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陸振東比童韻大兩歲,從小長得模樣好, 學習好, 人聰明也機靈, 辦事能力各方面, 反正沒有不好的。他和童韻關係最要好,每每出去做什麼都要帶著這麼個小妹妹, 有什麼好吃的也都會留給童韻。
後來他十八歲那年,出去當兵了,那個時候童韻十五歲。
臨走前, 他讓童韻記得等著他。
只可惜, 童韻等了一年就下鄉了,下鄉後沒幾年就嫁給了顧建國, 紮根在了農村。
如今童韻聽得這早已經消逝在生活中太久的“振東哥哥”四個字,下意識看過去,只見童昭拿出來的是一本書, 和一個手錶。
那本書是《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手錶是梅花牌手錶。
童韻拿過來那本《鋼鐵是怎麼煉成的》, 抬手輕輕地撫過上面保爾保爾·柯察金的黑白畫像,之後翻開來,便看到了上面曾經熟悉的字跡,是用蘇聯語寫的。
“哪怕生活無法忍受也要堅持下去,這樣的生活才有可能變得有價值”。
這本書當初還是陸振東介紹給她的,後來兩個人曾經一起讀過。
那個時候他們學校里還是學的蘇聯語。
她放開那本書,又拿起來手錶,手錶是嶄新的,梅花牌,瑞士進口,這種表是需要工業票才能買到的,就算有票,也要將近二百塊錢。
童韻看了一會兒,將書和手錶都遞到了弟弟手裡。
“你拿著,等有機會,還給他吧。這本書,本來就是他的,我不需要。至於這手錶,太貴重了,我更是受之有愧。”
無論是書還是手錶,都是男女情人之間饋贈最合適了,她已經是嫁人生子的人,顯然不適合接受這樣的禮物。
況且手錶實在是太貴了。
童昭見到這情景,嘆了口氣。
不過是四年的時間,這個世界卻改變了很多很多,有些事其實再也不會回到以前了。
“姐,振東哥哥說了,他說你可能不會要的。他還說,你如果不要,那就扔了吧,他已經離開首都去新疆部隊上去了,就算退回去,他也收不到了。他還說,讓我也不要拿回去,你看著辦吧。”
“去新疆?”
童昭想起這個,咬了咬下嘴唇:“是,姐,他自己申請去新疆了,他說他可能不會回來了。這些東西你留下,就當是他這個當哥哥的留給你的一點念想吧。”
童韻聽了皺眉:“童昭,我已經結婚有孩子了,你給我帶來這個不是添麻煩嗎?”
童昭無奈:“姐,你看著辦吧,這東西你就算讓我帶走,我也不知道送哪兒去,還真能扔了啊?”
說著間,童昭的注意力來到了童韻懷裡的小蜜芽身上,看著這軟糯的小東西,他不免有些驚訝:“姐,這就是你生的小寶貝?”
童韻低頭,望著蜜芽兒的眸光透出柔和:“是,她叫蜜芽兒,大名叫顧緋。”
童昭湊過去,看她垂著長長的睫毛,撅著粉嘟嘟小嘴兒,睡得好生香甜安靜,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一碰之下,只覺得分外柔滑嬌嫩。
“她實在是太小了。”
蜜芽兒這幾天睡意很大,她發現作為一個兩個多月的小娃兒,她就是愛睡覺,這是由她身體條件決定的,物質決定基礎,這個小小的身體也決定了她的精氣神以及思維方式。
所以儘管她其實很想睜開眼探索下這個世界,了解下周圍的環境,她依然更多的時候是呼呼大睡。
誰知道這一天,她正睡著,忽然就感到一根實在不怎麼溫柔的手指頭戳她的臉。
就算她只是一個小寶寶,也有些無法忍耐了,馬上睜開眼,瞪著這個不懂事的人。
結果一看,頓時意外了。
這又是誰啊,和自己娘長得有點像,不過是個男版。
那人正一臉稀罕地望著自己,看自己睜開眼,頓時笑了笑:“姐,她看我呢!”
童昭原本對姐姐忽然蹦出來的這麼一個小外甥女並沒有什麼感覺,不過此時看著那一雙眼兒瞪得圓滾滾,好奇地打量自己,那眼珠又黑有大又亮的,清澈得像泉水,不免心裡生出許多憐愛。
“姐,她叫蜜芽兒是吧?”
“是。”
“蜜芽兒,來,舅舅抱抱,叫舅舅。”
說著間,童昭伸出手,很是稀罕地要抱這個小外甥女。
奈何蜜芽兒剛才被臉蛋上戳了那麼一小,還覺得不舒坦呢,她感覺這位舅舅一定不是體貼人兒,說不得根本不會抱孩子,當下伸出她吃奶時的力氣,揮舞著小拳頭,直接捶向了舅舅。
“咿呀呀呀哇——”她嘴裡發出抗拒的聲音。
這下子,童昭可真是被逗樂了。
“小傢伙兒,這是幹嘛呢?姐你瞧,她憋得臉都通紅了,瞪著眼兒看我!”
可憐蜜芽兒只是要抗拒這粗魯的小舅舅而已,使出吃奶的勁兒,當然臉都紅了。
然而怎麼也沒想到,這竟然成為了別人的笑柄!
“哇——”身為小娃兒,隨時隨地可以哭嚎,這是她的特權。
她既然沒有力氣抗拒這個小舅舅,便決定運用自己的特權。
童昭沒想到小娃兒剛才還睜大眼睛瞪自己,轉眼就嚎起來了,頓時不敢說什麼了:“姐,她怎麼哭了,你哄哄她?”
童韻看著弟弟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時竟覺得他並不是如今這個長大的青年,還是以前那個小孩兒,那個弟弟,當下笑著嗔了他一下,兀自抱起了蜜芽兒,放在肩頭,溫柔地拍哄著。
“嗚嗚嗚嗚——”蜜芽兒趴在娘的肩頭,嘴裡發出又委屈又撒嬌的哼哼聲,還是娘的懷抱溫暖啊,香香的,真舒服。
如此被哄了一會兒,她終於又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就此睡去。
這邊童韻正要繼續和弟弟說話,誰知顧建國就過來:“童韻,飯菜準備好了,先讓咱弟吃飯吧。”
~~~~~~~~
童昭這次下鄉,其實是最好了吃苦受累的心理準備的。
他很明白,醫院裡的其他叔叔伯伯和自己父親類似情況的,也都遭了罪,而自己父親能夠暫時倖免,這將來都不好說的。自己能在大廈將傾之前,趕緊溜到鄉下避難,且還是個自己姐姐紮根的地方,這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至於農村的各種艱苦,根本算不上什麼。
所以今日個來到姐姐的婆家,縱然他們一臉熱情的樣子,他也沒指望吃到什麼。大不了他們吃啥他吃啥,反正姐姐能吃的,他肯定也吃得下。
誰知道等到飯菜上來,他倒很是意外。
一盆子干蘑菇燉老母雞,一份蔥花炒雞蛋,一份清炒小山筍,一份涼拌白菜心,另外配一個湯,是疙瘩湯,主食也不是他以為的紅薯面窩窩頭,好像是玉米面裡面摻了點白面。
這飯菜,他在城裡也吃不了這麼豐盛啊!
開始的時候還不免疑惑,心想難道農村里都吃這麼好,可是待看到旁邊小娃兒瞪大眼睛對著這飯菜流口水的樣子,他頓時明白了。
這定然是因為他來了,特特地準備的好飯菜,怕是他們平時自己也吃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