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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睡同一張床?”
他這時驚奇地看著我:“你竟然會開這種玩笑了,有進步。”
我掀開毯子裸身去浴室:“周晴知道我們住一起嗎?”
“我想長輩有同她提過,找到你也就是找到我。”
“我們可真是團結。”
他在背後揚聲道:“你今天可得好好表現,別讓人挑出你的小毛病匯報家長。”
“你是說那位——小晴?”我攀住門故意回頭眨眼,取笑他那個親暱稱謂。
“震函,你要知道,我跟她五歲就認識。”
“那她一定比我更了解你。”
“未必。”他顯露狹黠的神情,“來,過來,給我一個早安吻。”我毫不猶豫地甩上了浴室門,引得他在外面大笑。
兩個忙碌的人並不能獲得什麼額外的獎勵,各自出門行使自己的義務,為他人奔波,這個世界還是公平的,付出多少得多少,雖然付出的往往沒有得到的多,但誰會跟自己計較呢?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不是用來浪費的,那就得幹些什麼分分心。
其實早上那個失誤本可以避免,可我忘了昨天昀森把我們的手機鈴聲換成同一個,所以我以為是他的電話在響。其實越是親密,細節問題也就越忽略,在外人看來,也許我們漏洞百出,可當事人還自覺新鮮對味。以前告訴我,我會為另一個改變性情我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改變根本不易察覺。
一早,丹尼爾就找到我,要我安撫昨天的一位客戶,因為前日下陣雨,印刷廠的運輸車受阻,成品沒有及時送到對方事先指定的倉庫,而耽誤了他們第一時間將印刷品託運到鹽湖城,對方很惱火,要求我們賠償相關連帶損失。丹尼爾覺得事情麻煩,還是希望由我出面調停,我自然身先士卒地前去攻關,雖然效果不很理想。
當周晴一身正紅唐裝出現在我辦公室里時,的確非常搶眼,她真是個出人意料的大女人,行事作風果斷,電話不打就直奔目的地,看我正被客戶轟炸得焦頭爛額,沖我微微一笑,我打個手勢讓莉莉引她先到會客室坐。
十五分鐘後,我敲敲會客室的門板,她放下這一期的《風行》抬起頭,那打開的一頁正好是伊森的T台裝,她站起來展開嘴角:“震函,好久不見。”
其實也不久,統共也沒兩個月,但心裡互不記掛的人通常都有種時間快速流逝的錯覺:“但願我能幫你解決疑難問題。”
“我真佩服風行的辦事效率,昨晚你的助理就打電話讓我挑選場地,真是沒想到。”周晴表情欣喜。
“小姐,你趕上了好時間,風行正好在上個月提前預訂了三個會場舉辦媒體設計展,我們只是把原來安排在其中一個會場的展覽移到室外操場,交涉成功我們感覺意外。”
“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我無所謂地揮揮手開個小玩笑:“讓藝術家們發光發熱才是我們的職責。”
“震函,你整個人看起來神採風揚。”
我笑了:“頹廢會影響團隊情緒,我應該以身作則。”
“在談工作之前,我是不是可以邀請你和阿森今天共進晚餐?”她笑容可掬,感覺與頭一次見面時的矜持有點不一樣了。
“我們……換錯了行動電話,因為是同一款,不過,剛剛昀森到公司把電話換回來了。”其實這種錯誤一般人不會犯,所以,我不知道有沒有說服眼前這位客人。
工作上,我有把握與客戶達成一致,但通常也都是需要一些耐性才能完成某些不自願的任務,當然,有原則的慷慨和讓步屬於感情投資範疇,讓對方對公司留下好印象,可能比獲利更有益。
晚上是精彩的三人晚宴,我負責與周小姐探討會場布局和確認人員名單,昀森則負責保持自然和親切。
在香檳酒沒送上來之前,我找正題說:“邀請函的樣稿明天你過目後就可以送去製作,展覽布置中心成員布魯斯·懷特會親自督導,三天後就可以看見你們想要達到的擺設效果。”
周晴非常滿意目前的進度:“在舊金山接觸到的都是一些能人,辦事可靠作風嚴謹,感覺真是暢快。”
“歐美大多城市都歡迎中國藝術家,但是也要看主辦方是不是真的出力。”
“的確,要承辦整個巡迴展可謂勞心費神。”不過看得出,周晴也是個肯為公益事業奔波的人,“好了,公事留待明天繼續,這回說說我們霍小姐的大事件。”
她笑著將壓在桌上的兩張紅色信封分別推到我和昀森面前:“請大哥務必出席,我出發前阿齊千叮嚀萬囑咐。”
昀森這時看向我:“還有兩周,你抽得出時間嗎?”
我想了想:“儘量。”
“阿森,你老妹天天念叨你,我的耳朵起繭她還不肯放過我,這一次,她招你回去參加婚禮必有大陰謀,你要小心。”她笑得很神秘。
“別告訴我她準備把蜜月旅行變成基金會的慈善籌款行程。”
“哈,我終於知道你們兩兄妹為什麼這樣相親相愛了,阿森,你還真了解她。”周晴意味深長地說,“誰讓她知道最近你在國外這麼風光,占據幾個雜誌版面,不利用一下這免費的資源豈不浪費?”
“最多給她兩周時間使用和揮霍她的親兄弟,不過這樣一來,結婚禮物就可以省了。”再看我一眼,“十月下旬我還有其他安排,還是要及時回美國。”
“兩周!阿齊聽了會欣喜若狂的。”沒說幾句又將話頭指向我,“章阿姨極希望震函能出席婚禮,如果長輩知道你們處得那麼好,一定會很高興。”
霍昀齊是某癌病組織基金會的年輕主席,策劃和執行了多次捐贈活動,這回要去東南亞華人區募集款項,所以要拖上幾位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作後盾,這次利用大婚,拉自家兄弟下水,也是情有可原。
一頓飯之後,我們先送周小姐回酒店,在回程途中,開始了新一輪暗戰。
“阿齊還真懂得物盡其用。”
他又把身子倚在車窗上看牢我,漫不經心:“你母親好像很喜歡小晴。”
“周晴這樣的女人不值得喜歡?”
“你沒看出來她喜歡你?”
“看出來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笑出來:“我能怎麼做?告訴她,我現在同你一起?”
“是我們沒有坦白機會,還是根本不需要坦白?”
我一個急剎車,在路邊停下:“告訴我昀森,你覺得我們取勝的機率是多少?”
“五成。”
“不,你明知道沒這麼高。”我輕嘆一聲,“以兄長的身份共赴小妹的婚禮,呵,這局面可真夠糟糕的。”
“你不想章姨知道我們的事吧?”
“知道了也不會過關吧?”我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認為你家人會有什麼反應?沒有人會願意我們以這種關係現身。”
“你在怪我嗎?”
“不,我只是不想讓一切事先理想化,其實卻不然。”
“震函,我們的感情……”他的眼睛划過一絲痛苦,“不會在所有人面前埋藏一世,這叫什麼?一晌貪歡?”
“我們已經開始計較得失了。”
“你是不是能收起你的冷靜!”他難得向我暴發。
“我們為將來的事煩燥不安,這其實沒有必要。”
“該死!我們不允許分辯,我們什麼都不能說!”
我開始沉默不語地踩下油門,一路上都只剩彼此的呼吸。這可能是近來第一場分歧,將來還會有很多場,雙方都隱約感到,融入現世是多少困難的事。
當晚在半夢半醒間,感覺背脊一涼,昀森鑽進了毯子,從背後緊緊擁住我,一股熟悉的體味鑽入我的鼻腔,引來莫明的悸動。
“幾點了?”我先問的。
“一點。”
“怎麼又來了?”
他沒出聲,隔了一會兒才說:“冷氣為什麼打那麼低?”
“凍著會比較清醒。”
脖子頓時一熱,傳來他悶悶的低喃:“我不想將來參加彼此的婚禮……”
他說的是實話,我們都明白不能永遠像現在這樣,在暗處享受著沒有責任的愛,我們都不是活在真空中,特別是昀森,他的家族背景如果施起壓來,我也不一定頂得住,還有章女士,我不曉得她吃不吃得消傾聽兒子的“真實戀情”。並非我們中間有誰想退避,只是現實畢竟是現實,不存在一絲一毫的僥倖和幻想,如果必須我們低頭,又該何去何從?畢竟,已經過了拋開一切浪跡天涯的浪漫年代,人人身上都有副枷鎖。
濕潤的氣息吐吶夾雜的溫柔的撫慰,無心的呻吟刺激了彼此的熱望,再也不想自我克制,就讓激昂的侵略來得更加狂猛吧。我們擁有現在,這一刻,誰都無法攪擾。當昀森熱切地將自己的熱情埋刺到我身體的最深處時,我從齒fèng間逸出一聲痛呼,有點自虐的痛快,肉體瞬間的感覺令我能更深切地感受那些彷佛從體內蒸發出來的熾烈,激情讓我們忘記惱人的一切……
身體緊靠著彼此,每一寸貼合的餘韻伴著清晰的鳴響震懾心魂,不知怎地,每每能撩動起最狂熱的慾火。
“嗯!”敏感得連最輕微的脈動都能感覺到,思緒早不成形。薄毯被整張掀翻在地,已經感覺不到冷氣機的運作,只有熱汗縱橫,交纏的肉體在後方進出的劇烈動盪中沉淪,那清醒時絕不可能表現的脆弱與迷亂,這時卻一覽無遺。不想騙自己,我們早已泥足深陷。
強烈的火苗在身體內部延燒,這個漫長的熱夏與體內的焦灼是否有著必然的聯繫?
“震函……震函……”昀森口中無意識的熱情呼喚,令瀰漫在空氣中的躁動更加活躍,令人難以置信的瘋狂激情,那種極速折墮的快感,那種發揮到極至的高cháo,是我引他犯罪還是他引我誤入歧途?沒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接著的數天,我幾乎都在為周晴服務,公裝隊進入會場布置確實只花了三天,其餘就是發邀請函和聯絡相關人士。
還有那個難搞的客戶,在這時起訴風行,先禮後兵,只好請我的律師接應,已經一年多沒碰到什麼官司了,這一回居然是要為印刷公司負連帶責任。可是凡當老闆的人都有些神經麻木,對這種突如其來的事件都有一套有效的應急方法,並不會太過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