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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林家慣例,這句唱完就該林嬈接了。而林嬈嘴裡叼著太后的愛心煎餅,手裡抄著捲髮棒,拿黑色液晶電視的反光當鏡子,正專心地卷著頭簾。
老兩口還等著女兒接著唱下去,林嬈不為所動地整理碎發,屋裡陷入一片寂靜。
……哦,還必須要唱啊。林嬈看了看林父耐心等待的模樣,收起捲髮棒,哼唱著:“崔鶯鶯喲,得了不大點的病……”
“……躺在了牙床……”
林父不滿地看了眼態度極不端正的林嬈,接著唱下去,明明沒有樂器相伴,他卻晃著腦袋,神奇地唱出了京韻大鼓的神.韻。
只要林仲文在家,林家的氣氛就跟個大院似的,就差沒拎著鳥籠走街串巷,比她那四合院的工作室還正宗。
胳膊腿兒一邁,就掀起一陣灑脫閒逸之風。
聽他說,過去溜達在胡同里,只要嚎一句“二八的那位”,就不知道會從哪兒家院子傳來聲音接上後半句。
而她這位父親,是駱玉笙老藝術家不折不扣的死忠粉。
“哎我說,你這每次一唱我就想起我之前被迫當著全年級的面……唉,咱還能愉快的生活嗎……”林嬈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麵包,鼓鼓囊囊地說。
曾經高中藝術節有個歌唱表演,別人走的都是流行音樂卦,林嬈忙著話劇社排練什麼都沒準備,站在台上張口就來了段《劍閣聞鈴》。
“馬嵬坡下草青青,今日猶存妃子陵。”
她從小聽林仲文唱到大,雖說始終難以學會其中的意韻,盡力唱完最後得到的是混雜著驚訝和不解的嬉笑,和寥寥幾聲鼓掌。
“怎麼不行了。戲靠演,曲靠唱,曲藝雖然現在流失了觀眾,可咱的傳統總是得傳下去的……”
林仲文一開口就是長篇大論,她聽得耳朵都起老繭,在現在這個快餐文化的階段,傳統的傳承要找到創新方式和合適的傳播載體,還真得需要不斷探索才行。這也是她當時挑了《梨園世家》的劇本的理由。
雖然林仲文老生常談居多,可不得不說林嬈跟著他學了很多東西,從小就聽父親談藝術人的“工匠精神”,一直是她這些年工作演戲最在意的標準。
“行啦,你爸他這是放假了沒學生給上課,嘴皮閒得不行了。”楊靜嵐洗完碗,換上了自己一絲不苟的工裝,拎著包往外走。
“媽,你們學校還沒放假?都六月底了。”
“能跟你爸他們大學比嗎?今天期末,我監考。”楊靜嵐沒好氣地說。
被點名的林仲文笑盈盈:“下月初我還要出差,一到放假你就比我閒了。”
林仲文是考古系的教授,一到假期就是他出野外的日子。
“少在那兒散德行。”楊靜嵐穿好鞋子正要出門,狐疑地看了一眼正在全身鏡前拿著兩條裙子筆劃著名女兒,“對了林嬈,你在這兒挑什麼呢?你在這兒都挑老半天了,又沒頒獎儀式至於嗎?”
“啊?”林嬈頭都沒回,“我今天有約會。”
“又貧嘴。”楊靜嵐對林嬈的皮勁兒都快免疫了,翻了個白眼。“你今天晚上不是還有巡演嗎?”
她記得林嬈跟她說過,六月底是巡演最後一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帝都劇場。
林嬈哭笑不得:“是真的有約會呀……你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男朋友今天抽了時間去看我演出。”
說完就鑽進了臥室把門關上,開始換衣服。
???
楊靜嵐大張著嘴,還沒來得及換回拖鞋,一個箭步衝到林嬈屋門口,重重地敲了兩下,邊敲邊喊:“你這丫頭!你再說一遍?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態度怎麼這麼隨意呢?林仲文,你不要站在旁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你女兒談戀愛了!!!”
林父慢悠悠地走過來說:“我又沒聾,聽到了呀。年輕人談戀愛嘛,多正常,又不是非要跟咱做家長的說的。嬈嬈能跟你說已經很好……”
楊靜嵐被他這事不關己的態度弄得氣不打一出來,“嘿,合著你一點都不關心你女兒的終身……”
“媽!”林嬈換好衣服猛地推開門,打斷了她激動的母親的話。“我談個戀愛,又不是一定要結婚,哪來的終身大事……您可消停點吧,我這男朋友都找了,你以後別咋咋呼呼了啊。你說要不我給您報個什麼班,去享受一下屬於自己的生活怎麼樣?您不能向我爸學學,別老操心我什麼時候戀愛結婚了好嘛。”
楊靜嵐一肚子問題愣是沒問出口,直挺挺站在原地。林仲文挑著眉毛得意地站在一旁,堆滿美滋滋的笑意在臉上。
林嬈展顏,伸手摟過她,把她帶出門:“得,我今天高興,順路送您去監考。”
奮戰在拯救萬年單身女兒前線的林母今天終於偃旗息鼓。女兒一聲不吭就有男朋友了,她也不知道是喜是憂。喜的是終於有男朋友了,憂的是男孩子是什麼樣的人啊對她好不好啊……
一路上她悄麼聲地抬眼看著林嬈,好幾次想開口,然後欲言又止。
其實林嬈家庭氛圍一直都很融洽,除了這兩年楊靜嵐有些急躁,老兩口倒還真沒插手過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