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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正說著這個,就聽到那邊有人匆忙跑過來,卻是顧成軍:“不好了,不好了,童會計掉山底下去了!”
蕭競越和蜜芽兒聽到這個,蹭的一下子站起來。
蜜芽兒幾乎撲過去:“我娘咋啦,掉哪裡了!”
顧成軍紅著眼睛喊:“童會計救了劉燕兒,為了救劉燕兒自己掉下去了,快,拿繩子,弄繩子來,要好多繩子!”
顧成軍這一聲喊,大家都嚇得不輕,顧老太都急眼了,趕緊讓底下孫子回家拿繩子,各家媳婦也都往家裡跑,很快一大盤一大盤的繩子來了。
蕭競越見了,大步過去,幫顧成軍一起背起繩子:“走,我跟你一起去山裡!”
蜜芽兒望著蕭競越和顧成軍離開的背影,牙齒不斷地打寒戰。
她腦中重複著“掉下去了,掉下去了”這幾個字眼。
掉哪裡了,咋樣了?
她抬腳,就要跟上去。
不看看,怎麼可能安心。
顧老太見了,一把將她摟住了。
“傻孩子,你別去,那裡不是你能去的!”說著間,心疼地摟進這冰冷的小身體:“沒事,你娘會沒事的!”
蜜芽兒當然知道自己奶說的是對的,知道自己去了山里也白搭,可是她揪心哪,她想到自己娘可能出事了,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靠在自己奶懷裡,顫聲說:“我娘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的,她肯定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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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蜜芽兒在默默地祈禱著童韻能安然無恙的時候,蕭競越正心急如焚地在雪地里攀爬。他們這些人進了山後,一部分人試圖將繩子從那山崖上往下順,另一部分人則是分頭行動,從側面的山峰上往下爬,試圖去山崖底下找童韻。
而他則是主動要求去山下找的。
他開始的時候和顧建國顧建黨是一條路,後來走到了個三岔口,三個人又分頭行動,約好了互相做記號,之後便分開了。
蕭競越艱難地爬到了谷底,在那皚皚白雪中不知道找了多久,最後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看到前方白雪中好像有一個什麼在蠕動。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就看到了正在雪地里爬著的童韻。
“嬸,你腿怎麼了?”他大口呼吸。
童韻抬起頭,便望見了眼前這個挺拔瘦長的男孩子。
“我腳崴了,沒大事。”
蕭競越上前,趕緊扶起來童韻,可是童韻一站立,鑽心疼痛襲來,她根本站不住。
蕭競越見這情況,連忙說:“嬸,我背著你吧。”
童韻搖頭:“天現在黑了,你如果和我一起留在這裡,怕是有危險,你先回去,回去的時候路上留個記號,帶人來救我吧。”
蕭競越看看天,擰眉:“我從外面跑到這裡來,用了大概得一個小時,我來回一趟要兩個小時,萬一這兩個小時裡有什麼意外,那就不好了。”
童韻堅持:“你還小,背不動我,回去叫人。”
然而蕭競越比她還堅持:“嬸,我背得動你,我在學校食堂經常幫著抗米袋子。”
童韻無奈,不忍心:“你——”
蕭競越已經彎下腰去:“嬸,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蜜芽兒在外面哭呢。”
想起蜜芽兒,童韻心口那裡仿佛有個冰碴子在咯著,她咬咬牙:“好,辛苦你了。”
蕭競越背著童韻,一步步艱難地往前走,他腳踩在雪地里,拔出來,再落下一腳。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畢竟這是在山谷裡頭,又都是雪,你根本不知道下一腳踩下去是什麼。
童韻被這十四歲的少年背負著往前行,自是心中歉疚難當,又十萬分的不忍心,看看這已經暗下來的天色,甚至聽到雪地里的寒鳥叫聲,心中不免生出淒涼。
她若死了,也就罷了,可是這少年才多大。
他出身不好,為了能掙出一條路,不知道付出多少,怎好因為自己,就此埋葬在這雪山之中!
誰知道正想著,蕭競越腳底下一個踉蹌,原來是踩到了一處濕滑的石子,頓時身子一跌,蕭競越和童韻兩個人便狼狽倒在山坡上,那山坡都是雪,又是斜坡,在那驟然跌倒的衝力下,兩個人無法遏制地往山下滾過去。
也不知道多久,他們終於重重地被跌落在谷底。
童韻渾身猶如散架,又冷又餓,身子都仿佛不聽使喚了,手腳也失去了感覺。
如果說之前她還存著一絲信念,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蕭競越身上,希望蕭競越能帶著她出去,讓她重新見到她的蜜芽兒,那麼現在,這重重的一跌,把她心底那絲渴盼可是摔了個七零八落。
眼淚流下來,是熱的,濕熱的眼淚划過冰冷的面龐,她咬牙悲聲說:“競越,你自己回去吧,回去報信,你自己能爬上去。爬上去,告訴大傢伙我在這了,找人來救我。”
蕭競越也摔得眼前直冒金星,他踉蹌著站起來,就聽到了童韻這話。
緩慢地抬起頭看向她,他能看到她眼裡的絕望和淒涼。
他當然明白,現在他們又累又餓又冷,如果自己爬出去,或許有生的希望,可是如果把童韻單獨留在這裡,等到晚上山里溫度驟然降低,童韻必死無疑。
不要說什麼他去叫人,他們兩個心裡都清楚,他爬出去再叫人回來,未必能找到這個地方。便是找到了,怕是童韻也活不成了。
他站穩了,兩隻腳牢牢地踩在雪地里,高瘦的身影筆直挺拔。
“嬸,來,我背著你,我們一起走出去。”
風雪中,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還有十四歲少年特有的沙啞感。
童韻閉上眼睛,在那冰冷的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蜜芽兒在沖她招手。小時候的蜜芽兒,胖乎乎的,一雙小手奶肥,咧開沒牙的小嘴兒,流著晶瑩的口水沖她笑。
她疲憊地搖頭:“不了,你一個人回去吧,回去後,如果將來——”
咬咬牙,她艱難地說:“將來蜜芽兒遇到啥難處,幫我拉她一把。”
蕭競越卻一把緊緊攥住了她的手,冰冷的兩雙手,都是沒有什麼溫度的。
蕭競越攥住:“嬸,你不能這樣,我一定會把你背出去的。”
如果他一個人回去,如果童韻就此埋葬在這片雪山里,他不知道蜜芽兒會怎麼樣,她那么小,能接受嗎?她一定會哭,一直哭一直哭。
童韻默了幾秒鐘,突然大聲道:“蕭競越,你走吧!你知道嗎,我一直不喜歡你,我甚至讓蜜芽兒遠著你,因為我不喜歡你的出身,不喜歡你的父母,不喜歡你的家庭,我不喜歡讓我的女兒和這樣的人家有來往!”
“可是你幫過我。”
“我幫你是因為我偽善,我童韻是一個善良的好人,善良的好人不可能看著一個小男孩子受欺負挨餓而無動於衷,可是無論是誰,我都會幫!這就好像我看到劉燕兒要掉下去,就會去救她一樣!這和你是誰無關,這和我不喜歡你也無關!無論怎麼樣,我就是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