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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浩平出去後,她又從熱炕上跳下來,拉好窗簾,麻利地穿上衣服和鞋,輕手躡腳地朝飯廳的牆角貓腰而去。
飯廳內,葉南希仍舊站著。
“坐,我給你倒茶。”
沈浩平淡淡道,起身正要去倒水的時候,卻被葉南希攔住,“不用了阿平,我現在坐不住,心裡慌亂地厲害。那晚下雪,我去過你家的四合院,看到了一個女人,你告訴我,那是不是我姐?”
一邊說話,葉南希的雙手還在一邊顫抖。
沈浩平斜視了她一眼,緩緩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你還是先喝口水,坐下來平靜一會兒。”
葉南希看了他一眼,猶豫了片刻,終於把水接了過來。
她的手冰涼,就像剛從冰窖里爬出來的般,手裡的熱水正好可以溫暖一下她的身體。
自從那晚之後,她去老家,去公墓,去了很多地方,到處都顯示著姐姐已經死去十年的事實,她有點不能接受,那晚那個行動不便,殘了一條腿的可憐女人,會是自己的姐姐?
她的嘴唇在打顫。
雖然葉娜再三囑咐他不要把她的身份告訴葉南希,可沈浩平認為,現在是時候了。
“那就是你姐姐,命大,十年前沒死,被人救了。”
“……什麼。”
噗呲一聲,手裡的杯子沒拿穩,碎裂在地。
熱水帶著碎片飛濺,幸好沈浩平反應快,才沒受傷。
葉南希顧不得地上的碎片,整個人忽然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阿平,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好不好?那個女人,怎麼會是我姐姐?”
“千真萬確。”沈浩平將她拽了過來,以免被地上的碎片劃傷,他按住她因為激動而顫抖的雙肩,一個字一個字道:“那就是葉娜。”
第535章 一條假項鍊(5)
葉南希整個人失去了力氣,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呆愣了好久,才睜著一雙快要落淚的眸子,盯著沈浩平,“她既然活著,為什麼要瞞我十年?這十年,我為她落過多少淚!她好自私,她真的好自私!”
眼淚簌簌地流下,想起這十年生者所忍受的痛苦,並不比死了少多少,她便恨恨罵道。
可是罵了好幾句,又收起了眼淚,“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最近,她才回國。”
“我知道了,多謝。”
不再多問,葉南希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一個人疾步走了很久,冒著寒風凜冽,腦子裡嗡嗡直叫。
姐姐這個概念在心裡深刻,卻在腦海中模糊。
終於,在游神了半個多小時後,她還是給李頡打去了一通電話,討要了葉娜現在的住址。
沈浩平讓莫紹白為葉娜專門找了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別墅,地理位置也特別好,在空氣不錯的新城,環境便利。
為了葉娜日常去醫院方便,沈浩平還特地給庫克配了一輛可以承載輪椅的豪華廂車。
葉娜拿到地址,便獨自開著車,也不顧已經凌晨,開出了軍區。
她剛走不久,李頡想想不太對勁,又給陸嶼打了個電話,同樣把葉娜的地址發了過去。
瀟湘府最高級的一樁小別墅里,燈火通明。
歐式風格的客廳里,葉娜席地而坐,底下是軟軟的純羊毛地毯。
她一手端著高腳杯,另一隻手,卻朝腳邊的紙巾盒伸去,抽了幾張紙巾擦臉。
正對面的80寸超大屏曲面電視裡,正在播放著一段視頻,視頻有些年份了,但畫質還是很清晰。
視頻里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到處都沒有生命的氣息,她灰頭土臉地出現在畫面中,神情很低落。
眼睛瞄向拍視頻里的人,“平,咱們會不會死在這裡?”
“就算會,你也不孤單。”畫面里只聽到一個醇厚低沉的聲音,卻沒有看到人。
這是十年前她和沈浩平在非洲蘇丹執行任務時,他用手機拍下的一段視頻。
當時他們因為叛軍的圍堵,被逼到杳無人煙的沙漠,在沙漠裡走了一天一夜,滴水未站,粒米未進,這是第二天,她已經渴到嗓子冒煙,整個人體力不支。
當時她就在想,實在是太艱難了,她不想再漫無目的地走了,就死在黃沙中算了。
可每當她有輕生念頭的時候,沈浩平都會鼓勵她,甚至在她口渴的時候,拿刀子劃開手臂,拿血餵她。
“平,這樣你也會死的。”她記得自己當時很無力,可還是一個勁地搖頭,看著他帶血的手臂汨汨流淌著鮮紅的血液,難受地快要窒息。
她永遠記得當時的天氣,黃沙忽然隨著風停而停,天空忽然變暗,下起了小雨。
像頭髮絲那麼細的雨打在臉上,混著她的眼淚流下,她看著沈浩平身下的血水慢慢化開,頓時一把撲入了他的懷裡。
老天也被他感動了麼?常年降水量低於50mm的沙漠,竟然下雨了,就像上蒼的眼淚。
她當時哭得很慘,不斷地向他承諾,“平,我答應你,我要活下去,你也要活下去,咱們要一起走出沙漠!”
她哭得很傷心,而他的猿臂摟地她很緊。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感受著對方的心跳,每一聲都充滿了力量,那是對生的渴望。
六天,整整六天,他們兩個在黃沙中流浪。
——每想你一次,天空飄落一顆沙,用油畫棒,去畫思念匯聚的撒哈拉。
視頻結束,葉娜的腦海里不斷地迴旋著這句話,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她和沈浩平不是一般的情愛,那是跨越生死的感情。
曾經她一直以為,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即便她化為了一粒沙,他仍然會追逐而去。
她想不通,沈浩平和林恩然的感覺,和他們的感情比起來,算什麼?
到底算什麼?
為什麼現在平看都不看她一眼?
難道他真的忘了那些生死與共的日子?忘了撒哈拉里以血為誓的誓言麼?
第536章 一條假項鍊(6)
“娜,別再喝了,再喝你會醉的。”
庫克一直守在一旁,看她難過,他也難過。
可他什麼都不說,直到她喝地整個人往地上癱下,他才心疼地走過去,摟起她的後背和雙腿,想要把人抱起來。
葉娜迷迷糊糊睜開眼,卻呵呵呵笑起來,“我沒醉,真的,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你是老外,不懂,你不懂。你不懂我到底要什麼。”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低聲抽泣起來,因為哭得傷心,整個身體跟著顫抖。
她總是這麼說,每當她這麼說的時候,庫克都會心絞疼痛,傷心地喘不過氣。
他的確不懂她,十年相處,卻從不知她到底在執著什麼。
“咱們先不說這個,我抱你回房間休息。”
聽到這話,葉娜才慢慢安靜下來,窩在他懷裡不吭氣。
其實她根本沒醉,只不過想借著醉酒發發酒瘋。
可她真正想發酒瘋的人,是沈浩平,而不是他庫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