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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月略停頓了下動作,嘆了口氣:“我也想賭氣不來,誰不知道在意自己身體呢。可是沒辦法,落到這個地步了,我總得給自己打算打算,要是我現在不出來忙活,說不得到了冬天家裡就斷了糧。”
童韻聽著,倒是有些意外:“這咋會呢,生產大隊到時候肯定是按人頭分糧啊,大不了到時候先想辦法補點錢。”
生產大隊的糧食在交了公糧並存了來年的糧種子後,其他是按人頭分的,每個人合該多少斤糧食,老弱病殘孕都是有的,這也算是考慮到大傢伙的填飽肚子問題。不過呢,有些人的工分多,有些人的工分少,那怎麼辦,多工分的,可以選擇多得糧,也可以選擇折算成錢。少工分的,你要想拿到你人頭應得的糧食,那就得補足錢。
如果沒錢,那就是徹底沒辦法了。
難道說,柯月家拿不出這錢來?
柯月苦笑了聲:“是,家裡根本沒錢,要不說嫁了貧農呢,嫁貧農,好成分,這可真好,總算是徹底的貧農了!”
貧得吃不起飯了。
童韻見她這樣,卻是不好說什麼,只好安慰道:“等會這一隴割到頭,你借著餵孩子功夫,坐在地頭歇一會,割得少就割得少,大不了我們割快點,一樣不影響進度,大傢伙都是女人,也能理解的。”
柯月聽了,感動地望了童韻一眼,卻見她肌膚在那陽光照射下閃著秀粉的光澤,心中黯然,羨慕嫉妒又感激。
“謝謝你,童韻,之前多虧了你送我的兩斤紅糖,要不然我這月子連個糖都沒有!”
第34章
“謝謝你, 童韻,之前多虧了你送我的兩斤紅糖, 要不然我這月子連個糖都沒有!”
童韻知道柯月生了,曾經過去看過她,並單獨送了兩包紅糖, 劉瑞華和莫暖暖一起送了一袋子雞蛋糕。如今童韻聽著柯月這麼說, 越發皺眉:“咱們生了孩子, 不是會分三斤紅糖票嗎?”
每個生了孩子的都有, 生產大隊給分,三斤紅糖票對於月子裡需要營養的產婦來說其實也算不上什麼, 還是卻總比沒有強,怎麼也不至於非靠著她送的那兩斤紅糖的地步啊。
柯月聽到這話, 眼圈都紅了,別過臉去, 咬著嘴唇說:“這不是窮麼, 顧躍進她娘說,她當初生顧躍進, 月子裡哪有紅糖吃,說就是我這成分不行的從城裡來的, 被寵壞了。話說他們貧農家的媳婦不興那一套, 不能太嬌氣, 說紅糖票拿去黑市賣錢了, 不讓我吃。”
就是童韻送的那兩斤, 她還是硬扒著不放, 才算是留下來進了自己的嘴。
童韻怎麼也沒想到柯月竟然過得是這種日子,之前只以為她家窮,沒想到她那婆婆竟然這麼不體恤人!
“那顧躍進呢,他就不知道心疼你?”
才生了孩子的產婦,他們就這麼對待?
提起這個,柯月眉眼都帶上了哀怨之色:“他啊,哪知道心疼我,就聽他娘的了!”
童韻一時無言,她只聽顧家人說那個顧躍進挺老實巴交的一個人,覺得柯月嫁給個老實人也挺好,可是卻沒想到,這老實人竟然和老實娘合起伙來這麼欺負媳婦。
“他們就算不心疼你,好歹心疼下孩子,孩子總是他們家的吧?”
提起孩子,柯月唇邊泛起嘲諷的笑:“他們家就盼著有個男孩子給他們傳宗接代的,一看是個女孩子,說是不值錢的丫頭片子,根本不怎麼上心。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大熱天,我背著個才出月子的娃來割麥了!”
童韻聽著,真是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早看出顧躍進她娘怕是個盼著男娃的重男輕女的,沒想到竟然這麼直接了當,連表面應付一下都不肯,根本不把生了女兒的柯月當人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童韻雖說也經歷了上山下鄉,可其實從城裡到鄉下,無論淪落到啥地步,一直是被寵著的,富的時候富疼,窮的時候窮疼,以前有爹娘,現在有丈夫和顧家一家子,還有個弟弟啥事兒都護著,要說受苦,她還真沒受過。如今聽著柯月這遭遇,想想都替她難受。
“走一步看一步唄!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又能怎麼著!反正我也想好了,這死老太婆,她做初一我做十五,她總有老的時候,至於那男人,他離了我,也娶不起別的媳婦了!”
柯月如今的策略,只能是熬。
正說著,柯月背後的小娃兒哼哼著哭起來,小娃兒生下來才五斤,瘦巴得很,出了月子也就七斤,看著孱弱,哭起來都沒太有力氣。
童韻心疼孩子:“這大熱天的,你別讓她這麼幹曬著了,小心中暑,地頭上有樹蔭,你先過去喂喂奶,讓她也涼快一些。這點麥子,我幫你割了就行!”
旁邊的陳秀雲恰好也割到這塊了,利索地笑著說:“是,柯月你地頭歇一會吧,我們多割點就完事了!”
其他幾個婦女也有知道這事的,聽到柯月這邊孩子哇哇哭叫,紛紛喊道:“歇著去吧,別太委屈孩子!”
柯月看著大傢伙這古道心腸,眼裡都快掉下淚來了。怎麼村里隨便非親非故的都知道心疼她和孩子,都知道可憐她們,偏生孩子的親爹親奶奶的不知道疼?
“辛苦大傢伙了,我先去喂喂奶。”說著間,柯月趕緊過去地頭上,解開來後面背著的孩子餵奶。
蜜芽兒奶肥小手抱著個大水蜜桃,啃啊啃的那叫一個有滋有味,正啃著,就見柯月背著個孩子過來了。
她知道這是娘的好朋友,一起下鄉的,嫁給了貧農,生了個女娃兒,不由得好奇地瞅過去。
一瞅之下,也是有些意外,聽說這孩子都出滿月了,怎麼這么小一個啊,和自己差別忒大了。
而柯月餵著懷裡的娃兒,也不由得看向旁邊的蜜芽兒。之前她懷孕又坐月子的,也沒太見過這孩子,只知道顧家一家子都寵著,如今一見,也是微吃了驚。
平時整天抱著自家這剛出月子的娃,覺得自己娃挺好看的,小模樣俊俏,可如今看了蜜芽兒,才覺得差別真不小,人家蜜芽兒圓潤潤的白胖,眼睛晶亮,抱著個水潤的蜜桃兒,啃得那叫一個香甜可愛,憨態可掬。再低頭看自家懷裡的娃,又黃又瘦,爹不疼娘不愛的,營養匱乏。
這過得叫什麼日子啊!
柯月滿心不是滋味。
其實她也是鑽了牛角尖,須知這生了孩子的女人,身體恢復,照顧寶寶,以及面臨添丁進口所帶來的各種生活改變,這個時候正是人這輩子最脆弱的時候,也最容易鑽牛角尖,思想偏激,最後陷入產後抑鬱症中不能自拔。
若想開點,自然會覺得,人家八個月,自家才出滿月,黃疸還沒退呢,這能比嗎?可柯月比,她就是忍不住和旁邊的蜜芽兒比較起來。
她這麼想著時,餵奶餵得口渴,便找出背包,拿出裡面的一個玻璃瓶。這年月大家出門勞作,都會帶個玻璃瓶子,一般是家裡攢下來的廉價白酒瓶子,上面栓個繩子,裡面放水喝。柯月口渴得厲害,打開玻璃瓶要喝水,誰知道這一路過來,水灑了不少,竟然看著沒多少了,她咕咚咕咚喝光了,還是覺得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