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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你……”馮牧早氣結。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嚴刻儒一眼瞪過去,接過那碗面,微笑地吃了一口,笑容就凍結了。
“好吃嗎?”單鷹問。
“小早,你在外跑了一天新聞,吃這個太簡陋了。”嚴刻儒巧妙地敷衍過去,碗筷一放,“我帶你去最近評價很高的‘禪隱分子料理’。”
馮牧早感覺自己的廚藝受到了雙重羞辱,掙扎地走過去端起碗,“你們不吃,我吃!”反正沒有味覺,她囫圇吞著面,沒吃幾口碗就被嚴刻儒奪走,他再次揪起她的衣領,把她扔出去,她倒退幾步,一下子撞在牆上,又摔下地。
“單鷹,你最好馬上滾出去,否則,我會揍你到小早叫救護車為止。”
嚴刻儒警告完,好像下了什麼必死的決心似的,轉頭對“馮牧早”說:“小早,既然這是你做的面,我肯定捧場到底。”說著,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大口吃麵,不一會兒,就吃得滿頭冷汗。
單鷹挑釁似的看了看馮牧早,轉身進廚房重新下一碗麵條,一會兒後,房間裡香氣撲鼻。馮牧早忽然想起,他的廚藝其實挺不錯。
他把面端出來的時候,嚴刻儒把上一碗吃得見底。
“這一碗……好像跟我吃的不太一樣。”
單鷹笑笑,“當然,這是人類的食物。”
馮牧早狠狠白了他一眼,也就在這時,她換了回去。她一喜,不禁看向單鷹。只見他乍一換回身體後還有些不適應這渾身的疼痛,眉頭狠狠一皺,雙唇隨之抿緊。她移開目光,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他大抵覺得多留無益,一言不發,拿上靠在門邊的手杖轉身出門。
雖然自己挺痛恨他的,可心裡總有幾分不是滋味。馮牧早呆了一會兒,上前要把門帶上,在門即將合上的一剎那,她從門縫裡望見單鷹慢慢下樓的背影,心好似被針尖刺了一下,微麻的痛感瞬間擴散到了指尖,讓她不禁握緊拳頭。
她回想起自己暗戀他的日子,想起他表白時自己如同范進中舉似的癲狂,想起還在一起時他對自己的呵護,以及從沉沉黑暗中醒來後,焦糖告訴自己他來看了一眼就走了時的絕望和不解。
她曾瘋狂翻看他倆的合照,又把所有關於他的東西統統刪除。她跑了好多新聞,平平淡淡走過金婚的也有,風風雨雨最後不堪重負而分別的也有,即便有相似的經歷,她也無法解開心結。在他面前,她怎麼總是這麼滑稽可笑又無聊怯懦!
不經意間,她眼底滾落兩滴淚。
走到兩層階梯之間的平台處,單鷹忽然回頭看了她家一眼。馮牧早做賊心虛一樣趕緊將門“砰”一下關上,快步走進洗手間,擦乾眼淚平靜好一會兒才出去。只見嚴刻儒倚在桌旁,深深望著她,仿佛洞悉她的心事。
“對不起。”她低聲說。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嚴刻儒輕輕搖搖頭,“你還年輕,你根本不知道人的生命中會有多少過客。有些人走了,就一去不回,有些還是會回來的。可你們都不一樣了,更何況,你不可能原諒他的。否則我揍他的時候,你就不會視而不見。”
她搖搖頭,一會兒,又使勁點點頭。
“你累了,好好休息。”他說,輕拍了拍她的肩頭。
馮牧早心不在焉點點頭,他忽然擁她入懷。她一驚,身子一下子僵直,像一隻忽然掉進滾水裡的蝦。
他很快放手,摸摸她的發頂,開門離去。
馮牧早鬆懈下來,頹然坐在椅子上,半天才把目光移到那碗已經涼了並幾乎糊成麵疙瘩的麵條。她拿起筷子扒拉一口,雙眼微微一瞪。
居然很好吃。更重要的是她的味覺詐屍了。
這種情景不就跟幾年前的單鷹一模一樣?
馮牧早內心更加混亂,卻還是像抓著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奮力扒拉著麵條,久違的味覺讓她胃口大開,一會兒就吃光一碗,她端著碗跳起來奔到廚房,只見鍋台乾乾淨淨,煮麵的小鍋裡頭一滴湯都不剩。
混蛋,也不多煮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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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莉冷峻地垂眼翻看著黃興環提供的《要聞報》,“合作企業、網約貨車、傾倒地點、幾筆金額較大的生意……這些就算天天蹲在我辦公室門口都不可能得到的內幕,單鷹為什麼會知道?他消失了那麼久,為什麼一出現就拿我們開刀?”
“那個叫做馮牧早的記者前些天才剛剛來過,她明明沒有查出什麼關鍵的。”黃興環說,“她以前不是在單鷹手下幹過嗎?”
“單鷹離開《每日頭條》很久了,說不定這兩人之間沒有消息來源的交集。內鬼……還是內鬼乾的。”明莉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參與我們的生意,又清楚資金的走向,還頗得我們的信任。”
“現在我覺得除了我倆,其他那幾個人都是內鬼,聯合起來害我們母子倆吧!”黃興環賭氣地說,但他這句話似乎一下子點醒明莉。
“我們之前總是把單鷹當做最難對付的人,卻沒有想過內鬼幫助他到底能得到什麼利益。現在我明白了,就像你說的,‘他’要在事件曝光後靠著爆料人的身份減輕責任,更要扳倒我們倆。”
黃興環不解地望著她。
“百密一疏啊……”明莉苦笑。
“媽,到底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你爸除了黃興星,還有一個私生子,才十幾歲?但你爸至今不肯承認,打死不告訴我他出軌的對象。”明莉勾了勾唇角,“你想,黃興星其實該有的都有,又被你爸承認了,多好。那個私生子就不一樣了,只要有我在,我就不會允許你爸再認一個兒子回來。所以,他的媽媽該多急多恨啊!我倆倒了,直接受益人不就是她和她兒子嗎?”
“內鬼是牛曉楓?!”之前捋出來參與生意並熟知財務情況的人中只有這一個女的,而且論年齡,她有一個十幾歲孩子一點不奇怪。
“單鷹文中提到那幾筆大生意的具體數額,也只有財務這邊經辦才接觸得到。不是她,還會是誰?除了她,我實在想不出其他幾個人背叛我們能得到什麼好處。”明莉冷笑,“她現在年紀不輕,但年輕時應該頗有幾分姿色。但她不了解你爸爸,就算我倆倒了,她也還是個見不得人的小表子!”
“我弄死她去!”黃興環大怒,站起來就要往外沖,明莉叫住他,“她既然暴露了,我們就可以加以利用。她是單鷹的槍,也可以是我們的子彈。”
第56章 愛的後遺症(一)
《要聞報》《怪病背後的生態災難:20家企業捲入偷排廢料利益鏈始末(下)》正在排版中,卻收到JD化工報案宣稱單鷹和《要聞報》損害商業信譽的消息。業內議論頗多,有人發帖說“又一名調查記者被跨省追捕,可能面臨牢獄之災”,還有人寫了一篇《調查記者都去哪兒了》的長文,揭示許多調查記者的生存現狀,更統計出現在國內在冊的調查記者只有一百多人這樣令人震驚和失望的數據。