。“天這麼冷,怎麼不上床去?”

    “我想讓首長在新年的第一天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據說這樣子一年都會記著這人。”諸航朝氣蓬勃道。

    “一年不嫌短嗎?”諸航今天穿了件寬鬆的羊絨開衫,粉藍色,看著像是更年輕了。

    “一輩子也可以,我這人好說話。”諸航假裝嘆了口氣。

    四目相對,兩人一起笑了。卓紹華閉上眼睛,輕撫著她的後背。“諸航,我們跨過了七年之癢,這是我們結婚的第八年。”

    “是不是要進入倦怠期了?”

    他用嘴唇將她的笑聲堵在喉嚨里,心裡默默說:“不,現在剛剛好。”

    這個夜晚用來睡覺好像是種浪費,諸航去廚房端來唐嫂溫在爐子上的湯,又拿了盤糕,蘸著芝麻和糖,遞到首長嘴邊,笑道:“芝麻開花節節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卓紹華目光灼熱地看著諸航,把糕吃進嘴裡。“我以為你不信這些的。”歐燦行事西化,對這些傳統的東西,都不是很講究。

    諸航給自己也夾了塊糕:“以前是不信,現在不一樣,就是對神靈,我也是充滿敬畏之意。”

    不一樣是因為她有他,有帆帆和戀兒嗎?這是她的弱點,有了弱點,人就有了忐忑、憂患。卓紹華心中一柔:“寧城的工作已交接完畢,北京那邊應是初七上班。”

    諸航坐直身子,激動了:“然後呢?”

    “然後我們有六天假,可以找個地方,一家子好好地玩玩。”

    地方是秦一銘選的,從交通、安全、知名度等多個角度考慮,最終確定了某海邊旅遊勝地。從車裡出來,吳佐差點沒被海風吹飛。天空是鉛灰色的,遙遠的海面翻起白泡,大海在怒號,藍色的波濤翻滾而來,拍打著黑黝黝的礁石,礁群被洶湧的波濤沖刷得無比堅固。

    吳佐嚇得連連後退,對著秦一銘抱怨道:“秦中校大概是忙暈頭了,連季節都搞混,現在是冬天,冬天,冬天。”重要的事要連著說三遍。

    秦一銘當然知道這個時候的海南或雲南都很舒服,可是那兒能去嗎,人擠得像沙丁魚。“冬天怎麼了,每個季節的景致都不可複製。”首長和諸老師只是想換個環境,去哪兒不重要。再說這兒一眼看過去都沒個人,安全係數很高。

    吳佐贈送了一個大白眼,直言道:“秦中校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說完,拖著行李搶先進了度假酒店。

    秦一銘張大嘴巴,不小心嗆了口風,咳得肺都疼了。吳佐對諸老師的態度,總讓他想起街上那些追著明星又哭又笑的學生,網絡上形容很“二”,他一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成熟男子,是不會和吳佐計較的,當然,也不奢望吳佐能理解他。但被吳佐這麼一說,他心裡也有點惴惴然。首長調回北京,只帶了兩個副官走,其中一個是他。首長交代的每一件事,他都盡力做到最好。首長和諸老師喜歡這裡嗎?

    好像是喜歡的!稍微整理了下,卓紹華一家四口就下來了。帽子、圍巾、厚大衣,全副武裝,尤其是戀兒,裹得像只圓球,一抬腳,就從台階上滾了下來。“哎喲!”她也不哭,扭頭朝卓紹華張開兩隻手臂。卓紹華笑著抱起她,諸航和帆帆手牽手。

    這片海偏北,沙子是白色的,夏天的時候,這裡被人戲稱為海邊浴室。此刻,雪白的沙灘上,除了他們四對腳印,就是天空中撲騰著翅膀掠過的海鳥。“這兒都是我們的嗎?”戀兒被眼前的壯觀鎮住了,掙扎著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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