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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暖暖皺眉:“你說所謂的把家撐起來,這是啥意思,還不就是指望著個女人洗衣做飯伺候媽,再打理這裡里外外的家事!”
要她為了個成分,去伺候四個農村漢子和一個癱瘓老婆子,她是寧死不乾的。
說到這裡,她想到了什麼,連忙解釋了下:“當然了童韻你家顧建國不算,你婆婆其實根子裡和這裡的農民不一樣,是個知識分子,人家講究,也懂理,你嫁過去,是你命好。”
童韻聽了,倒是想起顧建黨的事來。
其實之前說合顧建黨和劉瑞華這個事兒,她不太好張嘴。畢竟她和劉瑞華父親那邊家世各種都相當,也都是一起下鄉的,如今淪落到這地步,自己先嫁了,嫁給顧建國。顧建國再不好,那也是年紀輕輕的頭茬婚,而顧建黨,兄弟兩個沒差別,卻已經是個二茬了。
她總不能自己割了個頭茬,卻讓自己好友去割這二茬的,提了這個,怕劉瑞華比較,心裡不好受。
可現在聽這劉瑞華和莫暖暖這意思,覺得這事兒真可以提提的,於是就咳了聲,笑著說:“那什麼麻子臉,配咱瑞華實在是不像樣,也忒委屈了。其實說起來,我倒是有個想法,也不知道瑞華願意不願意,我就隨口一提,這好歹也是個選擇,看你自己了。”
莫暖暖聽了,催著說:“你有啥合適的趕緊介紹,你看這人急的,你再藏著掖著,只怕這裡都要去嫁個麻子臉伺候那一大家子去了!”
童韻這才提道:“就是我家四哥,你也知道的,前一段這不是才離婚麼。他人倒是不錯,識字,初中文化,性格隨和,長得模樣也不差,各方面都挺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前頭媳婦留下兩個孩子,這是個拖累。不過怎麼說呢,這兩個孩子在我婆婆屋裡養著,家裡人多,都會幫著看顧,如果真娶個新媳婦,萬萬不好太勞煩新媳婦的。”
莫暖暖一聽:“這敢情行,說實話童韻的婆家,依我看,在這大北子莊生產大隊也是數得著的好人家,嫁進他家,根本不用挑,怎麼也比麻子臉一家四兄弟一個都娶不上媳婦的強!”
可是劉瑞華聽了,卻是微微詫了下,看了眼童韻,之後便低下頭去,半天沒吭聲。
童韻見了,心裡咯噔一聲。
雖說是自小就認識的好姐妹,可以前年紀小,後來下鄉就天天和土疙瘩為伍,琢磨的都是那莊稼活的事,彼此誰也沒談過想著找個什麼樣的人兒,就是偶爾談起,劉瑞華也是和莫暖暖一樣,張口就是不嫁。她們覺得早晚有一天會回城裡去,不想嫁人栓死在農村。
如今這好姐妹對於男人到底是啥指望呢,嘴上說沒有,但心裡其實也有期望的吧,該不會人家任憑嫁誰,也不願意找這二茬的吧?
莫暖暖看劉瑞華不吭聲,也忍不住催:“到底咋啦?你倒是說話!”
莫暖暖原來也是個秀氣小姑娘,現在說話動輒咋啦咋啦的,當地口音十足,這就是環境的力量。
劉瑞華咬唇,這才說:“你家四哥我知道的,人挺好的,就算如今離婚了帶兩孩子,人家要找,還不是分分秒找個好的,我這成分不好,說起來倒是不太配得上人家,還是算了,我再想想這個麻臉的事。”
莫暖暖跺腳:“咋就配不上呢,童韻,你說是不是,我覺得能配上。”
劉瑞華卻固執地搖頭:“罷了,這事兒就別提了,不合適。”
她執意說不合適,童韻也不好強求,畢竟是自己家的四伯,再推下去有點王婆賣瓜之嫌。
當晚回到家,童韻在做飯的時候順便問了陳秀雲。
陳秀雲一邊烙餅,一邊遺憾地嘆了聲。
“別提了,我和他說了半晌,人家不吭聲,最後你猜怎麼著,人家說劉瑞華挺不錯的,又是城裡來的,是好姑娘,說他是個二茬,又帶著兩個孩子,不好拖累人家。還說一時半會不考慮再結婚這個事兒了!我好說歹說,人家愣是再沒吭聲。”
說著她心裡還是來氣:“我可真是氣啊,恨不得一擀麵杖打他,這可真沒法子,這就是啥來著?對對對,這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童韻聽著,也是無語了,心說這兩個人可真是說到一處去了,竟然都是怕連累對方,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
當晚,躺在她家炕頭上,童韻摟著自家蜜芽兒吃奶,旁邊顧建國給拿著大蒲扇子扇風,她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和顧建國念叨。
“你說四哥到底怎麼想的,真是覺得怕連累人家,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該不會嫌棄劉瑞華成分不好吧?”
顧建國挑挑眉,取來了一件短袖搭在了蜜芽兒圓滾滾的小肚子上免得她著涼,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你說劉瑞華到底怎麼想的,真是覺得怕連累四哥,覺得她配不上四哥,該不會嫌棄四哥是個二婚頭還帶兩孩子吧?”
童韻聽著顧建國這話,不由得噗地笑出聲來;“真有你的!”
她這一笑,身子動了下,下面正吃得如痴如醉的蜜芽兒忽然發現咪咪沒有了。她本來吃到迷糊處都要睡去了,如今驟然嘴裡沒了,吃奶氣上來,嘴裡不高興地哼哼著,小胖腳丫開始踢騰。
童韻趕緊重新餵上了。
蜜芽兒嘴上叼住後,又用兩隻奶肥小手貪婪地捧住護住,這才心滿意足繼續吃起來。
顧建國低頭盯著女兒那鼓起的小腮幫子,看她吃得那麼美滋滋模樣,便湊過去說:“讓爹吃口唄!”
童韻聽了,直接抬腿,輕輕踢了他一腳:“趕緊扇風去,不許偷懶,可別讓她起痱子!”
蜜芽兒是個貪吃的,自己奶又足,以至於蜜芽兒吃成個肉團團,肉團團就愛起痱子,怕熱,一旦第一個夏天起了痱子,據說以後總是愛起痱子,這可得注意點。
顧建國被踢了,沒奈何,只好正兒八經地坐在那裡扇扇子。
一邊扇著,一邊說:“其實我四哥和劉瑞華,倒是有些緣分,以前他還誇說這姑娘性情好,也能幹呢,只是可惜,後來他不知道咋地和蘇巧紅在一起了,這也是孽緣!”
童韻聽著眼前一亮:“是嗎?那敢情好,看來四哥這裡其實是沒問題的,就看劉瑞華那邊了……”
顧建國“嗯”了聲:“這種事吧,你從中也就提一提,可別瞎攪和,萬一人家嫁過來以後有啥不痛快的,還不是怨怪你這媒人!”
童韻點頭,她知道顧建國說得是對的:“這我當然知道,不過瑞華不是別人,我打小就認識她,自然真心盼著她能嫁個好的,你說那一家子四個光棍的麻子臉,還外送一個癱瘓老娘,她嫁過去,那得過啥日子啊,我怎麼也得為她想想。”
她回頭有時間再試探下吧,如果能成,那自然是最好。劉瑞華性子各方面都不錯,真嫁過來,妯娌四個都能處好,比那蘇巧紅強。
可是誰知道,童韻這邊還沒來得及再去試探劉瑞華呢,就開始秋收了。
秋收來了,棉花高粱玉米土豆啥的都要收了,又是一個忙碌的季節。
小孩子們照例放了十五天假,也拉開架勢準備跟著大人大幹一場,陳勝利照例開了一個全生產大隊的動員大會,強調了這次秋收的重要性,什麼戰略性布局什麼為了四個現代化什麼為了新中國……他才從縣裡開會回來,一堆的新鮮詞往外冒,聽得大家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