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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苦瓜看不過去了,他還挺喜歡他這個哥哥的。
別人知道蕭競越,就是那個年年考第一名的蕭競越是他大哥,都羨慕得很,只可惜大哥總是不回家,害得他不能和大哥說話親近。
現在大哥都躺那裡了,娘竟然還要貪大哥的紅糖姜水。
於是他嚷嚷說:“娘,那是大哥的紅糖姜水!是顧奶做給大哥的!不是做給你的!”
他這話可是說得又響亮又理直氣壯,聽得劉美娟頓時沒話說,噎了半天,最後氣得指著苦瓜的鼻子罵;“你這個吃裡扒外的,你這個小沒良心的,你說我這都是為了誰,為了誰!”
說著隨手拿起門旁邊的一個掃帚疙瘩就扔過來,只嚇得苦瓜嗷嗚一聲趕緊滿院子跑。
蜜芽兒根本沒搭理這對母子怎麼鬧騰,直接捧著搪瓷缸子進來,進來後還用腳帶上門了。
屋子裡散發著一股發霉的味道,看起來這西屋平時是用來存放閒雜農具的,鋤頭鐵杴什麼的都在這裡面擱著,左邊靠牆的角落裡還有幾個大缸,估計存放點糧食什麼的。
屋裡的一張炕占據了半個房間,炕上也放著閒雜的笊籬蓋子面盆還有已經缺腿的凳子,破舊的馬扎,還有一個打著補丁的破包袱,裡面不知道包著一堆雜七雜八的什麼東西。
蕭競越就躺在這樣一張炕上,不知道誰在這些雜物中扒出一個窩來安置他。他安靜地躺在那裡,兩唇緊緊閉著,身上緊緊裹著老粗布藍格子的被子。
蜜芽兒將搪瓷缸子放在旁邊大缸的木蓋子上,之後伸手摸了一把炕上,如她所料,那炕冰冷冰冷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燒過。
估計生產大隊的人把他送回來安置好後,也就趕緊出去繼續除雪了,以至於根本沒人照料他。
就在這個時候,蕭競越的身子動了動。
她詫異地仰起臉,看向他,卻和他看了個視線相對。
蕭競越擰眉,剛醒來,眼前還有些模糊,他就看到她白淨的小臉兒上,那雙清澈的眸子漾著濃濃的擔憂。
“競越哥哥,你醒來了啊?”她連忙湊過來:“你把這個喝了吧!”
說著間,她從旁邊端過來一個搪瓷缸子。
他嗓子發乾,身上麻麻痒痒的,之前凍得太厲害,現在身體還沒反省過來,渾身都透著酸麻,好像外面那層皮膚不是自己的了。
“這是什麼?”
他艱難地就要撐著炕沿坐起來。
蜜芽兒趕緊一手扶著他起來。
蕭競越感覺到,那雙軟綿綿小手,並沒太大力道,不過卻使出吃奶勁兒扶著自己的那種感覺,他心裡泛暖,想起她喜歡自己笑,便沖她笑了笑。
蜜芽兒站在炕邊上,兩手捧著搪瓷缸子:“這是紅糖姜水,你喝了這個,驅驅寒。”
紅糖姜水,在這寒冷的冬日裡,是多麼大的誘惑,特別是對於蕭競越這個剛從雪堆里爬出來的人。
他之前已經被灌了白酒來驅寒,可是現在聽到紅糖姜水,竟依然覺得身體在渴求。
當下嘴唇動了動,接過來,捧到嘴邊,咕咚咕咚喝了。
蜜芽兒看著眼前的少年仰臉痛快地喝著紅糖姜水,只見他脖子那裡的喉結隨著他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
她這麼看著,忽而間心裡便有點奇異感。
她雖然只有八歲,還是個純粹的小孩子,可是到底擁有上輩子的記憶,男女之間的事情,或者說男女之間的區別,她還是非常明白的。
她想起了好多年前,當自己幾個月的時候,蕭競越他在自己那屋裡洗澡,熱氣騰騰的水霧中,她曾經看到過不該看的。
當時他還很小,一轉眼功夫,都長這麼大了,已經有了清楚的男性特徵。
蕭競越一口氣喝完了後,感覺帶著姜味的甜絲絲熱氣一股往下,給身體帶來暖流,頓時舒坦多了。放下搪瓷缸子,卻見蜜芽兒正盯著自己瞧。
那種坦然明亮的眼神,清澈動人,可是卻又仿佛有點什麼其他意思,這給了蕭競越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身子瞬間繃緊,
“蜜芽兒,怎麼了?”他輕而啞的聲音這麼問道。
“沒什麼!”蜜芽兒趕緊大聲地道。
這麼說完,她也覺得自己反應太激烈了,連忙問道:“競越哥哥,這邊太冷了,你就住這裡啊?”
“嗯。還好吧,習慣了。”蕭競越輕描淡寫地這麼說。
他在這個家,還能有個躺的地兒,已經算是不錯了。
畢竟,別人沒把他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他也沒把這裡當成他的家。
“可是你今天挨了凍啊……”蜜芽兒有些心疼。
他本來年紀就不大,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為了救自己娘受了那麼大罪,看他住在這種地方,蜜芽兒怎麼想怎麼不舒坦。再想起劉美娟那嘴臉,都未必肯給他做口飯吃。
她這時候心裡想出個主意,可是又不好開口,再說她年紀小,家裡的事自己不能做主的,當下只好閉口不提,想著回去試探下家裡人再說。
蕭競越卻沒想那麼多,他在最初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緊繃感後,逐漸放鬆下來。側首凝視著蜜芽兒那關切的眼神,不免輕笑了下:“我不怕挨凍。”
在他的語氣里,仿佛這是一件多麼輕描淡寫的事,可是聽在蜜芽兒耳中,卻是更加不好受。
“謝謝你,競越哥哥。”她垂下眼瞼,低聲道:“你救了我娘,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怎麼樣……”
重活一世,從那不能自主的小身體開始,她就全身心地依賴著自己娘。她娘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如果她娘出了事,她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
“沒啥。”蕭競越在喝了那碗薑湯後,感覺好多了,到底是年紀輕,火力壯,休息下也就沒事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蜜芽兒那綿軟的小手:“人家說,沒娘的孩子像棵草,我不會讓你沒娘的。”
像蜜芽兒這樣的女孩子,白白淨淨的,渾身透著溫暖嬌軟,就應該被好好地捧在手心裡呵護。沒娘了,便是有奶,誰又能那麼精心地呵護呢。
蕭競越就喜歡看蜜芽兒被人寵著愛著,看她活得無憂無慮,永遠長不大。
就好像……她能把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一併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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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兒從蕭家回來後,和自己奶說起蕭競越的事。
“冰冰涼的炕,苦瓜娘根本不管,就是個紅糖姜水,還不想給競越哥哥喝的。”
“就睡在西屋,放雜物的,炕上都是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就是個扒個窩給競越哥哥,根本不是人能睡的地兒。”
“競越哥哥救了我娘,他,他真好……”
經過蜜芽兒這麼一說,顧老太受不住了。
“劉美娟這人也忒沒良心了,別管平時怎麼樣吧,好歹是一家人,競越那孩子不容易,遭了那麼大的罪,她就不能對孩子好點!”
顧老太摘下圍裙:“不行不行,我得找勝利說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