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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這小弟妹,心眼兒竟然這麼多,連這都想到了。
蜜芽這個時候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童韻將她那軟糯小奶肥身子抱起來,讓她趴在肩頭輕輕拍打著:“嫂,你收著吧,別和我客氣這個。咱們如今條件差,有點好東西,可不就是得孝敬給老人家,還能真得進咱年輕人嘴裡?嫂的爹就是我的長輩,這大過年,我好不容易孝敬一次,你可不能攔著我。”
譚桂英聽著這個,真是又感動又想笑:“可真真說不過你,你這小嘴兒,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敢情這東西我不拿走,倒是我的罪過了!”
童韻噗的笑出了聲:“咱現在鄉下條件差,也沒什麼好孝敬的。這兩年他們兄弟四個都掙最高的工分,家裡光景總會一年好似一年,等以後咱富裕了,還給伯父伯母送好吃的去!”
譚桂英感慨地拉著童韻的手:“等以後有機會去縣裡,多陪我說說話,總覺得你就跟我親妹妹似的。”
童韻笑著道:“好,以後有機會定要去叨擾下嫂嫂。”
一時間妯娌兩個人說著知心話兒,童韻把蜜芽兒哄睡了放下,便開始給譚桂英拾掇東西。她取了個小包袱皮,把那些東西都包起來,誰知道正拾掇著,就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童韻聽著這動靜,心裡覺得奇怪,想著顧建國這會子陪兄弟說話呢,不至於回來。正疑惑著,那譚桂英眼疾手快的,忙扯過被子,把那好吃食給蓋住了。
抬眼間,進來的卻是蘇巧紅。
原來顧家幾個兄弟帶著一群小子出去街面上放炮了,陳秀雲在廚房裡洗碗,馮菊花打掃灶台,蘇巧紅偷偷摸地路過西屋窗戶底下,就聽著裡面妯娌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她一想,便覺得這裡面有貓膩,肯定是偷摸說什麼話,說不得譚桂英又拿了幾塊布暗地裡給童韻了,當然也可能是麥乳精!
蘇巧紅想起這個來,氣得胸口都疼。
同樣是弟媳婦,怎麼她就不招人待見?譚桂英爹家有錢得很,她就不能多張羅點東西嗎?
蘇巧紅這下子是來氣了,乾脆上前,一把推開門,直接闖進去。
她倒是要看看,她們偷偷摸摸在弄什麼東西!
結果闖進門後,就看到譚桂英急慌急忙地把個什麼蓋住了!
“嫂,童韻,你們在說什麼呢?”
“這不是和童韻說說蘇聯文的事嗎,我們機械廠有一批機械,說明書是蘇聯文,太高深了,讀不懂,我想著童韻學問好,想讓她回頭幫看看。”
這件事倒不是無中生有,蘇聯文說明書確實有,不過顧老太太也懂蘇聯文,所以顧建章拿給他娘看去了。
“是嗎?那你們真是有文化,學過蘇聯文,我這睜眼瞎,別說蘇聯文,就是咱中國字我都不認識!我和你們真真是沒法比!”
說著間,蘇巧紅湊到了炕邊,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被子底下瞅。
譚桂英是廠子裡當主任的,什麼人沒見過,一眼就看出來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有法比沒法比的,咱這不是也當妯娌嗎?既是當了妯娌,就得好好處著,咱總不能學那黃鼠狼天天偷偷摸摸地往人屋裡尋摸東西!”
蘇巧紅聽著這話,臉上都憋紅了,卻是咬牙道:“對,好好的人不當,非當什麼黃鼠狼,做個啥都背著人!”
譚桂英聽著,好氣又好笑。
她容易嗎她?她尋來了一塊花布給蜜芽兒做衣裳,就想著牙狗那邊兒也小,面上不好看,只能費勁巴拉又給牙狗兒也尋了塊。
得虧人家馮菊花是個好性子不挑剔,不然這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結果呢,她好心好意想端平這碗水,結果人家那眼兒還滴溜溜地看著她手裡的花布?這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她以為她蘇巧紅是個什麼東西,好東西合該都進她的嘴兒?
“還是四弟妹見識大,還知道人模人樣的黃鼠狼,咱在縣城裡住慣了,見的都是人,說的也是人話,做的也是人事,真不知道黃鼠狼還能當人看!”
說著間,她回過頭,笑望著童韻:“五弟妹你說,你見過這樣的黃鼠狼嗎?”
蘇巧紅沒想到這城裡來的大嫂竟然說話這麼直,這不就是說她是個黃鼠狼?她氣得差點想掉眼淚,打算回罵幾句,正要開口,忽然腦子一清醒,又覺得不對勁。
這是城裡的大嫂,不是二嫂不是三嫂也不是小弟妹啊!
她不能得罪譚桂英,譚桂英在縣城裡有地位,譚桂英的爹是機械廠廠長。
萬一以後招工什麼的,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呢!
於是她忍了忍,又忍了忍,憋著愣是沒敢再說什麼,只能瞪了眼童韻:“五弟妹,真是命好,別人比不過!”
說完轉身就跑出去了。
這邊童韻搖頭嘆道:“怎麼被她看到了,又是一場事兒!”
譚桂英卻是無所謂的,這種人她見多了:“她難受就難受去唄,咱們又不是她爹娘,犯不著供著她敬著她!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見到了就得眼紅,她才不管這是做什麼用的呢!”
童韻貼心,惦記著留個好東西送給她,也算是還給她娘家一個禮,可是蘇巧紅只知道她這個當大嫂的在縣城裡有好東西,扒扯著要東西。
這人和人,能比嗎?
她譚桂英心疼孩子,送個布,看著孩子穿得好,自己心裡痛快!可是如果誰非覺得她就該的就欠的,她是縣城裡混的就應該能扒拉東西,那對不起,她真是沒那閒心伺候!
誰也沒欠你啥,憑啥啊!
童韻想想也是,如果蘇巧紅看到她這裡有好吃的,怕是又要問,怎麼都是嫂子,你只給城裡的那個嫂子,莫不是因為我不能送你花布就小看了我?怕是又一頓哀怨!
她滿心以為縣城裡來的嫂子有票有錢,但其實人家過得也有自己難處,誰也不是神仙伸手就能變出東西。
如今也只能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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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蘇巧紅這邊,跑到牆根角落裡,心裡那叫一個難受。
怎麼人人都對童韻好,連城裡來的譚桂英都偷偷摸摸給童韻東西!想想就覺得冤屈,冤屈得不行了,童韻到底哪裡好了,不就認幾個字,又臉蛋子長得好看?可是論起做莊稼活,她可不是什麼好料子!
“妖里妖氣的,也就老五那個沒眼力的才娶這麼個玩意兒!”
她這一口氣喘不過來,整整憋了一下午,一直到了晚上時候,她擦擦泛紅的眼兒往窗戶外面瞅,正好看到童韻和譚桂英在廚房裡忙活做飯,好像是說要做個什麼拿手好菜?
“哼,什麼拿手好菜,都是費油的!這一個個的,就知道糟蹋東西,城裡來的媳婦就是不會過日子!”
正叨叨著,就見顧建國提著鏟子和土布袋子要換沙土。
這沙土是要勤換,小娃兒睡在裡面才能舒服,一般莊稼人家養娃粗糙,一天換一次。可顧建國疼女兒,他上工前下工前都要換。現在過年,他不用上工,更是一天換好幾次。
蘇巧紅看著那換沙土的顧建國,心中一動,竟然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