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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成瞄了眼投到白色大屏幕上的桌面,挑眉淡問:“這個表格上,是上周二到這周一每日銷售數據,是不是?”
丁經理連忙點頭,並詳加解釋:“上面先是列出每天銷售數據,下面再統計出本周每日平均數據,同時這邊是近一個月來每周的數據對比。”
孟思成微微點頭,轉首對旁邊的王經理說:“王經理,您是會計出身,對不對?”
王經理連忙回答:“不錯,我是科班會計出身,做這一行做了十幾年了。”
孟思成淡淡一笑:“那你仔細看一看,這個數據有什麼問題嗎?”
王經理抬頭看向那白花花的屏幕,密密麻麻的訂單數字,真有些頭疼。但他自然知道現在正是這新老闆考驗自己能力的時候,便只能眯著眼睛硬著頭皮開始看。
那正在匯報的丁經理驚疑不定。他的這個材料,是他最信賴最細心的秘書親自準備的,他自己也略略核對過,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不過現在聽到孟思成這麼說,自然也是怕自己出了什麼丑,趕緊檢查起來。
而其他的各部門經理,自然也是跟著眯起眼睛看向大屏幕。
會議室里很安靜,性能良好的空調幾乎無聲的運行著,王經理懷疑這空調溫度是否調得過高,以至於他的額角出汗了。
他盯著那片讓人眼花的數據,腦中快速運轉著,最後終於仿佛捕捉到一線光亮。
他迅速心算了一遍那數據,終於有了信心,回過頭笑著對孟思成說:“孟總,最後那個平均值,小數點後的那兩位應該算錯了。”
這話一出,眾人眼睛刷地望向孟思成。
孟思成微微點頭,望向王經理的眼中有一絲滿意:“不錯。”做會計的人,對數字果然會比較敏感。
眾人頓時眼睛有些脫窗……真得假的?眾人自然是不信的,特別是丁經理,這是用計算器演算過好幾次的數據呢,怎麼可能讓這個孟思成還有那王經理用肉眼看了出來呢!
丁經理不信邪地調出計算器,在眾目睽睽下開始驗證。
過了一會,結果出來了,他的ppt上的數據,的確有些錯誤。
丁經理臉色有些難看,好久才憋出一句:“應該是算的時候漏掉了一項。”
孟思成淡淡地看向他,倒也沒說什麼,只讓下一位繼續。
接下來的匯報,大家自然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惟恐被這位眼神和腦子俱佳的老總挑去了什麼差錯。但幸運的是,好像也沒出什麼差錯。最後例行各種流程,總結匯報,展望了接下來的目標,孟思成又總結髮言。
往日孟思成說什麼,那些人也就是且聽著罷了,這一次他們的神態中又帶了幾分恭敬和佩服。先不說人家到底商業頭腦如何,單單這份敏銳的觀察力就足以讓他們那群人佩服呢!
孟思成總結完畢,掃視過場中眾人,在心裡滿意地點了點頭。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孟思成的這把火併不著急燒起來,溫火慢燉才是他在這個公司想採取的策略。
會議結束,眾人和孟思成點頭道別,紛紛離開。王經理磨蹭著想留下,又不好當著眾位同事的面表現的這麼直接,只要慢騰騰地往外走。
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孟思成開口了:“王經理,等下到我辦公室去一下。”
王經理聽到這話,暗喜在心,連連點頭。
……
王經理忐忑不安卻又很是期待地來到了孟總辦公室前,那門半掩著,王經理便作勢敲了幾下。
裡面傳來略顯冷漠的聲音:“請進。”
王經理小心推開門,走進去,寬大實木的辦公桌後面,那個人低首看著筆記本屏幕,蹙著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孟思成抬頭見王經理進來,忙一指旁邊的真皮沙發說:“王經理,請坐。”
王經理連忙點頭說著謝謝,便倚著沙發坐下來。
孟思成看了眼王經理,頓了下,仿佛在斟酌言辭,過了一會才慢慢地說:“王經理,最近會計部在招人吧?”
王經理連忙點頭:“是啊,前段時間公司變故,跳走一些,如今正招著呢!”至於什麼變故,大家心裡都清楚。
孟思成淡淡笑了下,這才問:“今天有個叫蘇紅袖的過來面試了?”
王經理微微一愣,他是部門經理,今天來面試的叫什麼他還真不知道!總得要到三面四面的時候他才會出場見一見的啊!
孟思成看他神色,自然也知道這種小事他根本不知情的,便乾脆挑明:“我剛才進來的時候,在電梯裡見過,談了一下,這個人看起來倒很是細心謹慎的一個人。”
王經理隨即明白孟思成的意思,點頭附和道:“孟總的眼光自然是很好的,那位蘇小姐想來一定是一個細心謹慎的人。”
孟思成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略略有些走神。
王經理自然是個很會體察別人心意的人,見孟思成的樣子,便趕緊起身:“孟總您先忙,我想起還有些事要處理,就先不打擾了。”
孟思成微微點頭,說了聲:“王經理,公司最近有些變故,還望你多多費心。”
王經理有了這話,心已經放到肚子裡去了,自然是連連點頭,滿口效忠之詞,點著頭眯著眼睛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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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蘇紅袖在掛上電話後,簡直有些不敢置信!只是一面而已,她竟然被破格錄取了!
她以前學習本來就一般,後來高考由於太過緊張而發揮失常,竟然去了一所大專。在那所大專學校里,她勤工儉學努力完成學業,畢業後就留在這所家鄉的省會城市發展了。
說是發展,似乎有些自我抬舉了。由於學歷不好,開始只是在這個城市漂浮著,在一個僅有幾個人的小公司給人家記帳兼打雜,賺的錢也就是顧個溫飽而已。然後慢慢幹了幾年,這才逐漸好起來,工資稍微提升了一點,一個月能掙將近兩千塊錢了。
她平時很節省,租房子是那種最簡單的城中村農民房,一個月也就兩百塊錢,還包水電費,帶個簡易的小廚房。平時吃飯,她自己到市場上買最便宜的菜,一顆大白菜吃上三頓也就這麼過去了。就這樣節省著,好的時候她一個月能存下一千二三,遇到那過年過節同事結婚什麼的,也能存下一千左右。對於自己目前的生活,蘇紅袖本來已經是很滿意了。誰知道前些天自己那公司忽然出了問題,一副馬上要倒閉的樣子,老闆和老闆娘苦著臉說了一通難處,最後一分多餘的錢都沒給,就把她掃地出門了。
當時她怔怔地拿著那個離職證明,走出公司門口的時候還有點不是太明白。垂著頭沿著馬路徒步走了很久,總算明白了:在這個公司混了五年後,她被開除了。
被開除了,失業了,每個月的五號,工資卡上不再會有兩千塊的進帳了。
老實巴交的她自然不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一樣東西叫遣散費,其實就算知道也不管用,她是一個外來女子,無權無勢舉目無親,哪裡能去和自己那嘴裡一套背後一套的老闆和老闆娘斗呢。最後無非是苦嘆一聲,收拾收拾心情重新找工作罷了。
蘇紅袖緊緊攥著那離職證明,邊走邊體味著心中的苦澀,走著走著竟然回到了家。
很好,這下子連公交車費都省下了。
剛從包包里掏出鑰匙打算開門,誰知道那房東抖著身上的肉走過來,瞧了瞧她灰敗的臉色,開口說:“小蘇啊,下個月的房租是不是該交了?”
蘇紅袖深吸了口氣,擠出一個笑來:“明天吧,我今天手頭沒有那麼多現金。”
房東自然知道這個平日節儉的小蘇身上也的確不會有兩百塊錢。不過這小蘇雖然儉省,在這裡住了幾年了,該交房租的時候倒也不含糊,房東心裡倒是放心的。當下他點了點頭,又瞅了眼小蘇那有些不正常的臉色,稍微關心了下:“小蘇,你生病了?”
蘇紅袖連忙搖頭:“沒事的,陳叔,明天就交房租。”
那陳叔點頭笑了下,離開了。
蘇紅袖打開門,頹廢地倒在角落裡那張床上,狹窄的床便發出咯吱的一聲。
她仰望著陳舊晦暗的天花板,心裡的苦澀翻江倒海而來。
當年高考不濟,無奈上了大專,朋友親鄰其實都勸她再考一年的。可是當時的蘇紅袖看看操勞的寡母,終究是不願意再讓母親操心,她想早點掙錢。當年十八歲的她離開了家,來到這個城市一個不起眼的大專院校,開始攻讀會計專業。
二十一歲大專畢業便到了社會上打拼,什麼苦頭都吃過了,終於在二十四歲的時候到了如今這家公司。一個還算正規,給上三險一金,一個月能發兩千塊錢的公司。
五年的時間,她不是不知道周圍的同事都在抱怨老闆苛刻,老闆娘心眼太多,吝嗇摳門不給漲工資,不是不知道同事們都在頻繁跳走。
可是她知足了,儘管人家變著法的讓她多干一些活,她也沒有什麼怨言。她覺得能穩定地每個月發工資才是最幸福的。她也覺得自己沒什麼本事攀上什麼高枝,如今這樣子已經不錯了。
可是如今,她終究是被掃地出門了!
五年的任勞任怨,老闆娘一番訴苦就將她趕了出來。
她知道老闆娘的確有點欺負人的意思,可是她嘴笨,臉皮也薄,心裡明明知道卻說不出什麼,最後只能呆呆地被人推出門去。
就在她躺在床上怔怔發呆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醒了。
一個陳舊落後的黑白屏諾基亞,是她當初為了找工作而買的二手機,倒是很忠心耿耿地陪著她一直走到現在。
她看那電話號碼,竟然是媽媽,連忙接聽了,耳邊便響起媽媽慈愛的聲音,一聲“袖啊”讓她眼眶有些濕潤,可她還是強裝出笑臉,故作輕鬆地和母親說話。
媽媽的電話無非是兩件事:
一,二十九了,歲數也不小了,在農村的話娃都能打醬油了,有合適的就趕緊吧,沒有合適的看看請朋友同學幫忙介紹一下。
二,好好給人家工作,你乾的是管錢的事,可不能給人家弄出什麼差池來。人家讓你加班什麼的,你也別說不願意。你老闆和老闆娘也不容易,對人家說話要客氣,要笑臉。
蘇紅袖聽得心酸,真想告訴媽媽我任勞任怨但人家已經把我開除了。但到底不想讓媽媽擔心,想著找到工作再說吧,於是便瞞下那開除的事,故作輕鬆地撿一些好聽的話說。
至於那相親什麼的事,當然只是口頭應承下來了,這個時候哪裡有這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