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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航拍拍戀兒的頭:“嗯,大概要下午回來,不要等我吃午飯了。”
唐嫂點點頭,拉過戀兒。
戀兒想跟著,又怕諸航把她哄騙去幼兒園,想了想,還是選擇乖乖地跟著唐嫂。
諸航抬頭看了看天,今天的太陽有一種清朗的明亮,天空顯得很高遠。到底是秋天了,空氣都不一樣,呼吸間都是樹木熟透的氣息。
吳佐剛從學校回來,看到諸航,連忙把車又掉了個頭。
吳佐是高中畢業後入伍的,個性很活躍,確切地講是有點歡脫。這樣的人,做勤務兵很合適。他沒秦一銘想得多,他的思維很簡單,在他眼裡,諸航特了不起。首長的卓越不凡,大家有目共睹,想想能降服首長這樣的人,該是何等厲害!勤務兵們分工時,他主動要求做諸航的專職司機。秦一銘調侃他沒出息,他呵呵地傻樂。
“諸老師,我們去哪兒?”等車出了軍區大院,吳佐開口問道。
諸航看了下手機,首長沒來電話,也沒簡訊,心沉了沉。“去軍區。”一般夜裡遇到緊急事件,首長都會在早飯後和她聯繫下。如果沒有聯繫,那就是情況非常嚴重,首長無法分心、分身。這種時候,諸航都會去軍區看一看。不一定會見著首長,她也不會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她就是和副官說幾句話。她說的什麼,副官會轉告首長,那就夠了。
開了一會兒,吳佐不情願地踩下剎車,擰著眉看向前方:“諸老師,前面好像是交通臨時管制。”
諸航抬頭看過去,車的前方人頭攢動,個個表情糾結,像是又好奇又恐慌。幾個警察正嚴肅地維持著秩序,厲聲讓人群疏散。
吳佐是個好奇的,跳下車上前打聽情況。諸航也跟著下去,發現不遠處就是寧城大學,青色的院牆上,綠意流淌成河,高聳的樹木間掩映著幢幢紅色的建築。最顯眼的,是那座最著名的白色鐘塔。
吳佐仗著身上的軍裝,擠進人群,很快和值勤的警察聊上了。警察指著綠蔭深處,表情凝重。吳佐聽得半張著嘴,眼珠都快瞪出眼眶。
“諸老師,這兒一時半會兒通不了車,咱們得改道。”吳佐回來了,聲音刻意地壓著,“歹徒持槍劫持了生化系的兩位老師,談判專家已經進去五個小時了。”
諸航呆住,下意識地猜測:“歹徒是想盜竊什麼實驗設備?”
吳佐回道:“不像是這麼簡單,聽說軍區的……天!”
砰!砰!連著兩聲槍響,人群不約而同地失聲驚呼。吳佐與諸航齊齊地倒吸一口涼氣,不知是不是歹徒失控開槍了。
刺耳的警笛聲拉響,人群cháo水般分向兩邊。兩個身著迷彩服的男子拖著兩隻長方形的大箱子出現在視野中,同樣高大挺拔,同樣齊刷刷的寸頭,同樣冷酷的神情。路人急忙拿出手機,想搶拍下這一幕。他們飛速地鑽進一輛車,消失了,就像風一樣。
“真是特種部隊的狙擊手。”吳佐按捺不住興奮。
諸航聽說過狙擊手,雙眼視力須達2.0,個個都是神槍手,確保一槍制敵,百米衝刺後就能瞄準,擅長測算風向風速的影響,有著超強的忍耐力和意志力,被關空房子能耐住寂寞。一般是兩人成組,一個偵察,一個狙擊。
警方也有特警狙擊手,但是最厲害的狙擊手都在特種部隊。
諸航第一次接觸到槍時,顫抖著,戰戰兢兢,一開槍,膽都快嚇破了。那還是首長手把手地指導。說起來,似乎是他們第一次肢體親密接觸。她每每想起,心頭都湧上絲絲羞窘,還有甜蜜。後來,諸航參加集訓,也練過槍法,比較其他技能,這項成績可以用“爛”這個字來形容。所以諸航對於神槍手總有種五體投地的崇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出動了軍方狙擊手?諸航滿腹疑惑。
“諸航!”一輛駛過的軍車車窗開著,裡面的人朝外看了眼,脫口叫了起來。
諸航扭頭從另一側上車,催促吳佐開車。
還是晚了,姚遠搶在諸航關車門前擠了上來。“我還以為眼花了,你也去軍區吧,捎上我,我實在不想和那幫板著臉的男人擠一輛車。”
諸航擠出滿臉的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姚遠耷拉著肩:“任務。凌晨就過來了,到現在早飯也沒吃。”
看著姚遠,諸航總想起那句話:世界這麼大,還是遇見你。當年,姚遠因為情傷,從北京調去廣州。四年後,為了和老公團聚,又調到寧城軍區。姚遠的老公,說起來也是位熟人。諸航參加聯合國網絡維和部隊前,曾在寧城集訓,有一位男學員托諸航同寢室的學員向諸航轉達他的心意。那位男學員後來就留在寧城軍區的通信處工作,在一次軍區通信大賽中,遇到姚遠,兩人互有好感,結成連理。姚遠來寧城工作的第二年,諸航也來了寧城。在軍區的食堂遇到,從此後,姚遠就以諸航的朋友自居,甚至她還要求做戀兒的乾媽。
諸航哭笑不得,她們其實沒那麼熟好不好。只要遇到,姚遠都會拉著諸航說會兒悄悄話,說到最後,會顫顫地問:“周文瑾真的死了嗎?”
“不然,你以為呢?”諸航無力至極。
姚遠低著頭,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圈,無聲地眨了回去。寧檬和小艾有時也會無意間提起周師兄。
過世的人總是最好的,哪怕是疼痛的回憶,也覺得是那麼美好。只有諸航心腸冷硬,隻字不提從前。五年,六十個月,換算成天、時、分、秒,又是多少?瞬間都可以萬變,五年,故人也早已面目全非。
從特羅姆瑟回來後,有兩年,諸航在幾起黑客大事件中,依稀察覺到周文瑾的身影,後來他就無聲無息了。倒是西蒙,她知道一點。西蒙死了,不是死於疾病,也不是被仇家謀害,他聖誕節去瑞士滑雪,不慎摔倒,頭部撞上一塊岩石,沒等救援隊趕到,人就咽氣了。這樣倉促的退場,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他的崇拜者們在網絡上搞了次轟轟烈烈的紀念活動,對他的讚譽是:黑客教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然後就有人擔憂他的江湖地位,還有誰可以擔起?提了一串的名字,其中就有Wing,還挺靠前。
劍起江湖嘯恩怨,月如霜。巔峰對決長空裂,愛恨情仇一瞬間。江湖風雲於諸航,已是傳說。
這些,諸航怎麼和姚遠說。有些事,是必須爛在腹底的。守口如瓶也是一種境界。
“那我們先去吃早飯。”諸航善解人意道。
“不了,一會兒回去還得開會呢!”姚遠閉著眼靠上椅背,說話帶點鼻音,像是凍著了。
“人質還好吧?”諸航問道。
“一個受了點輕傷,一個被嚇得不行,不過,都活著,但要接受心理醫生輔導。”
“狙擊手好厲害。”
姚遠睜開眼睛,笑了:“四個角都布置了狙擊手,還有高嶺坐鎮,幾乎是萬無一失。”
“高嶺?”這個名字很是霸氣。
“卓帥剛從夜劍特種部隊挖過來的高手中的高手,”姚遠俏皮地吐了下舌,“費了不少勁呢!”
諸航輕輕“哦”了一聲,很訝然。各大軍區都有自己的特種部隊,每個特種部隊都有一個很酷的代號。從實力和武器的配置上來看,夜劍排第一。夜劍不僅有最先進的GPS交聯衛星定位系統,還有無人駕駛偵察機,下設動力飛行傘分隊、狙擊手分隊,還有潛水小分隊,真的是敢飛檐走壁,也敢上刀山、下火海。
“這次是不是殺雞用了把宰牛刀?”
姚遠回了句“那不是一般的歹徒”就沉默了,諸航明白,也沒再問。姚遠有點想要小孩,向諸航打聽需要注意哪些事項。諸航真說不出,把唐嫂的手機號給了她。這方面,唐嫂可以稱之為專家。
即使是諸航,進軍區也是要詳細登記,還要接受嚴格的安檢。姚遠有通行證,先進去了。吳佐和值勤的衛兵很熟的,伸著兩隻胳膊接受檢查時,還開著玩笑。衛兵臉漲得通紅,都不敢抬眼看諸航。
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明晃晃的,讓人睜不開眼。從大門到首長的辦公樓有一段距離,諸航挑樹蔭處走。軍區里栽種的多是水杉和雪松,一棵棵挺拔高聳,一年四季都是一種景致。這裡,一切都是方方正正——方方正正的樓房、方方正正的廣場、方方正正的花圃、方方正正的步伐和人。諸航不好意思東張西望,連笑都只露八顆牙齒。
首長的辦公室在18層,也是最高層。諸航抬腳上台階,面對著大門的電梯門“當”的一聲開了,一個黑影把諸航罩得嚴嚴實實。
“哦,我說誰穿身便裝在這兒晃著呢,原來是我家那位和人私奔被抓回來的弟媳婦。”
大廳本來就高、空,說話的人聲音洪亮深厚,回音嗡嗡地撞擊著諸航的耳膜。諸航揉著耳朵,嘆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啊,真不該出門。
貝雷帽,魁梧的身軀裹在迷彩服里,寬肩窄腰,著齊膝軍靴的大長腿。目測下,至少在一米九以上。皮膚是被陽光過分青睞後形成的古銅色,黝黑的腮幫密布著濃密的鬚根,眼睛稍小,不過,絲亮不削弱他滿身的硬朗陽剛之氣,還有痞氣。成功看上去也壞壞的、痞痞的,但那種痞痞得雅致,這人的痞則有股匪氣。
諸航私下裡和卓紹華嘀咕,他家怎麼起名的,叫什麼文縐縐的李南,他應該叫李大壯或李金剛。
李南:夜劍特種部隊大隊長,大校軍銜。在某個時期,李南和卓紹華在軍中是被相提並論的。年齡相仿,家世也相仿。嚴肅來講,李家的家世還要輝煌一點,算是軍人世家。遠在甲午戰爭時期,李家的祖輩就從軍了,後來,代代投筆從戎。李南的父親現任某軍區的大首長,李南是獨子,十六歲參軍,在軍中千錘百鍊,戰功赫赫。卓紹華剛進部里擔任技術處處長時,李南開始組建夜劍特種部隊。在軍二代里,他倆代表的是一文一武。將軍們聚在一起,開玩笑說這倆人是軍中的明天。兩人的表現沒讓眾人失望,在各自的領域都取得了顯著的戰績。只是在今天看來,李南好像慢了一拍。不過,這是和平時期,本來就是科技和管理占先,眾人也能理解。
諸航被困特羅姆瑟,負責解救她的就是夜劍。諸航與李南並沒有碰面,後來見到,是在一次家庭聚會上。
人生就是一齣戲。
李南三十歲時,母親因病去世。李大帥單身了幾年,再次打開心門,是為了卓陽。卓陽從小資、文青到看透塵世的半出家,再到大帥再婚的夫人,簡直就是質的轉變。不知她是為了報復命運還真的是對李大帥情有獨鍾,這個消息把所有的人都雷得外焦里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