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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的雙手緩緩移上來,溫柔地攬住腰繞住脖子,我幾乎以為會因為一個吻而窒息,腦子裡像有一團火藥轟一聲炸飛開來,那些帶著焰火尾和濃烈硝味的碎片激得我心肌漲熱,完全是憑著僅存的理性,忽地收斂起縱情的須臾,等到意圖急退的決心終於被伊森接收到,他才氣喘吁吁停下,戀戀不捨地在我唇邊徘徊片刻,然後將額頭埋入我的肩膀,嘆息道:“感覺真不錯……”
對於目前這樣的發窘的連鎖反應,我已經沒有資格發言,只能故作平靜地壓抑情緒正視他,這是一張充滿青春、能顛倒眾生、野性十足的臉,那不是我碰得起的,我們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人生觀、價值觀、行動模式甚至理想也都最終會南轅北轍,我們有的不過是對彼此原始的不明智的吸引,也只是相互欣賞的主觀產物,因為兩人都經常被籠罩於外界的光環之下,在經歷這場不可避免的誘惑時,我與他卻沒有加以嚴厲地控制定性,所以局面愈演愈烈。
也許年輕,在極力保全一些東西的同時,也棄失了很多能力和判斷力,我們都有點亂。
在沉默地對視不知多長時間之後,外頭響起粗魯的拍門聲,有人不耐煩地高聲喊:“噢倒霉,是誰鎖了門!”
我這才側過身,輕但也急促地推開他,隨意地整了整弄亂的衣褲,邊扣扣子邊往門那邊走,開啟鎖匙時,我只淡淡說了句:“伊森,我們以後別再這樣了。”
穿過門外過道上罵罵咧咧的人群,我沒有回頭看他的表情,也不想去分析他現在是氣惱頹喪還是對我的虛偽嗤之以鼻,而我說出的也的確是我最真實的想法,不是明哲保身,不是對與錯的辯論,而是誰都有讓自己不恐慌的權利,有的事情明知道前途黯淡,為什麼還要前赴後繼?難道對象是伊森霍就值得?我的腦子難道真的發熱了?
等在座位上一坐定,我就提議回酒店,時間已經不早,盡興之後當然就是回歸現實,大家都表示同意。伊森三分鐘後也回過來了,神情並沒有異樣,只是看得出有些心不在焉,我們的目光在空氣中輕擦而過,了無痕跡,其實人與人之間的對視除了禮貌性質的關懷,本就不該有其他涵義。
莫頓開一輛車載上伊森和邁爾斯,我坐詹姆斯的車。一到酒店房間,我就扯開領口去浴室沖涼,直想把一身的熱氣和昏濁的念頭都就地澆滅。當自己抬頭望著鏡中滴著水珠帶著點迷茫的臉,真不相信是我杜震函,我就像個毛頭小鬼一樣為另一個人亂了陣腳,我本來以為這一場心理戰早已可以宣布結束,可是剛剛的一幕又徹底把我拖回到原點,並使我再次陷入進退失據矛盾重重的紛亂念想中。
就這樣在臥室的地毯上來回走動,我想我真的快被霍昀森影響了,我變得這麼……混亂而猶豫,這種事情本來是不值得想的,但他的進攻令我不能招架,如果我真是個夠灑脫無情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尚可一試,但我偏偏不是,我有行事準則和對可為不可為之事的清晰界定。原來他只算是我一個一夜情的對象,簡單得很,但在那一連串重逢事件發生之後,我不得不重新定位,我們的關係其實變得……那麼的複雜,複雜到我都懶得再去梳理。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我過去開,手執磁碟的邁爾斯笑嘻嘻跨進來:“老闆,審閱一下吧,我剛從詹姆斯那兒拷過來的圖紙。”
“好,我一會兒看看。”我接過來放到電腦旁邊。
“這還是我頭一次看你……”邁爾斯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麼性感得裸露,這身材真是晃得我頭暈目眩。”
“收起你的狼之眼。”好心提醒他,然後笑著撿起床上的白襯衣披上,“今天戰果纍纍。”
“設計院對我們讚賞有嘉,風行有望藉助這個平台更上一層樓。”
“要知道,莫頓的酒可不是白請的。”
“當然當然。”邁爾斯一臉感慨,“當初加入風行的決定到現在看來,算是很明智的。”
“所以,我最要感謝的是你們這些人的英明決定。”我淡笑。
臨走時,邁爾斯突然有些欲言又止,被我看出來:“還有什麼事麼?”
“這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有什麼事就說吧。”我最看不得男人吞吞吐吐。
“我想問一些關於伊森的事。”
“伊森?”我壓抑住心裡猛竄起的那股莫名的緊張,“你覺得他有什麼問題?”
“啊不不,我說的不是工作方面的。”
“如果是私事,何必問我?你可以直接問他本人。”
“可是他跟你住在一起,不是嗎?”
我沒有作聲,靜聽下文。
“他說問你借了房子住。”邁爾斯連忙解釋,“當然,作為老闆,你也會有忌諱的事,可能你不想我問,但是我想也許你接觸他的時間較多……我只是想確定一件事。”邁爾斯這樣不乾脆搞得我也不禁煩躁起來。
“你到底想問什麼?”
“有傳言說,伊森是雙性戀,是這樣嗎?”
我的心突地一跳,沒了反應,直到再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已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見自己無奈地搖頭:“這我不清楚,像伊森這樣的人,擁有精彩私生活也是很平常的,我無權妄加猜測評論。”
“是我冒昧,我是想他可能會有些朋友你清楚……也許,太過英俊的男人都會被傳是雙性戀。”邁爾斯自嘲地笑了笑,無精打采地轉身走出去,“我只是想確認自己是否有那麼一點點的機會。”
“邁爾斯。”我叫住他,“不要試探一個你根本不了解的人,也不要為生活中的不確定而冒險。”
“謝謝你的忠告,是我想太多了。”邁爾斯道聲拜拜關上房門。
我不知道這麼直白會不會讓邁爾斯的自尊心受挫,但實際上,我只是說了實話。
門鈴再度響起,打斷了我的沉思,以為是邁爾斯折返,開門時卻愣住了,居然是霍昀森。
他看著我輕聲問:“在幹嘛呢?”
“正要……”我覺得他的表現有些親昵,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茬,於是回頭看了一眼磁碟,“研究圖紙。”
他不進也不退,只是靠在敞開的門廊上打量我,眼光很柔和,並沒有讓人覺得不舒服,不過我還是有些不習慣。
“伊森,有什麼事嗎?”我也很鎮定地用手肘架著門板詢問。
“如果我不是伊森或霍昀森,而只是一個和你沒有任何親屬、工作、一夜情關係的人,你還會這樣抗拒我嗎?”
“伊森。”我離得他很近,聲音儘量不慍不火,“我們別再往前走了,你永遠是伊森霍,是霍氏產業的繼承人,如果這樣的事實可以改變,那我也不會是杜震函了。”
“你介意的東西我卻不介意,你只是你,為什麼要分得這麼清楚?”他的任性得以全盤發揮,擊得我無所遁形。
我退開一步讓他進來,然後甩上門:“你到底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你身上的一切我都想得到。”
“這話好像應該對女人講。”
“我現在在對你講,這跟男女沒關係。”
“哈,伊森霍果然瀟灑,游轉頻率真是令人望塵莫及。”我也不願意用這種語氣說話,但完全是條件反she。
“你知道,我不是想跟你玩追逐遊戲,我也不需要主動追逐誰,但對你,我相當尊重。”他站在我面前,一臉虔誠的樣子,讓我有些恍惚感。
“你尊重我就根本不應該說這種話。”
“你在怕我還是怕周圍的壓力,還是……怕你自己?”
“昀森,我們的對話沒有意義。”
“如果你想換種方式交流,我也無所謂。”說著就伸出手臂緊緊抱住我,猝然間舌尖已經攻入我的口腔,重複剛才的交織,烈火般狂熱。他的手心小心遊動著,每一步探索似乎都能將我蘊藏在遙深處的激情與躁動一點一點勾引出來,最後握在手中把玩,不管結果怎樣,他就這麼只管演下去。
也許對方投入的樣子也能使身體感覺到快慰,當一陣熟悉的顫慄襲上來,激烈的擁吻使胸口鼓漲到幾乎要爆炸,我又一次推開了他。
我們就這樣急喘著站在原地對峙,然後他用英語了一句話,雖然很小聲,但我聽清楚了:“震函,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臉刷地變色,我按住額頭轉身走到窗台邊,渾身的汗毛因為高度緊張全立了起來,也不是沒有人向我表白過,但是對象是霍昀森,這種效果簡直可以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昀森,都結束了,我不會愛上男人的。”半分鐘後,我扭過頭用極認真的語氣說。
“我只希望在你心裡占得一席之地。”他走上來有些堅定地逼問,“你不討厭我,我也不討厭我的吻,那次做愛也沒有你想像得那麼難以接受。”他難得也激動起來,“現在我做這一切,你不會沒有感覺!”
“你加入風行是為了我,拼命工作是為了我,甚至來舊金山都是為了我,行了吧?!”我的精神狀態頓時非常低落,“不要說是為了我,你是伊森霍,所以,永遠不要這樣說。”
“你為什麼總是否決我不給我機會?為什麼任何關於你自己的事都不肯跟我透露半點?在你眼裡,我真的只是一個得力的助手而不會再是別的什麼人?你甚至對詹姆斯他們,都比對我的態度好。你根本就是在乎我的!我知道。”他一邊說一邊往門口退,“現在我清楚,那不是錯覺。”
當那扇房門被重重帶上,我的心也像被人用手緊緊捏了一下,我揚手用力扯開窗簾,城市上空星羅密布,像極我紛亂無序的心情,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找出一根煙來解憂,卻發現口袋空空,這個無措的動作也只有在極度煩悶抑鬱備受壓力時才會做。
他就這樣直接捅破了這層紙,一點餘地也不留,真是像他的作風,而我,倒成了純粹的膽小者。什麼可以讓我就範?伊森霍不可抵擋的魅力和柔情?不不,這都不在我允許接受的範圍之內。
那一夜,我想得很多,想到母親、霍誠定、莫華、阿齊、邁爾斯、堂娜、詹姆斯、凱文……我把所有親密的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我確定,沒有人會對霍昀森此番大膽的告白表示鼓勵,這簡直是場災難性的事件。我的年紀和閱歷還不至於讓我立即就做出瘋狂的舉動來,人一生當中要面對的誘惑太多了,如果沒有分寸,很容易一團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